第四章 妖夜漫漫
荒山古廟,月黑風高。長夜漫漫,然而更多時候,卻會令人打從心底冒出一種不知因何而起,渺無止境的寒意。只因在漫漫長夜當中,總會生無數恐怖詭奇,難以想像的可怕事情。
今夜的星光並不燦爛,沒有明月當空,也沒有點燃人心希望的星宿,只有重重黑壓壓的烏雲,吞蝕著混濁的人間。茫茫天地,更如同抖開一層如迷霧般的黑紗!
這是一座十分破舊殘敗而且毫無人氣的廟宇。無論廟內廟外,盡皆殘破不堪,一片頹垣敗瓦。古廟還建於人跡罕至的深山野巔,路途迂迴曲折,偏僻非常。
只是今夜這座廟宇卻迎來兩個客人,只是他們並非前來求神拜佛,而是因為荒山野嶺,無處落腳,在這連神都不願意呆的破廟暫住一晚。
「龍大哥,我們就先在這裡住一晚上,外面風大,只怕今晚會下雨。這裡是深山野嶺,附近很難找到人家借宿。」輕柔悅耳的聲音在古廟中響起。
「白情姑娘,跟著我讓你受苦了。你還是喊我為夜凡吧。雖然你已經將以前的事情告訴我了,只是我完全想不起來。至於你說的神姬,既然她在五年前救過我,救命之恩,我日後如若不死,必會幫助完成心愿。只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我現在已經是廢人,那些事情也就不必再提了。」一嘶啞的男子聲音介面說道。
原來這兩個人就是夜凡和白情。可是看兩人現在的稱呼,白情好像把夜凡失去記憶前的事情都告訴他了。只是他腦海里依舊沒有任何記憶,還是喜歡夜凡這個名字。
白情心中十分高興,道:「那夜大哥你先休息,今晚我會守在你身邊的。」
夜凡道:「你不用為我做什麼。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離開這裡。」
白情道:」夜大哥你身體受了重傷,應該好好休息才是。我不累的。」
夜凡搖頭道:「你不應該救我的,我是他們口中的惡魔,你與我在一起,遲早會受我連累。我希望你明天就離開我,越遠越好!」
白情驚訝道:「夜大哥,你很討厭我嗎?我是心甘情願留下來的!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更不需要你和我一起死!你對我越好,只會讓我心中更加痛苦,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不要你的同情。如果你真的想對我好的話,就把自己保護好吧!」夜凡話中意思十分清楚,他不想留下女子與自己受苦受累。
「夜大哥,你不要趕我走,好嗎?我是自願留在你身邊的,無論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離開你!」白情哀求道。
夜凡兩隻眼眶中閃過紫紅色光芒,彷彿惡魔之眸般,讓人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懼之意。
「你的心意我很清楚。只是我並不想連累你,現在並不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需要你活下去,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夜凡有點無奈:「只要我們都可以活下去,就會有在一起的希望!若然你因為保護我而死,你是想讓我一人痛苦的活著嗎?許多悲劇的產生,就是你那樣的想法才產生的。我討厭悲劇,更不喜歡這樣的事情生在我身上。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多麼強,只要我恢復記憶,到時候你就是想離開我,也由不得你了。短暫的離別,會換來更長久的相守,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白情喃喃道:「短暫的離別,會換來更長久的相守。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擔心如果離開,你卻...,我很害怕。看到你被他們折磨的凄慘樣子,我的心都碎了。我好害怕你會離開我。」
「雖然你甘願為了我,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讓我十分感動。可是我卻並不欣慰!」夜凡慢慢說道:「以你的武功,有很多辦法可以將我救出去。可是你卻傻傻的跑上去替我求情。並說願意代我一死,讓他們放了我這樣的傻話。為了一個殘廢的我,你卻賠上自己的性命,我都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
白情委屈道:「當時見你已經是個血人了,我擔心你會死,心中害怕,哪裡會想到什麼辦法救你。」
夜凡道:「我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廢人,心中已經很痛苦了。你對我的感情,更是讓我痛苦萬分。如果你想以後和我長久的在一起,現在就離開我,回你該去的地方。」
