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被打回原形的惡靈

第03章:被打回原形的惡靈

我們一家六口,連同我三姑姑一起來到堂屋中,只見地上的傢具橫七豎八到處堆放,牆壁上、神龕上、沙發上,到處都是白灰。眼尖的三姑姑指著地上一隻巨大的狗腳印告訴大家小心,萬不可踩到那腳印上去。她說沒想到那惡靈如此厲害,被我三姑爹趕走時還留了最後一招,那就是如果我們的腳印和那隻狗腳印重疊的話,以後自己的雙腿恐怕就由不得自己了。

這種說法的確讓人不寒而慄,小時候在我們家鄉就流傳著類似的說法和巫術。大人們經常警告自己的小孩走路要看著路面,不要隨便踩地上的東西。如果不小心踩到別人屙的尿,以後性格多少都會受到屙尿之人的影響。還有更普遍的一種治火眼(眼瞼結膜充血、分泌粘液或膿性分泌物、水腫等)的方法:把眼屎塗抹在樹杈上,將樹杈放在岔路口,等有人路過時,不知道的都會伸手去將路面的樹杈拖到一邊去,這時候患火眼的人就會自愈,而拖樹枝的人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患上火眼病。據說這種方法百試不爽,百發百中,連我都試過。

在將屋子裡的現場察看一番后,我三姑姑臉色鐵青,她說從目前的景象來看,有不少惡靈盯上我們家了。這次在我們家屋子裡現出龍印的惡靈,原本是一隻陰狗(來自陰間的狗),為了長期吸取我家人的陽氣,轉化為它們的陰氣,用來為復活做準備,它竟然狡猾到利用民間傳說「真龍顯靈」的方式,在我們家的水泥地板上留下龍紋,讓我的家人誤以為是真龍顯靈,家中要出天子等傳統思想,每日燒紙點香磕頭供奉,那樣它的惡靈就會日益強大,且隱藏在龍紋里怡然自得。好在我三姑爹原本學習的就是一種名叫「修羅術」的道術,對天地間各種陰陽動物了如指掌,因此才被我三姑爹用公雞的至陽之血燒出地縫,又被涅槃之灰逼出原形,最終化作陰風逃逸。三姑姑特別交代:「以後那三個女鬼還會和她們的同夥,化成不同的東西來誘惑咱們家有夢魘習慣的人。以前爹爹在世的時候,他有夢魘,後來遺傳給了二弟。按道理說,你們家四個孩子中,還有一個人會經常做噩夢。就是俗稱的鬼壓床……」

三姑姑的話音剛落,所有的人都盯著我看。我媽說:「小斌倒是經常做噩夢!」

三姑姑嗯了一聲:「那小斌以後就要多注意,姑媽現在用紅布裹一根縫衣針給你放衣領里。平時跟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不用戴,爸媽不在的時候,這件衣服要放在身邊!」

我媽媽被眼前的一切嚇蒙了,就問我三姑姑那三個女鬼為什麼會盯上我們家。還有,為什麼她們會化身成一隻陰狗?我三姑姑說:「這個,或許廟裡的沈老人知道些根底。」

沈老人是一個尼姑,那年已經有八九十歲了,比我奶奶年長一些。我奶奶和我爺爺都是七十八歲去世。我聽我爸爸說,他們去世的時候,沈老人已經八十多。我奶奶和沈老人的關係之所以好,除了那廟宇離我家近,二者同是女人,年齡差距不大之外,主要還是因為沈老人的下巴會經常脫臼,而我爸爸跟那位知青下鄉的李軍醫關係好,李軍醫回去的時候交了我爸爸一招,那就是能把脫臼的下巴通過手上技巧給合上去。深老人經常跑我家找我爸爸幫她合下巴,這樣一來二去,她老人家和我們家的關係就好了。平常家裡有些瓜果,奶奶還經常讓我跟哥哥他們采來用一個籮筐背著送到沈老人所在的寺廟去。而沈老人則會帶著她養的大花貓逗我玩。可以說,我的童年有很多快樂時光,都是在沈老人所在的寺廟度過的。

