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曲

我們四人都沒有說話，四周靜的可怕，我覺得道士應該說些什麼吧，但是他並沒有說，我看見他臉上陰晴不定，我想這傢伙應該也害怕了吧？

過了好久，山雨伸出了手，摸了一下門上的血跡，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正色道：「是油漆。」

這並沒有使我們放鬆，也沒有使他自己放鬆。

道士推了推門，門是鎖著的。他轉頭看向小曼，問道：「怎麼辦？」意識是問小曼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小曼問我：「能聯繫她嗎？」

我說：「不能，她關機。」

道士說：「如果你們不能把那鬼引出來，我也無能為力。」

我說：「那就撤吧。」

小曼說：「就這麼走了，我一千塊白花了？」

道士說：「沒有白花，你找到機會，隨時可以叫我，車費你報銷就行了。」

我說：「那就走吧。」

小曼說：「走吧走吧，我好怕。」

於是我們決定打道回府，就在這時，我們發現前方有昏黃的光亮，道士用強光手電筒照了過去，狹窄的巷子，光線一直照到了一賭牆上，牆下，有一堆火焰，不知道燒的什麼東西。

剛才我們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個火堆，那就是說，有東西在針對我們，我一下子無比緊張起來，我想其他三人也應該是一樣吧。

山雨弱弱的問了一句：「道長，你是不是什麼鬼都能擺平？」

道士瓮聲瓮氣的說：「這還用說嗎。」

我看他說得挺有底氣，我也放心了不少。

突然，那牆上出現了一個黑影，小曼嚇了一跳，後退的時候，踩了一下我的腳。我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山雨小聲說道：「道長，該你上了。」

那道士猶豫了一下，低喝一聲，沖了上去，從布包里掏出一把紅色的桃木短劍。

山雨說：「快跟上。」還在發愣的我和小曼也反應過來，趕緊跟上。

當我們跑到那堵牆邊時，那黑影早就不見了，我注意到地上燒的東西，是陰鈔！

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左右兩條路，道士卻站在原地，不動，我早就看出來了，這傢伙根本就沒什麼道行，看到個黑影子就畏畏縮縮的，還沒有山雨的膽子大。

「快回去吧，快回去吧，不捉了不捉了。」小曼一個勁的催促我們回去。

這時，偏偏不知道是誰冷笑了一聲，頓時讓我的汗毛豎起來了。我知道，這個笑聲不屬於我們四人中任何一個人。

「誰在笑？」山雨一驚一乍的問。

沒有人回答他。

小曼著急的跺著腳：「快走吧，快走吧，我好怕。」

山雨呵呵笑道：「現在知道怕了，早幹嘛去了？」

我真佩服他，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道士的手電筒始終開著，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他說道：「你們要回去，那就回去吧。」

我聽出他的語速很不沉穩，應該是強壓著內心的恐懼。

「呵呵呵……」

這時，那個冷笑聲又響了起來。

「誰他媽裝神弄鬼，給老子滾出來！」山雨吼了一句。

左邊有腳步聲，道士將手電筒快速轉過去，剛好看見一個黑影跑進巷子里。

「站住！」

道士叫了一聲就衝過去，山雨也跑過去，我正準備跑，卻被小曼拉住，小曼可憐兮兮的說：「我腳軟了，我們快回去好嗎？趁現在。」

我笑了笑，「你倒是挺聰明的，趁道士跟那東西糾纏，咱們先跑路。」

小曼也笑了，笑容很僵硬，拉著我就走。山雨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笑罵道：「你們兩個太不講義氣了，這就準備跑了？」

小曼說：「道長是高人，一個人應該沒問題的，我們在的話，他反而不好施展手腳。」

山雨說：「好吧，好吧，快走，我也受不了了。」

這會功夫，道士已經衝進一條巷子，不見了，這老衚衕里巷子多得數不清，縱橫交錯，我們幾個沒有手電筒，也不知道怎麼找他了，於是我們只好將道士丟下了。

我們快步走著，我記得路，只要直走到那個十字巷口，右轉就能出去。我和小曼走在前面，山雨走在後面。

小曼說：「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說不定是誰在搞惡作劇。」

我說：「是嗎？那我們多待會？」

小曼趕緊扯了扯我的袖子，說：「別。」

我笑了：「還敢不敢來？」

小曼說：「我開始以為那道士很厲害呢，但是看他的表現好像不怎麼樣，所以我害怕了。」

我說：「我也是，不知道山雨這貨找的什麼人。」

隔了半天，山雨不說話，我有點奇怪，轉頭望了望，頓時一驚，山雨不見了！

我停下腳步，叫道：「山雨！山雨！」

小曼顫聲道：「山雨他人呢？」

我說：「我怎麼知道，快走，快走。」情急之下，我拉著小曼跑了起來。

到了十字巷口，右轉，我看見了老衚衕外的那條公路，我拉著小曼拚命的跑。小曼大口大口喘著氣。

我一邊跑，一邊撥打山雨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我心下稍安，罵道：「你小子死哪裡去了？」