白情哽咽道:「只要留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在意。你不要趕我走,我知道你是擔心連累我,但是我不怕...」
夜凡截口道:「可是我怕!無論你多麼愛我,如果你真心希望我好過的話,你現在就走,有多遠走多遠!」
白情楞道:「我不明白,你既然喜歡我,為什麼要趕我走?」
夜凡感到自己就要瘋了,為什麼這個女子這麼笨呢?他只有再次說道:「你太笨了!我希望你回到搜神宮多多學習,讓自己變得聰明點!本來我還擔心連累你,可是現在我卻擔心被你連累。話已經說完,既然你不走的話,那好,我走,你留在這裡吧,千萬不要跟著我。」
就在夜凡打算離開廟宇的時候,古廟外凄寂的周遭,忽爾響起了一陣女子的呼叫聲:「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呼叫聲由遠弗近,逐漸逼向古廟,當中還夾雜著若斷若續的男子笑聲,卻原來是兩名大漢正背著一名少女朝古廟奔近。
兩大漢身軀十分魁梧,卻長得賊眉賊眼,衣襟敞開,腰掛大刀,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倆是山賊;想必二人不知從哪兒搶來這個少女,也無法等至回到山寨之時,早已急不及待要在附近覓地向她施以淫辱。
只是他們剛走近廟宇,陡然看見廟宇內白情的時候,其中一個大漢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今晚這破廟倒也熱鬧,竟然有對小情人先我們來到。嘿嘿,沒想到還是這麼標誌的美女,今晚真是撞大運了。小子,遇上我們是你的不幸。識相點就交出女人,自己滾開。不然,大爺的寶刀可是認不得人的。」
夜凡嘶聲笑道:「你們真是色膽包天,也不看看小爺是什麼人,居然敢打小爺女人的注意。」說著長身站起,已經走了出來。
白情聽到夜凡的話,臉上一紅沒有說話,心中不但沒有羞惱,反而升起驚喜甜蜜的感覺。
兩大漢猛然看見夜凡兩隻詭異的眼孔,驚叫道:「鬼啊!」丟下少女慌不擇路的逃竄而去。
那少女也嚇的說不出話來,全身顫抖,眼見廟內的神像,不知道那裡來的力量,居然狂奔到神像前,一眼看見案上一束火紅色的香。
將那根香點燃急忙向神靈祈禱起來,對於普通人的行為,夜凡與白情都沒有在意。
濃濃的煙,瞬間在廟內飄漾,少女但覺這些濃煙竟有一種怪異的香味;低頭祈禱的她並沒有瞧見那些飄於廟內的濃煙,全往那尊神像的鼻中鑽去。
夜凡神情極為激動,哈哈狂笑道:「雖然看不到我現在的樣子,可是我也能猜出現在的模樣七分像鬼,三分像人。這樣的我,又如何可以承受你的感情呢?你還是走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憐!」
白情忽然衝上去抱住夜凡道:「不,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可憐你。你不要這樣啊,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如果你還不相信,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你不是怕我被你連累嗎?我想只要我死了,你就不用擔心連累我了。」
夜凡如鬼叫的笑聲嘎然而止,忽然道:「你為什麼這麼笨?哎,從來沒想過我也會成為悲劇中的主角。無論生什麼,我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
白情還未接話,忽然一陣冷笑聲從廟外傳來:「沒想到魔王龍凡居然有這麼高的覺悟,明知道她是神宮的二神官,還敢接受她。」只見一個滿臉油彩的長袍男人已掠了進來。
「啊,大神官,沒想到你竟然找到這裡來了。你不要傷害他,你可知道他是誰?」白情甫見此人進來,登時奮不顧身護在夜凡身前。
來人正是大神官,冷冷的看了白情一眼,接著看向廟內的神像,忽然臉色大變,眼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白情正在驚訝大神官臉色的轉變,也好奇的朝後看去,除了濃濃的香煙之外,廟內什麼都沒有。
「大神官,你在害怕什麼?」白情直覺感到濃煙之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言問向大神官。
大神官神情暴怒道:「你們居然將他放了出來。你們可知道廟內有個極為恐怖可怕的存在。」
「神像怎麼會吸收香火呢?難道神像真的顯靈?」」少女的聲音傳來。
神像確在顯靈!然而顯的也不知是真正的神靈?抑是惡靈?
正當神像把裊裊濃煙悉數吸進鼻內之際,神便又出聲音,但這次再不是呼吸,也不是鼻鼾,而是清晰可聞說話:「三…年…了…」
「我在這裡,己沉沉睡三年,也等了三年,可惜,從沒有人向我上一根香。」
神像竟在說話?真的在惱怒三年來沒有人上香?
