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歸塵

煙花三月.花落滿地.天氣剛剛回暖.人們就急不可耐的出來曬太陽.

很久以前.阿姿把一顆桃核種在北辰宮后的桃園裡.沒想到今日竟發了芽.

她蹲在綠芽邊.細心的給它澆水.道：「你可要快快長大.以後我只吃你結的果子.」

「阿姿.」

青瑤和宋堯並肩向她走了過來.看著好生般配.

「阿姿.我和宋大哥要去集市.你要去嗎.」青瑤問她.

阿姿搖搖頭.「我不去了.你們兩個去吧.」

青瑤又問：「那你有什麼要買的東西嗎.我們給你帶.」

「不用了.吃的穿的用的都足夠了.你們好好去玩吧.」

兩人走後不久.明凈又來了.

明凈穿著一身戎裝.倚在阿姿旁邊的一顆桃樹上.嘆了口氣.道：「為何連青瑤姐姐都找到了如意郎君.整日出雙入對.而我還是孤苦一人呢.我的她到底身在何方.老天啊.你就告訴我吧.」

阿姿一想到他做小和尚時.連酒肉都不敢碰.現在卻開始思春.就不由得想笑.

「你笑什麼.」明凈問她道.

阿姿說：「你年紀尚小.急什麼.」

明凈又是嘆了嘆氣.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想說什麼就說.」阿姿道.

明凈道：「姐姐你也不小了.人家別的姑娘像你這般年紀早已是幾個孩子的娘了.你卻遲遲不肯嫁人.少主對你多好.真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你再喜歡陸承寅.但他是皇上.後宮佳麗三千.你難道願意與那麼多女子分享他嗎.」

阿姿自顧自的認真給綠芽澆水.並未回應他.明凈自討沒趣.道：「好了.算我多嘴.少主說要見你.他在書房等你.」

自從鬼谷崖事件之後.阿姿知道了很多以前她不知道的事.

宋堯和褚文釗的關係.她是知道的.但宋堯最後救了她.所以她並不怪他.

而陸承寅和庄沛離的關係卻讓她很是意外.他們兩人雖合夥騙了她.但她覺得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阿姿換了衣服洗過手.來到庄沛離的書房.剛進門就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進屋看見庄沛離正在燒什麼東西.

「你在做什麼.」阿姿問道.

庄沛離對她笑了笑.道：「你來了.快過來.」

阿姿走到他跟前.問：「你在燒什麼東西.」

庄沛離說：「你的休書.陸承寅寫給你的休書.」

阿姿一驚.道：「你燒它做什麼..」

紙張瞬間已經燒成黑灰.庄沛離拍拍手.把手放到阿姿肩上.凝視著她.道：「你該回去了.陸承寅的傷已經好了.他在等你.」

阿姿甩開他的手.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讓我回去哪裡.去和萬千女子共享一個男人嗎.我哪也不去.這兒就是我的家.我在這裡陪你.」

庄沛離手輕輕拂上她的臉.聲音無比的溫柔.他說：「傻丫頭.他做皇上以來從未臨幸過什麼妃子.連皇后的位置也是空著的.他這樣做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你心裡應該很清楚.你愛的是我還是他.你陪伴我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滿足.去找他吧.」

「可是.你的病……」阿姿始終擔心他的病.

庄沛離道：「放心.沐清峰的葯快研製好了.我會沒事的.」

阿姿確實也聽沐清峰說過他已經研製出解藥配方了.

庄沛離遞給她一封信.道：「他讓我交給你的.」

「庄大哥……」

庄沛離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她沒有再說下去.望了他一眼.走出了書房.

天空突然飄起了小雨.阿姿坐在迴廊上拆開了信.信的內容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我在望月湖邊的榕樹下等你.」

眼淚不知不覺的滑出.阿姿揚起頭.臉上帶著淚水和笑.

第二天.阿姿去向庄沛離告別.

明凈卻告訴她說：「少主說不用見了.你走吧.姐姐.既然決定離開就不要留戀了.再見你庄大哥只會更加傷心難過.」

阿姿自然是明白的.他不見她.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害怕自己會不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庄沛離已經幫她備好了馬車和車夫.他什麼都已經給她準備妥當.

臨走前.青瑤和宋堯都來送了她.告別之後.她便坐上馬車踏上回望月村的路程了.

剛出城沒多久.陶宗元騎著快馬追了上來.她竟忘了和陶宗元告別.

「陶叔叔..」

陶宗元跳下馬走到她跟前.道：「孩子.你要走了嗎.」

阿姿道：「好久沒看望我娘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陶宗元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終只交給她一個木匣子.陶宗元離開前看她的眼神.讓她感覺好熟悉.那種熟悉感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馬車重新行駛了起來.阿姿打開木匣子.裡面有一封信和一支玉釵……

望月村還是老樣子.阿姿到的時候是黃昏.家家戶戶炊煙裊裊.菜香陣陣.