但是，電話那頭並沒有迴音。

我喝道：「喂！你說話啊！」

電話那頭始終無人說話，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有點懵了？心中升起強烈的恐懼。彷彿看見山雨在黑暗中，被撕成了數塊，然後一個東西拿起他的手機接聽。

突然，小曼一聲驚叫，拉著我停了下來，這時我也正好掛斷電話，抬頭一看，一個高大的黑影站在巷子口，離我們不遠。背著光，只知道是個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冷汗滲出我的背心，那個黑影一動不動，我不知道那個黑影想幹什麼，但我感覺他絕對沒有好意。

「怎……怎麼辦？」小曼的聲音發顫，死死的握著我的手，她的手不住顫抖。

我心裡暗罵，膽子這麼小就別來嘛。不過我也比她強不到哪裡去。

沒等我說話，那個黑影卻動了，向我們靠近，沒辦法，我拉著小曼往左拐了個彎，同時，也聽到了那個黑影重重的腳步聲。

「他追過來了！」小曼驚恐的說。

我拉著她跑著，一直想找個右拐的巷子，好跑到老衚衕外面去，但就是沒有，千篇一律的舊牆、絲網窗、生鏽的門，還有陣陣的霉味。

前面是一堵牆，沒有路，我們只有選擇左邊一條路。這個時候我還記著方位，我知道我和小曼背後的方向才是出口，但是沒有路，我們只能往裡面跑。又過了一會，出現了三岔路，我選擇右邊。再連續轉了幾個彎之後，我終於不記得方位了，我知道小曼也不可能記得，我們迷路了。也好像把身後那個黑影甩了。

四周靜的可怕，黑的可怕，我和小曼靠在牆上，不敢開手機燈光，不敢出聲，呼哧呼哧喘氣。

突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這給我嚇的，「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小曼被我嚇了一跳，看見我肩膀上的東西，啊啊的尖叫起來，叫了兩聲，竟然捂著嘴巴嗚嗚的哭了出來。

我頓時傻了，那東西在我肩膀上爬著，我能感覺它的體積不大，驚恐之下，我用力甩了甩肩膀，那物落在地上，「喵~」的叫了一聲，跑了。我草，居然是一隻貓。

小曼還在小聲哭泣，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

這時遠處有腳步聲響，她很自覺的屏住呼吸，不發出聲音。聽腳步聲大概能判斷方位和距離，但是具體在什麼地方，就不清楚了。我和小曼找了個牆角縮在裡面，靜靜的聽著動靜，那腳步聲似乎是有兩個人在追逐。

有光線射來，閃一下就不見了，這好像是那道士的手電筒光，看樣子他在高速奔跑，不知道是他在追人，還是人在追他。

又一束手電筒光射了過來，光線正好照在我們對面的牆上，光線一閃即逝，但是那個瞬間，我和小曼都看見那麻灰色的牆上有一張慘白慘白的人臉，那眼睛睜著，卻沒有眼珠。

小曼又是「啊」的一聲尖叫，跑了，我感覺有點奇怪，大膽打開手機光又照了一下，牆上那張臉原來是一個粉筆畫像，可是小曼已經嚇跑了，我也趕快跟上去。

我們跑到一條寬敞的大巷子，兩邊的房子都不高，陰慘慘的月光灑在地上。

這條巷子唯一不同於其他巷子的就是，視線很好，光線很好，整條巷子都被月光照著。我隱約能看見前面有個院子，有兩扇朱漆大門，門是開著的，不過裡面看不請，我記起來了，這地兒我來過，這個院子就是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少婦雲巧的家，院子裡面有四條黑狼狗。

能想象那種感覺嗎？四周都是黑暗，而自己卻站在一條銀白的路上，路的盡頭有一個漆黑的門。像是通往地獄的門的那種感覺。

便在這時，「噔」的一聲輕響傳來，是古琴的弦音。緊接著，弦音慢慢的盪開，悠揚的旋律緩緩飄來。

音樂是從院子里傳出來的，在所有樂器之中，古琴有著它獨特的清脆味道，這一首曲調，恰是我在湖中聽到的那一曲靡靡之音。

旋律在這寂靜無聲的黑夜之中傳開，時而如淙淙流水，時而如珠落玉盤，凄涼婉轉，十分動聽，但是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下，卻讓我毛骨悚然。

