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來自陰間親人的保佑

我跟哥哥去大河邊買鴨蛋，媽的那年碰巧遇到鴨子生病，雲貴高原本來就屬於山區，沒有水塘，養鴨子的人家本來就不多。那年碰到鴨瘟，基本絕種了。好不容易在一戶人家問到他們家有幾個鴨蛋，還說是留著孵化用的，要買可以，五塊錢一個。那些年五塊錢是什麼概念，至少相當於現在五十元吧！沒辦法，兄弟倆狠下心把那鴨蛋給買了回來。

我三姑姑用我媽媽從七個山頭摘來的七根茅草很快扎了個小人。然後從包里摸出三尺紅布，用一支筆在上面寫了很多漂亮的、但是大家都看不懂的字。再用黃紙在我們家的幾道門上貼了幾個封條那樣的叉。接著我們見她拿著我們哥倆買來的鴨蛋，放在我老爸的眼前。

「二弟，你盯著這個鴨蛋看，我叫你眨眼的時候你就眨眼，不叫的時候就不要眨！」

三姑姑開始在我爸爸眼前拿著鴨蛋很有規律地轉動。轉了一會兒她說：「來了！」

只聽來了，就聽我們家房梁（瓦房）咔嚓響了一聲，一些泥巴沙子掉了下來。

三姑姑讓我爸爸在那鴨蛋上面哈一口氣，說了聲：「走！」左手一扔，鴨蛋在門前的石榴樹下砰一聲炸開。我三姑姑跑到門前的石榴樹下，盯著鴨蛋看了許久，突然一跟斗栽倒在鴨蛋上。我三姑父見了對我爸媽說：「那鬼太猛烈，你們千萬別插手，我得去幫忙！」

三姑爹是個獨眼龍，自幼左眼裡面就有朵蘿蔔花，據說那隻眼睛能看見鬼。

三姑爹雙手合十，我看他的幾個手指頭快速飛轉，最後十根手指頭扭成一個公雞頭的模樣，俯下身子，在我三姑姑的天門上面用力啄了三下。我姑姑口裡啊地一聲吐出一口帶血的痰，大汗涔涔地爬起來，走到我爸的面前，抓住我爸爸的手，突然痛哭起來。

「我說我的二哥呀！你不要怕！有些事情啊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啊！」三姑姑開始用一種特殊的唱腔看著我爸爸哭唱起來。奇怪的是我爸爸明顯是她二弟，現在她卻叫二哥！

「我們家人丁單薄，那黑心的大哥丟下爸媽不管了呀！二哥你那麼多年養他們不容易啊！人家說呀好人不在世呀禍害一千年！要不是我碰到二哥你呀娃兒他們怎麼辦呀！」

在說唱中，我爸媽都捂著嘴巴哭了起來，聽著聽著兩我們兄弟姐們都哭了。

「大哥做的那些事呀你不要嫉恨呀！好有好報天王菩薩他知道呀！我想二哥見不到啊！爹媽想你你知道不知道啊！三個女鬼要害你，父母兄弟來保你。陰盛陽衰天機里，事在人為天地利。出了幾步迷倒你，轉眼帶你去墳地……」唱到這裡，三姑姑開始清醒過來。

三姑爹給她遞手帕過去，她擦了擦眼睛說：「二弟，這次是三弟救了你。他剛才已經告訴姐姐，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了。他還說這件事你不要害怕，親人死了還是一家！」

我三姑姑說的三弟，叫朱天佑，是我爸爸的親弟弟，無奈八歲得了痢疾死了。我經常聽爸爸說，他小時候經常背著我小叔到處跑，小叔病逝的時候他三天三夜沒吃飯，昏厥了好多次。而我三姑姑說的大哥，就是我那喪盡天良的親大伯。那些年他們家仗著在鐵路局，在大媽的慫恿下，和我們家結下了世仇。爸爸當年退伍沒有弄到工作就是被他們家給害的，我聽媽媽說那次爸爸被他們家設下局，叫來二三十個大漢把爸爸灌醉以後用繩子捆著像殺豬那樣打。我爸爸吐了半盆血，要不是村裡有個知青下鄉時來的退伍軍醫，我爸早死了。

後來兩家鬧了矛盾后，大伯他們對我爺爺奶奶撒手不管，我爺爺奶奶養老送終都是我爸爸一個人承擔。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大伯還在附近耕地，連紙錢都沒來燒一張。

三姑姑說：「那天晚上你從盧阿良家出來，在小樹林附近解手時被三個跟我們家族有瓜葛的女鬼盯上了，她們趁你小解時用妖術將你迷倒，抬著你去了她們家祖塋。她們家族姓陸，祖塋在離你們家四十公里的地方。那兒叫雷公山，山上有很多被雷電劈過的死樹……」

這些話誰都沒有告訴過我三姑姑，可是我三姑姑說的，卻和我爸爸的所見所聞一模一樣。那天晚上我爸爸第一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一個山脊，上面有些光禿禿的樹丫。

