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毀容
第八章
趙琛臉上一冷，就看見白璇扶著嫡母董氏的手，站在後面幾步開外，目光泠泠，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幾分嘲諷。
她臉上那一抹熟悉的嘲諷，他不是第一次看見了，在萬卷樓，在奇珍閣……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奇怪，他還想再觀察一番，白璇卻已經轉過頭去。
他在打量白璇，白瓊卻在看他。
她一顆芳心就全在他身上，他一動，她就立即發覺了，忍不住看著白璇仔細打量——
今日里，白璇穿得素凈，墨綠色緞襖，褐色裙子，看起來不打眼，只是她生得好，就是這樣素凈的顏色，都襯得她掩蓋不住的麗質天生，身段裊娜。她這樣的美貌，男人被吸引也不奇怪。
不過，是自己疑神疑鬼嗎？
白瓊心裡有點酸酸的。
白伯賢算是長輩，不好親自招待，就命令自己兩個兒子在趙琛跟前伺候著：「你們都是年輕人，聊得來些，下官老而無趣！還是不在這裡礙眼了！」
白伯賢兩個兒子，白鋒穩重，白銳活絡，至於二房的白鏑，則根本沒有出現
白銳一口一個「姐夫」地叫：「王爺，宴席還沒有開始！我陪著你在院子里轉轉吧！」
比薛國公府他正經的舅爺還要熱絡些，勾結搭背的。
趙琛有些看不上他的逢迎，臉色淡了淡——
既然已經與白府聯姻，白伯賢那裡還是要好生籠絡住。他是吏部尚書，又是父王寵愛的近臣。
就為這，也不能待白瓊太壞，要好生把她高高捧起來。跟寵小貓小狗似的也就罷，可不能被個女人給拿捏住！
就是白銳、白鋒那裡，也暫時不用給好臉色。
自己幾房妻妾，小舅子、大舅子的也有五五十十了，越不當他們是一回事，他們越是要廝鬥著圍攏過來，倒是挑選有能力的抬舉也就罷！
白銳像是根本沒有察覺：「這個時節，院子里的景色尚且還能一看！」
「銳哥兒自去忙吧！本王在這裡吹吹風，坐一坐！」
白銳還想繼續說。
倒是白伯賢的嫡長子白鋒老成些，扯了扯自己兄弟的衣袖，打過招呼就告退了。
白銳前腳離了這裡，後腳就去找了白瓊：「王爺待在梧桐塢那邊的小亭子里，你過去陪陪她！
嚇得白瓊滿臉通紅：「三哥，你莫不是瘋魔了！男女授受不親！娘要是知道我再偷偷去找王爺！一定會打斷我的腿！」
白銳白了她一眼：「都下了聘禮，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側妃！去陪自家夫主，誰敢說你！我也是男人，男人在想什麼，我了解！你去了，王爺只有高興的。不過，語氣要軟和些！我跟你說，男人就是喜歡女人會撒嬌，細聲細語！」
白瓊嬌羞地捶了白銳一下：「快滾！三哥，你怎麼總這樣三不著調的！怪不得娘老說你好的不學，偏學壞的！不好好跟爹學，跟三叔學了一身的臭毛病！」
濃蔭背後，一抹妖嬈的紅色身影一動。
趙琛就看見白瓊提著裙擺，像做賊一樣地四處打量著，躡手躡腳地穿行過來。
她遠遠地看見趙琛，就未語先笑：「王爺！」
以前怕別人說閑話，還不敢明著親近，這下子，自己也算是有名有份了。
白瓊往趙琛身邊一坐，臉上笑靨如花：「怎麼王爺一個人在這裡坐？」
她因為是盛裝打扮，臉龐更顯得明艷，眼睛水汪汪的，眉目含情一般。
趙琛存心從一開始就把她揉搓得乖巧柔順，臉色淡淡的：「你怎麼找過來的？」
白瓊拿腦袋在他胳膊蹭了蹭，軟糯得跟只貓咪一樣的，嬌嬌怯怯的：「三哥跟我說你在這裡！我才找來的！怎麼，王爺，你不高興嗎？」
趙琛收了收手，底下白瓊下巴懸空了，身子往前一個踉蹌，就聽見趙琛開口：「本王問你——這套寶相花頭面，原是本王孝敬白二夫人的，怎麼在你這裡！」
這首飾是英王爺送給嬸娘董氏的嗎？
白璇怎麼沒有說？
白瓊正滿心地撒嬌撒痴，被這突然一質問，就跟沁了涼水似的。
她對著趙琛本就又愛又懼，此時，腿都有些打顫了，支支吾吾道：「這是三妹妹送給我的賀禮！」
趙琛嗤笑一聲：「真是她送給你的？」
白瓊見他板著臉，神情嚴肅，眉目冷峻，嚇得臉都青白了：「——是我看著喜歡，所以才請三妹妹割愛給我的！王爺，我錯了！」
「你是缺了金玉，還是少了寶石！要眼皮子這麼淺！你要是這樣子上不得檯面，就不要進我英王府了，沒得以後丟本王的臉！」趙琛說著，又冷冷吩咐了一句，「送回去還給她！」
白瓊答應不迭：「是！是！我都聽王爺的！「
榮禧堂外，畫眉有些不甘心：「姑娘，咱們這就回去？」
白璇點了點頭：「母親要侍奉太夫人，留下也就罷！我們回去！今天是二姑娘大日子，里裡外外都正忙著，我們就別在東園跟著添亂了！」
況且，只怕司夫人母女也不喜歡自己出現。
若是自己留下，說不定還要礙著她們的眼呢！
紫雀要留守「珞珞聽風」，所以並沒有跟過來，白璇主僕兩人就朝著西園走去。
