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等了你很久,久到我捨不得離開
會不會有那麼一個人,你忘了自己的名字,忘了你此行的目的,只是怕他孤獨。所以你,一直捨不得離開。
蘇照說,外婆年輕的時候有一個青梅竹馬。那一年,青梅竹馬的男孩子為了救一個落水的人永遠的離開了。
那個男孩子的名字中有一個照字。
突然想起外婆聲聲喊著,「阿照阿照」
外婆是在喊另一個人吧!
因為那個人不在了,卻怕自己會忘記。
害怕自己會忘記,所以連夢中都不敢放鬆,只為記住那個名字,銘刻進心底。
外婆說:「小姑娘真是一點兒都沒變,還和小時候一個樣子。」
我們不知道此時的外婆還是不是清醒的,但是清醒或不清醒,她都會聲聲呼喚著「阿照阿照」
清醒的時候,阿照是她的掌中肉。不清醒的時候,阿照是她的心頭痛。
哪一種,都不忍拋下。
「外婆,你認識我嗎?」
外婆拉著我的手,慈愛的說:「小丫頭,小時候是個愛哭鬼,摘石榴的時候被大院里的警衛看到了,自己先哭起來了,怎麼哄都哄不好,最後還趴在外婆懷裡大哭。」
外婆那樣子,好像在回憶陳年往事一般。
而我的記憶里,確實有摘石榴哦不,偷石榴這回事。
外婆看著我手上戴著的戒指,笑得嘴都合不攏。
「這世間的緣分大概就是這樣,緣定你們會在一起,兜兜裝轉,就算曾經迷失,還是會找到對方的。木木和阿照,是天定的緣分。」
蘇照笑著說:「外婆,我和木木的緣分,要從何說起呢?」
「壞小子,你忘了,外婆可都替你記著呢!你九歲那一年的暑假,看到一個小姑娘在樹上掛著,二話不說拉著外婆就急匆匆趕過去。後來小姑娘一直哭,你把自己的糖給了她,小丫頭就真的不哭了。外婆還記得,那個小丫頭,就是木木。」
蘇琳在一旁打趣,「喲喲,這麼說木木和阿照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了唄!阿照,你小子不聲不響的,主意挺多呀,連老姐都瞞著。」
我卻突然紅了臉。
我們都忽略了一點,外婆的記憶突然變得這麼好,究竟是為何?
但我們都不願意去多想。
蘇照把外婆抱在懷裡,像個孩子一樣撒嬌,「謝謝外婆,外婆我愛你。」
外婆把我和蘇照的手放在一起,「只要阿照和木木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外婆就開心,外婆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看到小阿照的那一天。」
我說:「外婆,一定可以的。我和阿照就快結婚了,外婆還要給我們當證婚人呢!」
因為秀恩愛秀的太遭人嫌棄,我和蘇照被雙雙趕出來去吃午飯,順便去接蘇照的父母。
「木木,謝謝你!」
「不用謝,其實我不僅僅是在幫你,我是在幫外婆完成心愿。能為外婆做點什麼事情,我很高興。我不希望外婆有遺憾,不論是哪一個阿照。」
我帶著蘇照吃了城東陳記老字號牛肉麵,還是那位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的老闆,老闆娘卻不見了身影。
老闆和老闆娘是很讓人羨慕的一對。
期間,在去廁所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了老闆講電話,「好,我知道,我打烊回去給你買。我知道,不要那樣的,好,那我掛了……」
老闆從廁所出來,在狹小的過道點燃一支煙。
等我從廁所出來,老闆還在那裡。
我走過去,「老闆,和老闆娘吵架了?怎麼今天沒看到老闆娘呀!」
老闆聽到我的話,詫異的抬起頭,許久無話。
吐出一個煙圈,他略帶落寞的開口,「姑娘,你可能好久沒來我們家了。」
是的,六年。
「我老婆她,三年前突然生了病,那場病來的很快,不到一個月,她就離開了。」
「那剛剛……」我發覺自己問的很是唐突,「不好意思」
「那是我現在的老婆,兩年前在家裡人的張羅下娶的。」
我不明白,老闆很愛她的老婆,怎麼會在一年後就另娶她人呢?
「家裡的小孩子才剛剛六歲,我太忙了,根本顧不上照顧了他。孩子還小,不能從小就沒有媽媽,他會孤單。我現在的老婆也很好,會把小孩子照顧的很好,把我的生活照顧的很周到。只是,她終究不是她。姑娘,現實的無奈,有一天你會懂的。」
愛情再至上,也會有瑣碎相伴。
沒有愛,為了責任要在一起。有了愛,因為命運卻不能在一起。
「這是我現在老婆的照片」
老闆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給我看,確實很像老闆娘。只是眉目間的神情,卻不盡相同。
「姑娘,好好抓緊自己的幸福。」
老闆走前這樣對我說。
抓緊幸福,我的幸福又在哪裡呢!