媽媽帶我去廟裡找沈老人時沈老人正在喂貓,她那隻貓很大。媽媽說廟裡以前有和尚和尼姑同修,住同一個大廟的不同的廟堂。那些和尚都是沈老人的親戚,有一個是她舅舅。後來隨著歲月的更替,幾位大和尚都仙逝了,留下沈老人一個,還有她養的那隻通人性的貓。

「小斌,快叫外公!」見到沈老人,媽媽立即拉著我上去和她打招呼。

以前我也好奇,沈老人是尼姑,為什麼我要叫她外公,而不是外婆。我媽媽說一個方面是因為出家人都是女當男。二來據說她跟我外公那邊還有點沾親帶故,總之都是上一輩的事情了。這次過去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沈老人說一說當年我爺爺他們在大廟賭咒的事。

「你說朱老三他們賭咒啊?」沈老人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才說:「有這麼回事。那年鬧得好凶,來我們這裡,拉著幾位師傅不放,後來在鬼跳岩那邊還鬧出人命了。」

原來,三姑姑並非是信口開河。正所謂無風不起浪,有些事兒真是因果。

沈老人說我爺爺(朱老五)還有我三爺爺他們為什麼要跟陸家賭咒,具體的原因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都是民國時期的事情了。民國時期我爺爺他們有哥五個,國民黨抓兵(強迫壯丁入伍)時三抽一、五抽二,我爺爺兄弟五個中抽到我爺爺和我三爺爺。我大爺爺和二爺爺見我爺爺他們年齡還小,怕到了部隊裡面受苦,就頂替我爺爺他們跟著部隊走了。此後一直杳無音信。後來還是成都戰役打響,「西北王」胡宗南變為「西南王」兵敗成都后,少數潰兵流走雲貴,我大爺爺他們才跟著潰兵一路尋回家來。不過大爺爺由於老實,一直沒有娶老婆,在我們家族,他們家那一支算是沒了。二爺爺回家后沒住幾天就回去了。我聽爺爺說,二爺爺他們被抓走後其實根本沒上戰場,而是在一次部隊轉移的過程中逃掉了。

「當時漫山遍野都是士兵拿著火把找他們哥倆,一旦被抓住就地槍斃。」每次我爺爺都會意味深長略帶興奮地向我講述我大爺爺他們的事。「緊急關頭老天爺保佑,你大爺爺他們遇到一個豹子窩,裡面空空的,可能是豹子出去找吃的去了,你大爺爺他們就躲在裡面!」

部隊走後,我大爺爺他們卻迷了路,再也找不回家了。那些年部分沒受兵災的深山老林還有原始部落,我大爺爺他們就在部落裡面幫助別人幹活,我二爺爺還在那兒成了家。

「你們家是後來才來我們這裡的,你們朱氏不是這兒的本地人。以前這裡有三個大家族,一個姓陸,一個姓盧,還有一個姓歐陽。陸姓陰盛陽衰,女娃娃多。歐陽複姓是大地主家。對面山頭的盧姓比較討嫌,是土匪世家。你老祖他們剛來,就在歐陽家當幫工……」

這麼說來,沈老人十幾歲就在沈廟靜修是沒錯了,不然連我爸爸都不知道的一些事兒,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數家珍。「陸家姑娘夜半三更被盧家土匪頭頭的兒子欺負,因為她們家有很多姑娘嫁在歐陽家,陸老爺子就找歐陽家的人出面解決。歐陽家的人上門,都帶著槍,盧家的人也不示弱,早在山頭堆滿圓石頭。歐陽家的人見情況不對,就說派代表來咱們沈廟談。雙方都來了十來個人,盧家的人說這事兒是歐陽家的家丁乾的,有你三爺爺作證。那個時候啊,你三爺爺其實已經和盧家的姑娘好上了。陸家三個姑娘不相信,哭訴要跟你三爺爺賭咒,如果你三爺爺沒有看見怎麼樣怎麼樣,看見了又怎麼樣怎麼樣……」