「白璇，你給我站住！」
這是堂姐白瓊的聲音。
白璇停下腳步，剛轉過頭來，就看見白瓊手裡拿著那掛寶相花項鏈，遠遠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扔：「還給你——」正好挨著白璇的肩膀擦過去。
「白璇，你這個小婦養的！」
她話音未落，白璇臉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記巴掌。
白瓊愛美，為了能點蔻丹，十指都養得尖尖的，白璇皮膚薄，臉上瞬間通紅，五個手指印清清楚楚。
白璇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生疼生疼的。
旁邊，畫眉已經尖叫起來：「姑娘，血，血！」
還以為白璇是真大方，想不到她挖了個陷阱在這裡。這頭面明明是王爺送給二房的，她卻偏偏不說清楚！
害得自己被王爺平白訓斥了一頓。
自己人還沒有過府，就先挨了一頓罵，回頭被趙琛妻妾們知道了，還不是要笑掉大牙。
王爺說這寶相花頭面是孝敬董氏的，怎麼偏偏就到了白璇手裡？
是真孝敬董氏，還是拐彎抹角地給白璇。
想到白璇整個人就如春花嬌柳一般，一張臉長得勾魂奪魄，身段又那麼招人！
白瓊氣得暈頭轉向，一股子邪火：「狐狸精！我非要毀了你這一張臉」
畫眉忙上前去攔：「二姑娘，快住手！」
白璇手捂在臉頰上：「白瓊，你瘋了嗎？」
旁邊，白瓊眼睛猩紅，血絲密布，惡狠狠地盯著白璇，彷彿要生吃了她一般：「賤人！讓你給我挖陷阱！讓你去勾引王爺！」眼看著白璇臉上血珠直冒，直覺得一陣快感，「你敢勾引王爺！我就敢讓你變成醜八怪！」
她伸著長指甲就往白璇臉上招呼而去，右手才提起來，手腕突然被禁錮住。
她下意識地回頭。
握住她手腕的是趙琛，他板著臉，臉色都有些猙獰了。他的手勁實在大，捏著她的胳膊就好像套了鐵鏈子一樣，似乎隨時都能把她那纖細的手腕給掐斷。
白瓊嚇得魂飛魄散：「王爺，王爺，疼！疼！鬆手！」
「夠了！」趙琛掐著的她的手不放，把她跟拎小雞一樣提起來，往草叢上一摔。
白瓊被摔得就跟一攤煎餅似的，整個人貼在地面上，懵了一懵，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三姑娘，你怎麼樣？」
白璇臉上的血太嚇人了，一直從手指縫間冒出來，染得手背一片殷紅。
趙琛沖著畫眉吼了一聲：「快去找你們夫人來！」
畫眉被她吼得一顫，下意識撒腳就跑，跌跌撞撞地就往榮禧堂而去。
婦德、婦工、婦言，婦容，是為四德。
姑娘家的容貌重要，若是白璇的臉被毀了……
他有些不敢想象：「三姑娘，讓我看看——」他小心伸出手，想拿開白璇捂著臉頰的手掌。
前世里，托趙琛的福，她吃盡苦頭，生不如死。
今世里，還要因為他而受這一些侮辱。
她勾引他？
多麼可笑！
她怎麼會勾引他？
趙琛他到底跟白瓊說了什麼？
讓白瓊這樣生氣，惡毒地連自己的臉都想毀掉！
他的手還沒有夠到，白璇已經退了一步，牙齒咬著牙齒，沖著趙琛吼了一聲：「滾——」
趙琛活到現在，就沒有曾被人這樣下過臉面。
她眼睛里的嫌惡顯而易見，看向他的目光里彷彿淬著毒，轉身就朝著西園奔去。
趙琛用餘光瞄了一下，白瓊伏在草地上軟弱無力地哽咽著，隨即冷冷收回視線，朝著白璇追去。
「站住！白璇，停下！你這樣跑來跑去，血更是止不住！你臉上的傷可要好生處理。」
白璇根本充耳不聞。
趙琛人高馬大，直追了十幾步，伸著右手往她腰上一撈，就掐在她腰間，把她整個人懸空抱了起來，往外走。
「放手！放手！滾！滾！」
白璇被強制摟抱著，一邊嚎叫，一邊伸手往後捶打著趙琛的腰間。
趙琛從小習武，刀劍無眼實戰練出來的，她這樣的捶打不過是花拳繡腿，卻被她掙扎得熱血沸騰起來。
他找了塊假山邊的巨石坐下，讓白璇面對面地坐在自己懷裡，左手橫撈過白璇後背，擱在她左側肩膀。
白璇的兩隻胳膊被他的手臂環住，紋絲不動，只掙扎著想要離開，胸部起伏不定。
趙琛也是粗喘不定，定定地盯著半臂之外的白璇。
她因為憤怒，眼睛晶晶發亮，咬牙切齒的，左臉靠近脖頸部位滿是鮮血，還往外泛著血珠兒。
趙琛只覺得胸膛處略微有些漲，右手指尖往她脖頸處碰了碰，嗓音有些粗噶沙啞：「不要擔心！本王那裡有極好的玉雪生肌膏，這就派人回王府取來！」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
她明明都已經死過一回了，趙琛他還要像怨靈一樣，如影隨形，纏在自己身邊。
白璇只覺得心力交瘁，一陣崩潰，整個人都歇斯底里起來：「放手！放手！我叫你放手！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