「今天,終於有人為我上了一炷『喚魂香』,把我從漫無邊際的沉睡中喚回這個世界來。我得要好好的謝謝這個人。」
神像內居然傳出人話,少女愈聽愈奇,與此同時,突聞神像又傳出「叱嘞」一聲。
神像表面立時嶄現一道深長裂縫,少女猶來不及驚訝,嘎地「隆」的一聲巨響,整個神像由頂至腳爆開,頃刻化為片碎。
在滿廟飛揚的砂石中,只見一個與神像一模一樣的漢子從案上飄下,他有一頭左黑右紅的長,有一襲火紅色的戰袍,還有一身灰黯如黑夜的金屬戰甲!紅和黑,如此「愛恨分明」地在他頭上身上對峙著,讓他整個人看來,嚴如無邊黑夜中的一團烈火!一團極度邪惡的烈火!然而他那雙眼鏡,瀰漫著的卻非熊熊熱焰,相反卻流露著一股滅絕人性、極度危險的冷意!
「神將!」白情驚叫道。
少女聞言一怔,難道這個從神像內走出來的男子真的是神?「你……為何會從神像內走出來的?」少女又戰戰兢兢的問。
神將依舊木然,只冷冷的答:「因為,三年前我犯了一個彌天大錯,觸怒了那個所謂至高無上的神,便封了我渾身經脈,令我一直龜息在神像之內。」
「不過,他也留下了一束香味能通全身經脈的『喚魂香』,只要有天有人能經過此無人顧進的古廟,向我上一根香,便是我從沉睡中蘇醒之時。」
他說著定定的注視那名少女,道:「謝謝你把我喚醒過來。」
神將的臉容雖冷而兇惡,然而他既出言多謝,少女還是不禁臉上一紅,懼怕之情也消滅大半,遂繼續問:「那,既然你已蘇醒,你今後有何打算?」
「我從不會為明天打算,我只為目前打算。」說著,神將那雙粗壯的手輕輕撫著少女的臉龐,少女不知為何被他的眼神深深震懾著,完全不敢掙開,只任得他的手從她的臉撫至她的兩眉之間。
「我已經餓了三年,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晚餐!」神將右手的食指輕輕抵著少女的眉心,少女卻恍如給他的眼睛迷往了似的,一動不動。
「噗喳」一聲!死寂的古廟,隨即響起了一陣慘絕人寰的女子叫聲,跟著慘叫頓止,繼之而來的是一連串吸吮漿液的聲音。就像是一頭野獸,在吸吮著死屍的腦漿。
那個少女早已屍橫地上。在她的眉心之位,已給戳開了一個如指頭般大小的深孔,深孔內一片空洞,顯見內里的東西早給吮個清光。
神將仍是做然屹立,一絲如血如漿的黏液自其嘴角緩緩淌下,他不慌不忙,以舌尖把那些黏液舔回,回味半響,才悠悠的自言自語:「好新鮮的腦漿!已經三年沒有吃過這樣的腦漿了,惟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個腦太無知。我最喜歡吃的,是智的腦漿,還有,勇的腦漿。這兩種人的腦漿,最令人回味無窮。」
夜凡看不見,大神官與白情已經駭得臉無血色,說不出話不來。「他是什麼人?在神像里睡了三年,不吃不喝,這樣都沒死?剛才是什麼聲音,他真的吃人腦漿?」
陡然之間聽到夜凡嘶啞的聲音,白情出奇的沒有說實話,只是道:「沒有啊,哪有人不吃不睡三年的,那早就死了。」
那漢子彷彿才看見廟內有三個人一般,道:「她是你們指使的嗎?你們居然敢違抗神的命令,就算是你們將我放出來,我也不會感激你們。你們可知道背叛神的結果,只有死!」
大神官慌忙道:「我們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你今天蘇醒卻是天意。」指了指夜凡道:「你想不想知道這個瞎子是誰嗎?」
神將冷聲道:「世上已沒有什麼人值得我注意了,你既然問我想不想,難道他和她有什麼關係?紫紅色的頭,倒是和我差不多呢。」
大神官嘿嘿笑道:「他就是龍凡!也就是神姬念念不忘的人,如今他已經是個廢人,你正好除掉情敵!」
神將聞言走上前來,白情死死的擋在夜凡身前。夜凡感覺到白情身體在顫抖,他雖然看不見,可是也知道白情心中的恐懼。這個神將的可怕已經深入他們心中了。
夜凡忽然拉開白情,笑道:「神姬是誰?我從來就沒有見過。你們看我這丑如惡鬼的樣子會有人喜歡嗎?」說著,夜凡拉開了臉上的頭,露出滿臉血痕的恐怖模樣。