沈老人說著說著就嘆息,說陸家那三個女兒貌美天仙,被這麼一糟蹋,最後沒有嫁入歐陽家,跟盧家也成了敵人。後來其中一個還嫁給我三爺爺當小老婆,沒幾天就死了。

「他們賭咒都賭了些什麼我們也不知道,當時都怕他們在廟裡亂來!」沈老人說。

可能覺得寺廟是佛門聖地,歐陽家和盧家當場沒動武。倒是回去時經過鬼跳岩門口的大洞,就打起來了。雙方都有死傷,其中歐陽家的公子還跑進岩洞消失了,死活不知。

我心想,難怪逢年過節,歐陽家的後人總會提著東西到大洞門口燒紙祭拜。

由於當年在賭咒現場的是沈廟的其它幾位大師,而且目前業已仙逝,具體的賭咒內容不得而知,我媽媽也就沒了辦法,當下只好一五一十將我們家的遭遇告訴沈老人,望她老人家指點迷津。沈老人聽完講述后,沉默良久才說:「五行相剋,陰陽雙生,你們家的事情,牽扯到的事兒太多啦!現在外面有很多道術巫術,還有蠱術,貧尼很難判斷是哪一種纏上你們家了。我們佛教講究的是弘揚佛法,普度眾生,萬物皆因果,善噁心生,不是驅鬼之道啊!聖人常言,人之初性本善。佛法雲一念善則十方凈土,一念惡則十八地獄。既然都是因果,本無善惡,貧尼也不能擅自做主。有時候哪怕是惡鬼,都不可妄自一耙子打死啊……」

「這麼說,他外公,我們家是不是沒救了?」媽媽握住沈老的手絕望地問。

「他三姑姑學的是天仙術,能看穿善惡,明辨事理。她讓你們母子來找貧尼,自然是希望貧尼能夠幫你們做些事。雖說惡靈猛鬼兇殺成性,但對菩提還是心生敬畏的。小斌這孩子我看挺可愛,應該還沒有十三歲吧?十二歲是生命的一個坎兒,就留他在我這罷了!」

媽媽聽說沈老人要留我在廟裡,一方面是高興,一方面又是顧慮。她說:「也好!他外公你精通韻律,知書達理,他在沈廟,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我辛苦一點放學后再教他吧!」

沈老人給了我一竄佛珠,讓我掛在脖子上,又指著身邊的大花貓說:「這是小白,到外公這裡學習的第一課就是節儉。以後吃飯的時候,米粒掉在地上,你就叫小白……」

就這樣,十二歲那一年,我基本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沈廟。通常整座廟宇中就只有我和我外公,還有小白。白天我跟外公到後山種玉米,種白菜,晚上到佛堂念《金剛經》。

在這一年當中,我們家風平浪靜,再也沒有發生像龍紋顯現那樣的怪事。

然而好景不長,沈老人就在次年盛夏突然患病,口中有時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我和小白守在她身邊,她老人家清醒的時候就看著我,有時候很慈祥地微笑,有時候又扼腕嘆息。我看她身子骨瘦不堪,雙腿卻無比浮腫,甚至腿部出現小孔,情況十分危急。

那時有好心的香客前來看望,他們帶來了雞蛋。我給沈老人煮好雞蛋給她吃,她卻搖頭。說雞蛋是葷菜,會殺生。無奈我只好對她說:「外公教我生死隨緣,這批小雞原本是要孵化長大,現在外公病了,它們卻被主人家從雞窩裡挑選出來,送到這裡。外公,它們是來往生的啊!佛法度人,萬物靈長。外公你不吃它們,就是拒絕普度它們……」

沈老聽了很欣慰地看著我微笑,她點頭說:「我吃就好!我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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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盛陽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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