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殺退先鋒
張大猛等反賊現在是想一口活吞了步兵方陣和守城騎兵,進攻得非常的堅決和兇狠。
五萬人的反賊兵,竟然沒有一個閑人。上到張大猛,下到喂馬打雜的,都瘋狂向前,欲將敵人碎屍體萬段,以泄心頭之狠。
可是由於戰場的混亂,如此多的反賊人馬竟然一下子不能滅了已經疲態畢顯的已經傷亡過半的守城騎兵。更讓他們憤怒的是,那一小股大明步兵,就如夾在大餅中的一顆小石子,不論他的人馬如何的用力咀嚼,總是咬不碎,吐不出,苦不堪言。
但是張大猛已經明顯地佔了上風,取得決定性的勝利只是時間問題了。不過在那必須得反賊付出慘重的代價和更多的鮮血,楊之梟和他的人馬他們太英勇頑強了,連正在陣中左衝右突的洪承疇騎兵彷彿也受到了感染,沒有一個退縮的。反正現在哪個方向都是反賊,往哪個方向都是進攻,不存在退的說法了。
戰鬥進入了膠著狀態,張大猛等反賊靠的是他們人數。楊之梟他們靠的是求生的意志,永遠放棄的信念。
那邊左良玉也想過來與楊之梟他們會合,也是多次衝擊無果。極短的距離此時也成了天涯之遙,可望而不可及。
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將每一個交戰的人的雙眼都染成了血紅之色。除了比野獸還嗜血的狂熱,哪裡還找得到人性。在戰場上,人才真正地回歸了本來的動物性,真正地返了祖,象極了他們茹毛飲血的原始祖先,用尖利的牙齒撕扯著帶血的尚帶體溫的獵物。
只不過,現在的人用的是文明人發明的武器,撕扯的不再是獵物,而是同類,有著共同祖先的人。
楊之梟他們的動作已經變得機械僵硬,純粹程式化了。武器嚮往的方向,不外乎是對方的前胸後背,頭頸軀幹,總之是要害,一招斃命就成,少了自己的體力,也少了對方的痛苦。
這殺也殺不完的敵人,似乎讓他們陷入了抽刀斷水,水長流的毫無成就感。先前還破口大罵的韓孟虎,現在也閉了嘴,罵人也會累的,不如多節省點體力殺敵自保。
楊之梟知道,現在雙方都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可能極為細微的風吹草動,都會將這種脆弱的平衡打破。
戰鬥如此艱難慘烈地斷續了下去。對雙方,是體力,更是意志的考驗。
卻說五省總督洪承疇從河南帶著百餘親騎策馬急回,在距離南京城幾裡外就聽到了殺聲震天,難道是反賊攻城了。
洪承疇想不到這張獻忠反賊來得這麼快,一旦他們強攻南京城,城內的守軍是支撐不到五天後,自己在河南的援軍到來的。所以洪承疇心急如焚,一陣風似的就帶隊衝進了南京城內。
到了城內,早有手下來報,說城外左良玉將軍和秦武人馬已經與反賊開戰了,現在戰鬥空前激烈,並請求是否出城支援。
洪承疇馬上停蹄地登上城樓,那空前慘烈的畫面就展現在了他面前,陣陣的腥風醺得人直想嘔吐。這時有人將楊之梟的那封血書送過來給洪承疇看,並說左良玉就是看到這信才執意出戰的。
看到了楊之梟的名字,洪承疇不免多看幾眼,這羅城縣令膽量蠻大的么。
這時,有一個最堅決反對左良玉出戰的將領討好地上前對洪承疇說道:「左良玉將軍不知好歹,不等將軍您的號令就出戰。您看我們有沒有必要出城去救他們呢?」
現在城外的兩軍交戰正烈,這是個多麼好的機會啊,戰機稍縱即失,這傢伙還在這兒無動於衷的旁觀。氣得洪承疇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大罵道:「他們也是我們大明的軍人,如何不救。」
說完還不解氣,拔劍而出,一劍劈下,將一個石頭的城垛砍掉,目露凶光地道:「現在這關里的人,除了煮飯的老媽子,是個人的都跟我出城殺敵。臨陣畏縮者,如同此石。」
洪承疇雖然是個書生出身,可是他軍旅多年,早已經有了軍人的脾氣,暴戾,嚇得眾人一鬨而散,尋著自己的戰馬,打開城門,一窩蜂地湧出城去,向城外的衝去。
忽然多了這許多生力軍向自己陣中猛衝,張大猛人馬的意志終於崩潰了,敗退也就不可避免了。真的是兵敗如山倒,剛才還殺氣盈天的反賊人馬,一下子就如同決堤的洪水,沒命的往後奔逃而去。
馬踏人砍,慘叫聲不絕於耳,以殘暴出名的洪承疇大軍,對待反賊,可是從來都不會心慈手軟,在大明內部,人稱鐵血「洪軍」,況且大明軍隊現在處於了絕對的上風。
跑得慢或者意欲抵抗的反賊兵,都成了大明騎兵的刀下之鬼。損折近半的反賊大軍,被近萬的洪承疇的鐵騎在身後猛追,其慘烈程度不是用語言和文字可以形容的。
一路屍體,一路鮮血,洪承疇的鐵騎一直追了十餘里,為了防止埋伏,洪承疇才命令追兵返回來。
