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找打

「烏鴉永遠只能是烏鴉，就算飛上了枝頭，也變不成鳳凰。」鳳蕭然才離開，白九便冷哼一聲，「只是和你待在一塊兒，我都嫌噁心得慌。」

等白九和娘子軍都離開了，孫七姑娘才面露擔心地看了輕雲一眼，「穆家妹妹不要放在心上，白九姑娘今兒大概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便能亂咬人了？孫七這個借口找的還真爛。

「可能是輕雲不合白九姑娘的眼緣吧？倒是委屈了白九姑娘。難為她還要和我在同一個地方待上好幾天。」

看著輕雲平靜的面容，孫七姑娘眼神一閃，咬了咬唇猶豫著說道，「穆家妹妹，我倒是聽白九姑娘說過……」

她說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輕雲的神色。

白九說過什麼關她什麼事啊？輕雲心中有些不耐。然而她卻配合地挑了挑眉，「哦？」

「我聽白家九姑娘說過，她最討厭那些低賤的人了，總覺得她們十分蠢笨。」孫七姑娘說著，頓了一下，這才接道，「因著自身的原因，白家九姑娘很注重身份……」

孫七姑娘的話沒有說完，然而她的意思卻是十分明顯了。

也就是說，白九是因為瞧不起她的身份，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她臉子。

聽孫七這樣說，輕雲心中便有些皺眉。這孫七想要做什麼？挑撥她主動去找白九的麻煩么？

只當沒有聽懂，輕雲微微垂下頭來，「輕雲從不妄想不該想的東西，白九姑娘性子率直，倒也十分可愛。只可惜輕雲和她沒緣。」

話是這樣說，輕雲的語氣中卻沒有多少可惜。

白九就差指著她的鼻子罵了，輕雲對她並沒有多少好感。不過一個被寵壞了的自大小姑娘而已。幸好她和自己沒緣。

孫七姑娘還想再說話，周圍卻有人接道，「穆五姑娘這話說得在理，緣這一字最是玄妙。朋友之間的緣分，還真是有些說不清。」

那人話音剛落，立刻就另外有人接道，「是啊是啊。就拿前朝的李老太爺來說，不也是在古稀之年和少年將軍尹將軍成為忘年交了么？若是有緣，年歲，身份都不是問題。這若是沒緣嘛，就算是用繩子將兩個人拴在一起多少年，都無濟於事。」

聲音近在咫尺，輕雲扭過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就看到她和孫七姑娘的周圍不知何時站了兩位少年，他們正笑嘻嘻地看著她。

輕雲就朝著兩人笑了笑。不管怎麼說，這兩人都是幫了她的。

見美人微笑，兩人立刻就湊近了些，「穆五姑娘……」

話音沒落，卻瞅見不知何時出現在輕雲身後的秦昭，剩下的話語，兩人便咽進了肚子中。

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好一會兒，兩人朝著秦昭拱了拱手，又戀戀不捨地望了輕雲一眼，轉身離開。

孫七姑娘見此，臉色就變了變，她沖著輕雲勉強笑道，「穆家妹妹，那只是白九姑娘的看法，我可不會瞧不起你的身份。」

看到秦昭，孫七心中只怕不好受吧？她大概也是愛慕鳳蕭然的，只是比白九藏得深一些罷了。

這樣想著，輕雲心中便有些瞭然。

怪不得孫七總想看她和白九斗呢，原來是抱了這樣的心思。

「孫七姑娘是閨秀的典範，自然胸襟廣闊。」輕雲意有所指，「她愛瞧不起便瞧不起吧，也不會少了我一塊肉去。」

秦昭有些奇怪地看了輕雲一眼。

這穆家姑娘倒真有些特別。若是尋常閨秀，聽到別人不喜自己的傳言，就是臉皮再厚，也會羞得無地自容。穆五姑娘卻彷彿那被說道的人不是自己一般，回答的話也倒是有趣。

不過，這種事情也確實傷不了人的血肉。

孫七姑娘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話說到這裡，氣氛就冷了下去。孫七姑娘站了一會兒，到底留不住，尋了個由頭便離開了。