神將只看了一眼,就轉過頭,盯著大神官道:「莫非你以為我沉睡三年,頭腦也變笨了嗎?神姬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不人不鬼的男人?龍凡,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個人。」
大神官臉色一變道:「我親耳聽到她為了龍凡,打算違抗神的旨意,前去找龍凡的。你信你可以問問二神官,她與我都聽見了。」
神將臉色一沉,看向白情道:「二神官,大神官說的話可是真的?」
白情看了眼大神官,道:「我不知道,我並沒有聽見神肌這麼說過。」
大神官怒道:「二神官,你此時還執迷為悟,護著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忽然身形一動,朝夜凡撲去道:「她不說,你就好好的給神將說出五年前你是如何與神姬相遇的!」
沒想到大神官居然撲了個空,反被夜凡一拳打中鼻子,將大神官打得倒飛出去。
神將忽然道:「不管你是不是龍凡,有沒有見過神姬,今天晚上你都必死!我已經餓了三年了,剛那點實在不夠。我希望,你能夠當我的晚餐!」「餐」字甫出,神將右手的食指登時向前一挺,朝夜凡眉心插去。
夜凡在聽見神將說出做他的晚餐的時候,心中升起危險的感覺,他正想閃開的時候,忽然現身前多了一人,雖然看不見,也知道這個人必然是白情。夜凡心中又驚又急,右手將白情推開,左手握拳應向神將的食指。
神將沒想到夜凡的反應速度這麼快,收手不急,拳指相接,一股劇痛從食指傳來,居然被夜凡的拳頭震斷。
「很好,沒想到你居然天生神力,肉身居然這麼強橫。嘿嘿,我最喜歡吃與眾不同人的腦漿,你與我都是奇異的人,你的腦漿,我真的已經忍不住了。」神將邪笑著說完,再次點向夜凡的腦袋。
夜凡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等神將指頭點來之時,一柄紫色長刀忽然擋在指前。神將眼中寒光閃過,點在刀身上,臉色一變,飄然後退。
白情被夜凡推開,心知自己剛才又做了一件傻事,為了怕夜凡分心,只得退開。
夜凡聽了神將的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之火道:「你名為神將,居然吃人的腦漿,你還是人嗎?」
神將森然笑道:「我倒是看走了眼,你那柄紫色刀居然是一件可以化人真氣的神兵,在我五成功力下居然沒有破碎!只是就算你有神兵在手,本身實力太差也是枉然!就讓我看看你的腦漿是什麼味道吧。」
夜凡心中更是憤怒,強烈的憤怒情感催動手上的悲怒魔刀,散出強烈的紫紅色光芒。
神將接近夜凡身外三尺之內時,猛然臉色大變,眼中閃過恐懼神色,身形急退。伸手一摸頭,居然一碰就斷掉!
神將身形一退,夜凡卻朝神將衝去。他的肉身本就比普通人強橫,就算失去武功,本身速度已經不比一流高手慢。
眼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頭,衣服在接近夜凡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變的脆弱。不但如此,全身更是產生一股極為恐怖的壓力,以致讓他不由自主的提升滅世魔身功力防禦。
神將越與夜凡接近,本身的功力彷彿冰雪見到陽光般被消散於無形。自己精進的功力就被夜凡慢慢化去,神將心中越打越怕,猛地大叫一聲,身形電射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神將一走,夜凡心神鬆懈下來,身後忽然傳來白情痛苦的聲音,大神官的聲音隨即飄來:「真不愧是魔王龍凡,在功力全失的時候,本身的速度居然還是這麼敏捷,我對你的血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夜凡冷聲道:「你想怎麼樣?只要你不是要我的命,就算你要我手上這把刀,我也可以給你!如果你動白情一根頭,那麼你就準備好給她陪葬吧。」
大神官笑道:「我怎麼敢殺她。我知道你不是受人威脅的人,我自然不會對她怎麼樣。我只是想要你的血和那柄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