此時夕陽掙扎著將它的最後一絲光芒留給了這個血染的世界,不知是由於夕陽的晚照,還是血色大地的反射,這眼前的這個世界整個處在一片朦朧的紅色之中,映著滿地的屍體和活人,似幻似真,妖艷中透著一種詭異的神密。
「末將楊之梟見過左總兵。」
楊之梟看著剛才出城救自己的左良玉,老遠就拱手行禮。
左良玉也見到血染戰袍的楊之梟,便快步上前,忙道:「楊將軍不必客氣,可是奉了洪大人軍令而來?」
楊之梟抱手道:「正是。」
左良玉道:「現在反賊先鋒軍已被殺退,楊大人若無他事,不如隨某前往城中,與洪大人共商阻敵之策。」
楊之梟點頭道:「敢不從命。」
如今戰事即起,正是時候去跟那位手握五省軍政大權總督大人交流一下感情,若是換了其他時候,少不了會有許多麻煩。要知道崇禎帝對手握兵權的大將防範程度可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稍有不慎,便會落人把柄,烏紗帽不保。
當下楊之梟換過一套軍服,隨同左良玉的軍隊,兩軍合兵一處,紮下營寨之後,楊之梟便跟左良玉去見洪承疇。
中軍帥帳,左良玉根本沒有讓人通報,就領著楊之梟直接入帳。
楊凌先打量了營帳,很大很有氣勢,布置也很講究,然後就發現書房對面坐著一個人,這人大約四十幾歲樣子,穿著尋常衣服,看不出是什麼身份,但是坐在那裡隱隱約約有那麼股氣勢,就是那種身居高位的氣勢。
楊凌一進們,就發現一道目光向自己看來,這目光很有神,像是一眼能把人看穿一樣。看來他就是洪承疇吧。
帥帳之內,洪承疇正端坐在帥案之前處理軍處,見二人入帳,也不起身,只是頗有深意的望著楊之梟兩眼。
楊之梟從秦武的口中知道他就是洪琳嫣的老爹,便恭敬的上前一步,拱手道:「下官楊之梟,見過總督大人。」
洪承疇肅手道:「楊大人不必多禮,請入座。」
楊之梟略一施禮,在旁邊的錦墩上坐下,左良玉向洪承疇拱手一禮,退了出去。
洪承疇上下打量著楊之梟,眯著眼道:「本官有個問題想要請教大人,不知大人以為霍光此人如何?」
楊之梟心頭一跳,有點不太明白這位權重一方的總督大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只好謹慎地答道:「甚才略堪稱治世能臣,卻有些剛愎自用,不知養光韜慧,以致禍連全族。」
洪承疇又問道:「對於此次張獻忠再反,楊大人有何看法?」
楊之梟知道什麼話,都不夠馬屁讓人舒服,便抱手道:「張獻忠,一蟻賊爾,相信總督大人早有禦敵之策,張獻忠必敗。」
洪承疇這才略有深意的打量了他幾眼,略微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卻不好再說什麼。
「現在我要你手下的兵士去將張獻忠的糧草燒掉,可有把握?」洪承疇直接給了楊之梟一個難題,他覺得楊之梟不一般,便給了楊之梟一個難題。
楊之梟從帥帳出來,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他現在才知道被洪承疇這位權重一方的總督大人『關照』是一件多麼不幸的事情。
尼瑪,燒掉糧草,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啊!自己剛才為什麼要答應呢,楊之梟心裡現在後悔啊。
楊之梟離開一會兒,左良玉便臉色古怪的走進大帳,就見洪承疇眉頭深鎖,端坐帥案之後,也不知是在考慮什麼事情。
洪承疇見他進來,收拾心情問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左良玉道:「諸將已在中軍大帳等候,請大人升帳點將。」
洪承疇點點頭,起身出了偏帳,前往中軍大帳,沒走幾步,忽然扭頭問道:「你覺得楊之梟這人怎麼樣?」
左良玉一愣,猶豫再三,只好說道:「以下官看來,此人是忠義之士,勇猛之將。」
洪承疇聽罷,聽了片刻,頭也不回的去了,左良玉,連忙跟在洪承疇身後去了。
兩天之後,楊之梟正在自己的軍營,只見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張鵬早已恭在角落,恭候多時。
「秦武那裡怎麼樣了,可有進展?」落座后,楊之梟就迫不及待地問道,他三天前和秦武,韓孟虎等人商量,決定派秦武和韓孟虎去。
張鵬面無表情,情緒沒有半點波動,道:「秦將軍他們已經準備好了,約定三日後發起突襲,一舉燒掉張獻忠大軍糧草。」
楊之梟皺眉道:「有沒有詳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