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喪家之犬(上)
桑江南岸的公廁臨到暮時,特別是秋冬季,涼風習習,鮮少有放水、埋地雷的人,基本上也無人值守,該打掃的早也都打掃掉了。
呂某人兄弟倆好不容易從尤劍的狼爪里,算是爬脫的吧,幾經周折,這才到了其中的一個公廁之中。
還算他們幸運的了,也虧得呂某人當機立斷,否則的話,恐怕身上的器官還會少那麼一兩樣。
呂某人的另一隻耳朵到底還是沒能保住。
在僻靜的街角,人流以及車輛罕至的地方。
尤劍是這麼陰陰地問他:「那個沈冰蘭是你什麼人?」
「老,老婆……」
呂某人始終也都用手蓋著左耳處被沈冰蘭咬掉的傷口,看到對方涼嗖嗖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賠著笑說,「哦,不對……不對,我,我錯了,是前……」
話都還沒來說完,他就覺得右耳處一涼,心也跟著寒了下,眼睜睜地看著一小團帶血的東西掉落地上。
然後,呂某人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完全不能自已地撤了左耳又去急掩右耳,止不住地還號叫了兩聲,跺了幾腳,跟著忍痛不住也就滾了下去。
眼看著自己的親哥哥活受罪,呂勇人就在一旁,竟像沒事人一樣,無動於衷。
尤劍雖然好奇,卻還是冷冷地問:「你是他弟弟?」
「什,什麼?」
任誰看了也都是在裝傻咯,尤劍再不客氣,依葫蘆畫瓢而已。
隨著他的手起刀落,寒光一閃,這便又有一隻同樣也是右耳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尤劍也就更加的驚奇了。
呂勇人居然不會痛,還任憑一顆顆的血珠子滴落下來,傻愣愣地彷彿就是一個木偶人,無知無覺地也可能隨時發起攻擊。
尤劍心頭一緊,自然而然握住了匕首,指節微白,下意識地做好了格鬥的準備。
然而什麼也沒發生,傻子只能是傻子,甚至看著對面傷害他的人,更是流露出無比茫然的神情。
尤劍不由地暗自一哂,想多了,如果是個會家子的話,怎麼可能那麼容易被自己削去一隻耳朵,完全沒有躲避的能力?
只是這個人如此的狀態,莫非是被人下了葯,或是中了苗疆的蠱?
尤劍見多識廣,瞬間又在心裡想到了無數多種的可能。
好在,他針對的始終還是呂某人,想了也就想了,難道還會幫呂勇人醫治,然後再來好好地折磨他,真心讓他嘗到苦頭來?
開玩笑了吧。
尤劍索性再不理呂勇人,這才偏過頭臉來,望向疼痛感顯然稍減了些、卻還在地上坐著賴死的呂某人。
「呂鳥人,你給我聽到來,聽到心裏面去。
「那個沈冰蘭跟你半毛子關係都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沒有。
「如果你狗膽再敢去見那個沈冰蘭的話,記到來,我說的是見,不是騷擾,嗯,也就是說,哪怕以後你遠遠地看到了,也都要給我繞著走,懂我的意思么?
「哦,不懂也沒關係,只要被我知道了,莫說是你,全家人的眼睛都幫你挖出來。
「好了,如果沒什麼要說的話,你就從這裡開始爬個五十米吧,咯,就到前面的拐角處剛好。
「當然,你也可以不爬,那我們就繼續操練咯。」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有什麼?
都還不是跨下之辱。
呂某人咬牙切齒,心裏面問候了遍尤劍的祖宗十八代,嘴上卻沒哼半個字,也不再裝死呼痛。
反正也都是坐著的,他一直擠按傷口的手感覺到已經止了血,再不猶豫,也就乖乖地放了下來,跟著就弓了身爬了起來。
似乎是很好玩。
「撲通」一聲,呂勇人居然也跪了下去,然後學著自己親哥哥的樣,樂呵呵地也跟著爬了起來。
尤劍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對人模狗樣的兄弟倆。
只在他們快要爬遠的時候。
尤劍到底還是又說了句話,算是臨別的忠告也好,或是赤、裸裸的恐嚇也罷,也都無所謂。
「呂鳥人,你大可以去報警,看看是條子先找到我,還是我先找到你,好自為之吧。」
就這樣,呂某人兄弟倆一個前頭爬,一個後頭跟,狗一樣地爬完了標準的五十米。
然後,呂某人看也不敢再看身後一眼,又哪裡還會管自己兄弟的死活,沒命地這便自顧自地往前跑。
生怕一個慢了,那個尤大又想出什麼鬼花招來消遣自己,那真是哭都沒有眼淚了。
直等到呂某人跑得脫力,也感覺到了那個尤大沒理由還能跟上來的時候,他才汗流浹背地停了下來。
可天老爺喲。
他大氣都還沒來得及透完,冷不丁有人在後頭拖了他一把。
呂某人魂兒都飛了起來。
一陣窒息過後,他緊跟著也就暗自懊喪,到底還是沒能逃出尤大的魔爪,只是不知道這下又該哪裡遭罪了。
實在不行的話,往死里跟他拚命了?
還是算了吧,暫且忍住這口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呂某人臨到這個份上了,都還不忘冒出這些個文皺皺的句子。
到底是狠角色一枚,也都想到了這麼深的道理,他沒理由還會猶豫,咬咬牙,索性轉過身來,再次面對可能遭遇到的各種非難。
下一刻,呂某人也就看清了,原來是自己那個還像神頭一樣的兄弟,也不知道是怎麼跟來的。
他剛才始終也沒有把自己的兄弟放在心上,甚至連呂勇人落得跟他同樣一個下場都沒有注意到,這會兒怎麼還會去在意這些個小事呢?
呂某人真心是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兄弟也被割去了一隻耳朵,看他的神情也不知道痛的,污頭血面,居然還傻乎乎地堆起了笑臉。
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呂某人終於氣不打一處來,分秒鐘抬腳,這便狠命地踹了去,嘴裡更是罵開了:「狗東西,你,你不懂得開聲的呀?」
這一腳真夠毒的了。
呂勇人直接被踢了個四腳朝天,一時間想翻都翻不起來,只好仰著頭,一臉的懵,支支吾吾地說:「哥……哥,你,你怎麼了?不,不是……在,在玩嗎?你,你跟我玩……的啊?干,幹嘛……打人……」
說著說著,他一個大男人竟然「哇」的一聲,手舞足蹈地大哭了起來。
呂某人本來就沒好氣,這下氣上加氣,頭上都騰出了青煙裊裊,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撲上前去,鋪天蓋地一頓暴打,解了氣再說。
打著打著,被打的人幾經輾轉,這才抱住了他的那個傻大頭,趴伏在地,悶聲不響地早沒了先前孩童似的胡攪蠻纏。
呂某人反而覺得打累了,隨地啐了幾口痰,這才想到,還是就近找家私人診所,包紮下傷口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