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55./文/學/城獨發
客廳里的氣氛不是一般的詭異,沙發里相對而坐的一對男女也不是一般的詭異。WWW.ZIYOUGE.COM邵欣欣穿著進門后還沒來得及換下的正裝,嚴肅至極;而聶左,赤/裸著沐浴后還沒來得及穿衣的身軀,慵懶至極。不過還好,他的下半身倒是裹著條白色浴巾。
茶几上擺著兩張卡片,一張是聶左十分高大上的名片,一張是某燒烤店的VIP卡,這兩樣東西姑且被當做是呈堂證供吧。
邵欣欣的臉很黑,黑得跟窗外的夜色差不多,而她的眼底還蘊藏著一抹尚未退去的震驚。一時間成了真相帝,驚悚程度可想而知,她有種忘記吃藥的虛空感和恍惚感。她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她會以如此震怒的架勢來拷問自己的男票,而且不是因為出軌、小三這類十分普遍的情感問題,竟是因為她連對方的身份都沒搞清楚,就稀里糊塗地把人領進門了。
「聶總,我應該這樣稱呼你吧。」邵欣欣嗽了嗽嗓子,先來了個下馬威。
聽聞這個習以為常的稱謂,聶左微微蹙了蹙眉,他不知道這女人的智商怎麼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幾天前,邵欣欣可是死活都不信他是CEO的。
對於她此刻後知後覺的震驚,聶左是可以理解的,於是雲淡風輕地回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時有點接受不了,不過慢慢會好的。還有,『聶總』是給外人叫的,你跟我就不用這麼見外了。」
見外你妹啊!邵欣欣忽然覺得很無語,明明是同一星球上的物種,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不能溝通了呢!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聲音里的凌厲愈加明顯:「聶總,你把我當傻子是么?還是你在大洋彼岸過膩歪了有錢人的日子,跑回祖國體驗生活來了?你覺得霸道總裁征服傻逼女的故事很好玩嗎?你知道么,你讓我覺得自己特像傻逼!」
女人咄咄逼人的說辭跟機關槍差不多,饒是素來冷靜自持的聶左也有點受不了,他的額角突突直跳,只覺今晚這關會很難過,「欣欣,我承認向你隱瞞身份是我不對,但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來B市是為了調查一宗商業案件,不方便公開自己的身份。」
在邵欣欣眼裡,聶左的解釋就跟全天下所有的負心漢沒什麼兩樣,冠冕堂皇又無懈可擊。她當然不為所動,甚至還哂笑了一聲,「呵,還商業案件呢,真夠高大上的!」
話音落下,邵欣欣的眸光驟然一凜,她一瞬不瞬地凝著聶左,凝著他漆黑似墨的眼睛,字字珠璣地補了句:「我不管什麼商業案件,我只在乎我們之間的誠信,基本的誠信,你明白么?」
不知是她忽然說到了重點,還是她眼裡閃過的那絲失望觸動到了聶左,以至於兩人目光碰撞的一剎那,他有片刻的失神,心底的某個地方跟著忽地一疼,那種近乎窒息的痛感彷彿是被針刺了一般。人家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殊不知被這針刺一下確實挺疼的。
聶左略微垂首,沉默著錯開了邵欣欣的目光。這次是他做錯了,他以為自己足夠神機妙算,足夠翻手雲覆手雨,可以把趙氏破產案查個水落石出,順便抱得美人歸,可千算萬算,他卻唯獨漏算了邵欣欣,漏算了她的感受。
錯了就該道歉,雖然在聶左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對不起」這三個字,也不曾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讓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屈尊說出這三個字,但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除了一句發自肺腑的Sorry,彷彿不再有任何字句可以令他釋然,令他驅趕走那股不斷在心中翻攪的……愧疚。
於是,他「嚯」地抬了眸,輕輕勾起了邵欣欣的下巴,然後他微微一沉氣,說:「邵欣欣,對不起。」
邵欣欣的呼吸無端窒了窒。
這男人平素的嗓音跟臉一樣冷冽,總是帶著一股子散漫勁兒,可此時此刻,他的聲音與以往截然不同,竟是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朗與真誠,聽得邵欣欣的耳朵軟軟的。如果說男人精誠所至的道歉完全沒有打動她,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仍在氣頭上,所以還是沒好氣地拂開了他的手。
聶左這輩子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跟人道歉,不料居然熱臉貼了冷屁股,他的眸光一下子黯了下來。霸道總裁的耐心十分有限,他一把攥住邵欣欣的手腕,英挺的身軀也向她欺了過來,「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男人突如其來的暴力舉動,以及貼得過近的赤/裸胸膛,嚇了邵欣欣一跳,把她方才那點小心軟瞬間殺了個落花流水,她橫著杏目低喝:「你別動手動腳的,我跟你還有一件事兒沒說完呢!」說著,她「得得得」地敲了敲茶几上的VIP卡。
這張燒烤店的會員卡,聶左從一坐下來就注意到了,不過他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就是張破卡么,如果邵欣欣喜歡,他可以給她辦幾張全市最高級的餐飲卡。