終於，雲巧憂傷的歌聲傳來了：「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我沉醉在她的歌聲中，彷彿丟掉了靈魂，忘記了思考，我看見小曼緩緩的向前走了過去，我心裡是想叫她別過去的，但不知道怎麼，就是沒有叫住她。

小曼一點一點的向那朱漆大門靠近，也離我越來越遠，當她快要進那院子的時候，我才猛然驚醒，大叫道：「小曼，回來！」

然而小曼卻沒有回頭，像沒有聽到一樣，繼續向前走，我心叫不好，大聲吼道：「小曼！回來！」

小曼沒有停步，但她卻轉過頭來了，目光獃滯，她沖了笑了笑，轉過頭去，踏進了門檻。

這時，雲巧的歌聲戛然而止，我猛地一個機靈，彷彿有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來，讓我清醒不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我快步沖向那院門。還隔幾米遠的時候，我已經看清，一個紅衣長發的少婦坐在院子正中央，身前一架古琴，身後有四條黑狗匍匐在地，我立刻停步，不敢動了。

小曼還在往前走。

「小曼！小曼！」

我大叫著，但她就是聽不見。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憤怒的沖雲巧吼道。

雲巧悠然的望向我，目光深邃，臉上木無表情，像死人一樣，「又是你？」

我說：「你放過她吧，有什麼沖我來！」

少婦冷哼了一聲，緩緩站起，向我走過來，我心下一沉，感覺四面八方都有風吹過來，很冷。

她走得好快，兩三步就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我呼吸困難，雙手掰她一隻手，卻偏偏掰不開。我感覺她長長的指甲都插進我的肉里。

極度的恐懼蔓延至我的全身，本能之下，我雙手拚命亂抓，我想抓她的臉，卻偏偏抓不到，就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恐慌之中，我又胡亂抓了兩下，感覺抓到了兩團軟肉，應該是抓到她的胸了。只聽她一聲輕斥，甩手打了我一巴掌。

我應手而飛，重重的鐵在地上，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左臉就像被大鐵鎚捶了一下似的，劇痛，耳朵也嗡嗡作響。我心叫完了完了，這次死定了。但是少婦沒有馬上衝過來，好像並不急著要我的命。

這時，一束手電筒光照了過來，接著是道士的聲音：「妖孽！受死！」

話音甫落，雲巧跑進了院子，一直在慢慢走的小曼也清醒過來了，突然一聲凄厲的哭叫，轉身就向外跑。道士跳到了我的身前，兩三步也衝進院內。

雲巧一聲呼哨，四條黑狗狂吠起來，撲向了道士。道士起手一劍，刺穿了一條黑狗的肚子。那黑狗「嚷」的一聲大叫，躺在地上開始抽搐。

小曼其實離院門很近，兩三步跑到院門邊，雲巧的速度更快，竄到小曼身後，就捉住她的衣領，小曼腳小亂蹬，就是跑不出來，急的哇哇大哭。

這一切發生得都很快，也就幾秒鐘的事情，我搖搖頭，勉力站起，想幫小曼一把。

這時道士發出一聲慘烈的大叫，一隻黑狗咬住了他的小腿，我清清楚楚的看見，那黑狗撕下他一塊肉，直接看到骨頭。

道士本來與三隻狗糾纏，百忙之中，還不忘跳出包圍圈，一劍刺向了少婦的後背。

雲巧往旁邊一閃，小曼得脫束縛，往前撲了一個四仰八叉，她迅速爬了起來。

道士大喝一聲：「快走！」雙臂一展，將兩扇朱漆大門給關上了。

門關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兩條黑狗撲向了道士的後背。

砰！

門關。

接著，凄厲的慘叫一陣一陣的傳出來。我全身發麻，雙腿都有點軟，我萬沒想到，道士他……竟然這麼牛掰。我和小曼拚命的跑著，道士的慘叫就沒有停過，直到我再也聽不見了。

有這個院子為坐標，因為上次來過，我憑著一點記憶，終於和小曼跑出了老衚衕。到了公路上，我一下癱倒在地，感覺像是從地獄里逃出來了一般。

不知道山雨到底是什麼情況，於是我又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電話很快又接通，我激動的「喂」了一聲，但是那邊沒有聲音。

我等了幾秒種，又說：「山雨，你說話啊。」

那邊仍然沒有聲音，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電話那邊很安靜，我真他媽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正當我要掛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邊突然傳來「呵呵」一聲冷笑。

我頭皮一麻，喝道：「是誰？」

電話里說：「呵呵，陪我捉迷藏。」

我張大了嘴巴，掛斷電話，「走！小曼，快走！」

我爬了起來，和小曼互相攙扶著往前面跑，不能算是跑了，我們都沒有什麼力氣了。

跑了幾步，我聽見了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一個高大肥壯的人影從衚衕里沖了出來，他揮舞著手裡一個發光的東西，很像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