「你怎麼不跟著世子？」見身邊再沒人，秦昭也沒有離開的跡象，輕雲就有些好奇。

這個秦昭應該是鳳蕭然的貼身護衛才是，怎麼沒有跟在鳳蕭然的身邊？狩獵場里雖然安全，但也有可能出現意外不是？

「主子吩咐在下守在五姑娘身邊，不要讓蚊子蒼蠅近了身。」

蚊子蒼蠅？倒是形容得貼切。輕雲心中發笑，就感到周圍「蚊子蒼蠅」的視線飄忽了一些。

兩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兒，輕雲到底沒有忍住心中的疑問，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四周一眼，悄悄靠近了秦昭，悄聲問道，「昨兒晚上，你們院子中可有什麼動靜？」

那些姑娘們都不是善茬兒，不管是紅色騎裝的白九姑娘，還是那個鵝黃衫子的孫七姑娘，亦或是那些並不起眼，卻一直跟著白九轉悠的那群娘子軍。她們可都是有備而來。

昨兒從白九身上聞到的那絲淡淡的氣味，輕雲很肯定，那是迷香。

至於作用嘛……

「動靜？」秦昭愣了一下，「什麼動靜？昨兒晚上值夜的下屬沒有上報情況。」

提起這茬，秦昭便肅了肅臉色，「五姑娘可是發現了什麼？」

若是他們的疏忽，那手下的人便應該好好反省了。

輕雲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秦昭的反應竟然這樣大，連連擺手，「沒事沒事，我就問問，問問。」

臉上訕笑著，輕雲心中就有些不解。

居然沒有行動？那白九和那群娘子軍都隨身帶著迷香做什麼？當熏香嗎？

這種理由就是騙小孩子都不會有人相信吧？

然而，仔細想了想，輕雲卻又釋然。

昨兒不過是第一天，沒有動靜倒也正常。接下來，她們可還要在這兒待上好幾天呢。或許，她們想過幾日再下手？

不過，輕雲心中十分疑惑。鳳蕭然看起來難道就真的這樣好欺騙嗎？還是那群姑娘當他身邊的人，都是死的？那種迷香，熏熏普通人倒是沒有問題，可若是碰上了秦昭這種會功夫的，只怕真沒有什麼用。

輕雲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們哪兒來的那種迷香。若是來尋她幫忙，不管功夫多麼高深，她做出去的迷香都能將那人迷了去。

可惜呀，可惜……

還沒有等她感嘆完，眼前突然就多出來一隻手，狠狠朝著她的臉面上摔過來。

輕雲一驚，本能地向旁邊側了側，卻又被另外一隻素白的手攔了一下。同時，孫七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穆家妹妹，小心。」

這樣一攔，輕雲便再不能躲開那耳光。匆忙之間，輕雲只來得及看到孫七臉上未斂盡的笑意。

來人見此，嘴角一勾，手下更是用勁兒。

孫七的聲音中滿是驚慌，「白家妹妹，有什麼話好好說，別這樣。」話是這樣說，她放在輕雲腰間的手，卻是一動不動，同時雙臂用勁，巧妙地壓住了輕雲的胳膊，讓她根本抬不起手來。

然而，白九的手掌最終也沒有落到輕雲的臉上。

秦昭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白九的手腕，攔下了她手掌的去勢。

白九的手堪堪停留在輕雲的臉皮上，若是秦昭再晚一點兒，她便被打了個實打實。

「穆家妹妹，你沒事吧？」

輕雲心中一動。她之前看到孫七離開之後，往白九那兒去了，兩人湊在一起說了不少話。這會兒白九過來找她麻煩，孫七卻是這番動作……

孫七剛剛的動作拿捏地太巧妙，明明是阻攔了她的一切退路，偏偏在眾人看來，孫七卻是最無辜的。

輕雲看向孫七，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勾了勾唇角，「多謝孫家七姑娘，輕雲沒事。」

「放手，賤奴！」手腕被抓住，白家九姑娘柳眉倒豎，「這野丫頭有爹生沒娘養，今兒就讓本姑娘好好教教她規矩！」

一邊說，一邊使勁掙扎。長長的指甲揮舞在空中，努力朝輕雲的臉劃過去。

輕雲臉色也冷了下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頭來，若再不還手，那可就不是她穆輕雲了。