瞅著男人泛起迷惑的眼睛,邵欣欣探手把卡翻了過來,「啪」地往茶几上一拍,「你看清楚了,這上面的生日是你的,沒錯吧?」
聶左的面色倏地一凜。怪不得邵欣欣今晚的底氣這麼足,原來她還掌握了他的另一項罪名啊。他想起來了,這張卡就是邵欣欣誤會他是命中貴人的始作俑者。當時聶左被餐廳的服務生纏得沒辦法,才答應辦會員卡。登記生日的時候,他明明說的是九月十九號,但因為店裡太吵了,服務員聽成了九月九號,他懶得為這點小事啰嗦,於是將錯就錯了……
聶左的沉默,激得邵欣欣的怒火又燒旺了些,她說:「你裝傻是吧?那我說清楚一點,剛才我替你接了喻女士的電話,她讓我捎句話給你:『兒子,生日快樂』!所以,我想問問你,到底是你把自己的生日搞錯了?還是你媽把你的生日搞錯了?」
原來全是那位老人家捅出來的婁子!聶左面露瞭然,他痛苦地揉了揉額角,耐著性子把來龍去脈給邵欣欣解釋了一遍,外加十分中肯地陳述了某個事實:「當初是你死乞白賴地要雇我當司機,還當場往桌上拍了錢,你還記得么?那時候我確實不知道你這麼做和我的生辰有關。」
邵欣欣聽著這番不知是給他開脫,還是往她身上賴賬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那你後來知道了命中貴人九九九對我的意義,你幹嘛不說實話呢?!」
「因為我想留在你身邊,保護你。」聶左說得那麼波瀾不驚,又那麼篤定不已,就連嗓音里都帶著一種蝕骨的溫柔。
邵欣欣的心弦像是被人撩撥了一下,微微一顫。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個深沉高冷的無賴,讓她說什麼好呢!她咬了咬嘴唇,一語中的:「問題是你罩得住我么?你又不是我的貴人!」
聶左對她的怒意相當寬容,他忽然起了身,「你等我一下。」說著,他大長腿一邁,向他的房間走去。
邵欣欣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看著他修韌的背部肌理和小麥色的皮膚,她對著一團窒悶的空氣發獃,聶左該不會是落跑了吧?
然而,不過一分鐘,聶左就回來了,他手裡多了份報紙。
他把報紙遞到邵欣欣眼皮子底下,「邵欣欣,你看清楚,你所謂的命理大師……」
關梁大師什麼事兒啊!邵欣欣一臉狐疑地把目光移到報紙上,她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日期,是三天前的報紙,然後她才開始瀏覽大標題。
這一看,邵欣欣整個人頓時如遭電擊般呆怔了。
梁大師入獄了?!詐騙?!宣揚封建迷信?!一連串聳人聽聞的字眼差點晃瞎邵欣欣的眼,她急切地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閱讀著,臉上的驚愕越來越深。
她的震驚令聶左頗為受用,他氣定神閑站在一旁,神補刀:「這世上恐怕只有你會拿一個騙子的話當真吧。」
不,還有她媽邵麗雲呢。
邵欣欣看得一陣唏噓,媽蛋啊,這位坑爹的貨,當時可沒少騙邵麗雲的錢啊!虧她們母女倆還把大師的指點當聖旨,原來全是狗屁歪理邪說啊!
似乎意識到什麼,邵欣欣的神經猛地一緊,她陡然抬起頭看著聶左,然後抖了抖手裡的報紙,問:「人是你抓的?」
「人是警察抓的。」頓了頓,聶左補充道:「不過是和我有點關係。」不是要講誠信么,他還是實話實說吧。
邵欣欣抿了抿唇,眼裡的驚訝一點都不剩了,話一出口竟是透著若有似無的譏誚:「你怕生日的事兒會穿幫,所以提前備了后招,對吧?聶左啊,你還真是未雨綢繆、謀煞四方,我現在對你絕對是刮目相看了!」
聶左的眉宇一皺,這女人怎麼凈鑽牛角尖呢!他以稀鬆平常的語氣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罷了,緣分這種事兒,哪有人能預測的到。」
「可是我不喜歡你在我背後動手腳,有什麼事兒你可以直接跟我說,這是起碼的尊重,懂么?既然咱倆今天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就乾脆來個快刀斬亂麻吧。」說著,邵欣欣也從沙發里站了起來。
聶左的心隱隱一沉。
就算是站起來,邵欣欣也矮上他一頭,因此還得保持著仰視他的姿勢。燈光下,聶左還是聶左,一雙眼眸黝黑深湛,散漫著迷人眼眸的深情,哪怕是在這般不愉快的時刻。
可邵欣欣卻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他還是那位跟她親密痴纏,那位說他更愛她,那位風雨無阻接送她的男人么?為什麼她有一種一切都回不去了的感覺呢?這一刻,她覺得聶左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令人捉摸不透,如此的令人惶恐和不安。
無言的對視沒有持續太久,邵欣欣深吸了一口,便將她的置氣一股腦宣洩了出來:「我請不起你這麼貴的司機,也找不起你這麼貴的男票,這套房裡也住不起你這麼高貴的CEO!明天你也不用跟我媽吃飯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經過一晚上折騰,邵欣欣的體力有點不支,說完這番話,她扭頭朝房間跑去。
「邵欣欣——」聶左的喉間溢出沉悶的一聲。
然而,回應他的,只是「砰」地一聲關門聲。邵欣欣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她只覺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光了,就像一隻燒乾了的鍋,還在火上烤著,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