「三個女鬼準備在那兒吸你的陽氣，用你的屍體給他們的聚會打牙祭。就在這個時候天佑感到你有危險，很快找到她們的祖塋，然後在那兒和他們打了一架，還把一棵樹打斷了，留下了一個手掌印。不信你們可以去那兒看！後來天佑把你背著往家裡送。本來想直接送到咱們家屋子裡的，但天佑怕嚇到你，就準備送你到當時小解的地方，讓你自己走回來。」

說到這裡，三姑姑的語氣有些凝噎：「這時候爸媽都來了，他們帶來一把花傘，傘上有很多刺繡，有星星還有月亮的圖案。天佑見地下濕，就躺在地上，讓你睡在他的背上。爸媽一左一右扶著你，為你撐傘。看你睡得差不多了，就把你叫醒。你醒了以後很驚慌，無奈，天佑只好拍你幾巴掌，在你額頭上哈氣，讓你再次昏迷，然後直接送你到大門口……」

這番話說的我老爸目瞪口呆，千真萬確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三姑姑任何細節，可我三姑姑的話卻把我爸爸那天晚上的所有謎團解開了。「二弟不要擔心，你喝完水就好了！」三姑姑說完，端著一碗白水，用紙錢在房門口點燃，將那塊寫滿文字的三尺紅布燒了，捻了些布灰在開水裡，讓我爸爸服下。我爸爸服下過後，沒半個小時，居然大喊肚子餓要吃飯。

自從我爸爸得了那場怪病後，除了喝營養液，他基本提到吃飯都會不停嘔吐。

三姑姑告訴我們，那塊紅布上寫滿的文字是一封家書，給陰間親人的家書。

此後不到三天，我爸爸的身體基本恢復到健康狀態，能吃好睡，幹活的時候也有勁了。原本這些事情到這裡應該算是告一段落，不料半年後，我們家屋子裡的水泥板上突然出現一些奇怪的花紋，村上很多人都跑到我們家來觀看，有人說像龍，有人說像蛇，還有人說像蜈蚣。總之眾說紛紜，有些上了年紀的人說我們家要出狠人（雲貴方言，人才的意思），也有些略懂道術的先生（當地法師的稱呼）搖著頭說，估計我們一個家族的人都要遭殃了。

這件事越傳越玄乎，我媽媽剛開始覺得可能是有人搞惡作劇，故意嚇唬我們家。但仔細從紋路的模樣和所處的位置來說，卻排除了這樣的可能。因為我們家住的房子是一棟四四方方的平房，平房其實只有一層，但高度和兩層差不多，因為有一層是地下室。出現龍紋的地方，不但在我們家的堂屋裡，而且還穿牆而過，也就是一條紋路頭和尾各在一間屋子裡。做石匠的老爸首先認為是不是有人潛入我們家，在兩間屋子裡分別雕刻，其實牆壁之下根本沒有紋路。為了證實他的觀點，他還用工具把牆壁鑿開來看，發現那紋路果真是穿牆而過。

發生這件離譜的事情，著實把我們一家老小嚇得不輕。我媽媽趕緊叫我三姑姑來看，這次我三姑姑到了門外就不肯進去，說她擅長的道術（天兵術）和我們家所發生的事不是一條路上的。也就是說，有點道不同不足為謀的意思。不過她說：「這個讓龍哥進去看看！」

她說的龍哥，就是我三姑爹那個獨眼龍，他的本名叫閆龍，是我表哥閆馬克（買沙發買回一具女屍那個故事中專門寫他）的父親。我聽我爸爸說他以前跟著一個姓盧的瞎子道士混，後來瞎子道士做了太多造孽的事情，徹底瘋了，我三姑爹也開始隱退江湖，此後再也不輕易給人抓鬼驅邪。但這次卻破例，因為我三姑姑說可能在我們家的惡靈，和我三姑爹有些冤緣。我三姑爹拿著一個羅盤，提著一隻十二斤重的公雞進了我們家的屋子，讓我們全家都在外面等著他。後來都不知道他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噼里啪啦像是有人打架的樣子。

半個小時候后我三姑爹滿身雞血從屋子裡出來，大喊：「快幫我端一盆灰來！」

我媽媽跑到我們家屋子裡，從火爐邊快速用鐵勺取出一盆灰遞給了我三姑爹。

我三姑爹端著白灰進去后，就聽有些怪異的慘叫從屋子裡傳來。那聲音似人非人，似貓非貓，反正叫得撕心裂肺的，我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那種慘叫聲。片刻之後，叫聲沒有了，忽見一股白煙扭成一條龍的模樣，伴隨著一股陰風從我們家的屋子裡衝出來。

由於避讓不及，那陣白煙啪一聲打在了我的身上，我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朝我撞來，就好比一個人奔跑的時候突然撞在一張透明的漁網上似的，頓時摔了個素麵朝天。

我三姑媽口裡說著糟了，連忙將我扶起。我起來后發現一身的灰，整個人就像從麵粉堆里爬出來一樣。三姑爹幫我拍打一陣，指著屋子裡說：「你們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