「啪！」一聲脆響，震驚了周圍所有人。

「你！」白九似乎也沒有想到輕雲會如此動作，她愣愣地看著輕雲，「你敢打我？」

「啪！」回答她的是另外一聲脆響。

「你個沒有教養的野丫頭，竟敢打我……」白九眼中滿是羞憤，更加大力地掙紮起來。長長的指甲挖進秦昭的手背的肉里。

秦昭一時不察，差點兒被她掙脫。

「啪！」又是一聲脆響。輕雲看著臉完全紅腫起來的白九，輕蔑道，「口口聲聲野丫頭，沒有教養，這就是你白府的規矩？」輕雲冷笑，「我倒是不知道，原來白夫人是這樣教女的。」

周圍的私語聲就大了起來。原本跟在白九周圍的娘子軍忍不住也退後了一些。

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人的白九，眼珠都紅了起來，「你別得意，我不會放過你的。」

「好，我等著。」輕雲慢條斯理地從袖子中掏出帕子來，仔細擦擦了自己的手。

又招呼了秦昭一聲，「放手，讓白九姑娘好好演示一下，她要如何讓我好看。」

周圍響起一陣笑聲。

白九羞憤欲死，她紅著眼咬著牙，又一次朝著輕雲舉起手來。

然而，她一動，秦昭便動了。

心知再無可能打到輕雲，白九跺了跺腳，捂著臉跑走了。

娘子軍猶豫半晌，還是追了上去。不過，追上去的不少人中，嘴角都是帶著笑意的。

「真是可悲。」輕雲搖搖頭。

孫七姑娘有些不贊同地看著輕雲，「……就算白家丫頭行為過激，穆家妹妹做的也太過火了。她好歹也是一個姑娘家。」

輕雲輕輕笑著，「那孫七姑娘會如何做呢？將臉送上去讓她打？打完左臉怕她不盡興，還要巴巴送上右臉？」

「我不是……」

「抱歉，白九姑娘說的沒錯，我並不是大家閨秀。所以，抱歉，我沒有孫七姑娘這份胸襟，有人想打臉，還微笑著送上前去。」輕雲嘴角噙著微笑，「若是有人想打我臉，我只會躲開，然後，送她同樣的回禮。」

「這一點在我看來，叫做禮尚往來。」

周圍的少年紛紛贊同，不住地點頭，「那白家姑娘真是刁蠻，衝上來就要賞人耳光……」

「可不是嘛，我可不止一次瞧見她對穆家姑娘動手動腳了。」

「……你們瞧見她的指甲了嗎？若是那耳光真的打到實處，穆家五姑娘的這張臉可就毀了啊。」

「就是就是，真是惡毒的心腸。」

「還有這位孫七姑娘，腦子也太迂腐了吧？竟然還勸人挨打不要反抗？難道她也想穆家姑娘容貌盡毀？」

……

誰說只有女人才八卦的？這周圍不住談論的少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輕雲忍不住按了按眉間。

「穆家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孫七姑娘咬咬唇，臉色就蒼白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

孫七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的，讓人心生憐意。周圍的少年們看了，立刻就有些偏向她。

「有什麼好哭的呢？」輕雲冷笑，「孫七姑娘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呢。」

這話一出，孫七姑娘的眼淚落得更急了。「穆家妹妹，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孫七的聲音輕輕的，離得遠些的人根本就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些什麼。輕雲立刻就感到周圍看向她的目光帶了一絲譴責。

果然好演技！真不愧是京城第一閨秀。輕雲臉上的神情更加冰冷。

這樣看來，之前差點害她躲不過白九的耳光，孫七根本就是故意的了？

「穆家妹妹。」孫七姑娘伸出手來，「穆家妹妹。」

輕雲動了動鼻子，垂著眼看向孫七的手，嘴角勾出一絲笑容來。

孫七在手上抹了熏香。

原來她身上的熏香是這樣用的？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輕雲轉身就走。

她倒是不反對孫七玩心眼，然而玩到她的頭上，她可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