我發覺自己眼眶又濕了。
我對蘇照說:「我想回家看看,你可以自己去接你父母嗎?」
蘇照說:「木木,你沒事吧,剛剛哭過了嗎?」
我搖頭,「沒事,我只是想我媽媽了,我好久沒有回家了。」
六年的時間,我刻意遠離這些地方,以為時間忘記了,我就會忘記。
可是我忘了,這些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流淌進血液里,永遠無法剔除。
手指觸摸在紅色斑駁的磚牆上,指尖的涼意提醒我,我回來了。
我們家,那扇曾經為我點亮一盞燈的窗口,此時,沒有一點光線透出。淡藍色碎花窗帘早已經被摘下,窗口空蕩。
爬山虎掉光葉子的枝枝節節錯落的攀爬在紅色舊磚牆上,想要延伸到很遠的地方。每一年,它們的生命都會開始。每一年,它們的生命也會結束。如此反覆,生生不息。
我沒有上樓,只是站在樓下,靜靜的看著那扇窗口。
那是廚房的位置,每到傍晚,香味就會從這扇窗口溢出。放學回家的我,就算是閉著眼也能聞著熟悉的香味找到家。
因為很貪玩,總是在其他孩子都到家了,我還在路上。通常顏老師都站在樓下,接過我的書包,帶我回家。
十二歲那年,情竇初開的我偷偷告訴顏老師,「媽媽,我喜歡上一個男孩子。」
顏老師摸著我的頭,說:「木木,喜歡一個人很正常。」
十五歲那年,我對顏老師說:「媽媽,我還喜歡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喜歡別人。」
顏老師說:「木木,喜歡一個人就要讓自己變得更好。」
十八歲那年,我在電話這頭,哭著對顏老師說:「媽媽,我再也不能喜歡趙可了,我犯錯了。」
時光荏苒,一晃十二年。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下班了。
看到站在樓下的我,看看又離開。
那位是三樓王老師,那位是老校長,那一位,對,是陳老師家的小女兒,六年不見,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已經離開的老校長折返回來,他有些激動,「是木木嗎?」
我笑著點點頭,「校長爺爺,我是木木。」
老校長嘆了一口氣,「我瞧著你就是木木,我差一點就認不出來了。木木,怎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呢?你媽媽雖然走了,可是這裡還是你的家呀!我們看著你從小長大,都是你的親人,有空就多回來看看。我們家老婆子總是念叨,『也不知道木木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好幾年都不回來,不知道在外面有沒有吃苦。』」
「爺爺,木木過的很好!告訴奶奶不要擔心,木木真的很好!」
「木木,跟爺爺回家,你的家就在這裡。」
我眼眶泛淚,心裡是說不出的溫暖。
「木木」
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頭,看到趙可站在後面,身影被亮起的昏黃路燈拉的老長,一臉的風塵僕僕,眼睛卻像星晨一樣亮。
「爺爺,我朋友來了,我就不上去了。」
「那樣更好,叫上你朋友,一起來家裡吃頓飯。」
架不住老校長的熱情,我和趙可一起上了樓。
和趙可出了老校長家,夜風微涼。
趙可脫下外套,想要披在我身上,我伸手攔住了。
「木木」
趙可站在原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是說不出的落寞。
我和他面對面站著,兩人間隔一米的距離。
「趙可,你怎麼會來這裡?」
「木木,我想你。」
「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我聽夠了。也不要再試著做任何無用功了,你知道的,就算你做任何事情,在我這裡都是沒有任何意義。」
一想到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睥睨一切的少年,此刻卻如此卑微的站在我面前,就一陣陣心痛。
無關任何事情,只是物是人非。
我伸出手,擋住趙可的眼睛,「趙可,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你是趙可,是那個驕傲如你,目空一切的高傲少年,你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卑微的站在我面前。你記住,你不欠我什麼,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
多年以後,我終於還是對這個喜歡了一整個曾經的少年說出了這樣決絕的話。
可是我不再後悔。
不知打趙可看到了什麼,他的身子晃了晃。
他說:「木木,你和那個蘇照,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又問出這樣的話。
他說:「你手上的戒指,是他送的嗎?你們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我是不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木木,我醒的這樣晚,我終究還是失去了你。」
我說:「趙可,我們從來就沒有緣分。不是你失去了我,而是,我們失去了對方。」
我和趙可的喜歡,從來沒有在一個維度上。
我喜歡他的時候,他喜歡別人。當他終於肯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這個時候,我接到蘇照的電話。
他說:「木木,你在哪裡?」
「木木,外婆走了」
電話那頭的蘇照泣不成聲。
不要哭,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