阿姿沿著熟悉的小道往自己家走去.她看見家裡燭光通明.心裡不由得一暖.

「娘親.我回來了.」還未進門.她就朗聲喊道.

蔓娘聽到聲音急忙走了出來.見到自己許久不見的女兒.激動的淚眼朦朧.緊接著又從屋裡走出一個人來.那便是莫離書了.

兩人高興不已的把她接進屋裡.「承寅說你不久就會回家.沒想到這麼快.」

阿姿問道：「他人呢.」

莫離書說：「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書院等你.」

阿姿笑了笑.對蔓娘道：「娘親.麻煩給我燒桶熱水.我要洗個澡.換身衣服.」

「好.」蔓娘笑答.

蔓娘去燒水.屋裡只得阿姿和莫離書.

莫離書說：「承寅他把皇位讓給了十三王爺.看來他是決意為你放棄一切了.當初我不贊同你們在一起是擔心他會受累.你會受苦.如今看來.只要雙方願意付出.那一切便不是問題.我真心祝福你們.」

「我也祝福你和我娘親.」阿姿說.「娘親從小把我養大.受了許多苦.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說了這些.阿姿又覺得有些多餘.因為她深知莫離書的為人.

莫離書道：「你放心.」

阿姿把陶宗元給她的木匣子交給莫離書.道：「這是我爹爹讓我交給我娘的.我覺得讓你交給她比較好.這些事你現在有權知道.」

「好.」莫離書答道.

原來.陶宗元就是阿姿的爹爹程楓.陶宗元在信中向她坦白了一切.或許他是覺得虧欠她們母子倆良多.始終不敢當面相認.再者這似乎都已經沒有比較.

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阿姿換上了陸承寅之前送給她的紅衣.坐在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這幾年來.她的臉上少了些稚氣.多了分成熟.時間總是可以改變人的外貌.

蔓娘走進屋來.站在阿姿身後.手放在阿姿肩上.看著鏡中的她.說：「我的女兒越發美麗了.」

「娘……」阿姿拉著蔓娘的手.想說些什麼.

蔓娘笑了笑.道：「不需說了.我們過好以後的生活就可以了.」

阿姿笑著點了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蔓娘把一支玉簪插到了阿姿的髮髻中.說：「這個是你爹爹送你禮物.他希望你幸福.」

莫離書院.這個他們相遇相識.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重回此地.熟悉感撲面而來.

一陣朗書聲傳來……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阿姿倚在課室門旁.含笑著看著課室前方的陸承寅.陸承寅手裡拿著書卷.正教學生們朗詩.

他看到了她.嘴角微微上揚.眼裡光彩耀人.

「孩子們.你們的師母回來了.」他朗聲道.

阿姿沒料到他會這樣子.一時間一排排的青蔥小腦袋向她望了過來.看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臉紅脖子紅的.

「快喊師母.」陸承寅道.

「師母好.」小書生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阿姿更加不好意思了.嬌嗔地瞪了陸承寅一眼.陸承寅慢慢向她走了過來.待走到她跟前.柔聲道：「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

阿姿打趣他道：「我本來不想回來的.是庄沛離硬逼著我來.我才來的.」

陸承寅笑而不語.只一下子將她擁入懷中.孩子們見狀.開始起鬨：「羞羞臉.羞羞臉.師母羞羞臉……」

幾日後.阿姿與陸承寅在望月村重新辦了一場婚宴.一場真正屬於他們倆人的婚宴.

一年後.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取名陸雙魚.后來的某一天.他們帶著半歲的雙魚去雁雲谷看望庄沛離.卻被告知庄沛離半年前逝世了.

阿姿不願相信.道：「不是已經研製出解藥了嗎.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果..」

沐清峰道：「那都是騙你的.他不想讓你傷心難過.對他心懷愧疚.冰火兩重天永遠只有一個人能活.根本沒有什麼解藥.這些.他在決定救你之前就已經知道.」

「怎麼會這樣……」

阿姿悲痛欲絕.陸承寅沉默不語.只緊緊扶住她無力的身子.

「他的墓在哪裡.」陸承寅問.

沐清峰道：「他沒有墓.臨走前他讓我們將他火化.骨灰灑在了江河裡.既然他不願你們對他有所牽挂.你們就不要尋根問底了.過好你們的生活.他在天之靈看著也會高興.」

正如沐清峰說得那樣.他們只要過好自己的生活.那麼一切就不再重要.因為生活不會停留在過去.也不會一直停留在今天.它只會一直往前走.就如時間.就如生命.

陸承寅柔聲對阿姿道：「我們回家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