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圍獵

看見男子，鳳蕭然也彎了一下嘴角，「逸然。」

輕雲跟在鳳蕭然身後，垂著頭沒有說話，心中卻有些奇怪。那位公子看見鳳蕭然，叫的是「致遠」，難道……

「致遠是我的字。」鳳蕭然扭頭朝著輕雲解釋了一句，又指指那位白衣公子，「他是左丞相的小兒子，孫臨安，字逸然。」

輕雲朝著孫臨安福了福身，心中頓時明了。

原來，這就是那位名滿京城大家閨秀孫七姑娘的小哥哥。說起來，這位孫公子也是才華滿腹的，京城中喜歡他的閨秀並不在少數。

溫潤如玉，這是孫臨安給人的第一感覺。明明只是一襲簡單的白衣，卻硬是讓他穿出飄逸的味道來。好似隨時都會羽化而去。也不知道如水溫柔的他是如何與脾氣如火的鳳蕭然成為朋友的。

輕雲垂下眼來。

突然瞧見好友身邊多出一位大姑娘，孫臨安微微一愣，隨即微笑著反應過來，「這位便是穆家五姑娘吧？」

最近確實聽到一些風聲，沒有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鳳蕭然倒真將人帶在了身邊。

這樣想著，孫臨安忍不住就仔細打量了輕雲一番。

邊角處有銀絲勾勒的山青色衫子，下著澹澹色百蝶穿花長裙，腰間系著月華色寬腰帶，上面一點兒墜飾都沒有。孫臨安心中不禁讚歎，他還從來沒有見過能夠將如此清淡的顏色穿出風流味道來的。

單就相貌而言，這位穆家五姑娘的確是出色的。現下她靜靜地站在一邊，微垂的脖子彎出漂亮的弧度，肌膚細膩如瓷……僅僅只是站在那兒，讓人見了便覺得心情飛揚。

但是這些年來，比這位穆五姑娘顏色更勝的不是沒有出現過，但是致遠卻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這一次……

難道，這位姑娘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成？

「孫公子？」輕雲往邊上走了一步，躲過孫臨安太過探究的眼神。

鳳蕭然就皺了皺眉，清咳一聲，「輕雲第一次過來，我要帶著她四處走走。你在這裡等我，可是有事？」

孫臨安收回眼神，看了一眼面色不渝的鳳蕭然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往年不都是先見上一面的么？今兒聽說你在這裡住下，我便先過來了。」這樣說著，又看了一眼臉色微微有些尷尬的輕雲一眼，「既然致遠有事，那逸然就不打擾了。明日獵場，我們再一見高下。」

察覺到孫臨安揶揄的目光，輕雲心中暗惱。

是了，他可是那位孫七姑娘的哥哥，她剛剛怎麼會傻乎乎地認為這位溫潤如玉的？

他那張臉真是欺騙世人！

輕雲憤憤地想著，頭微微偏了偏，躲開了孫臨安的目光。

鳳蕭然瞅了不太自在的輕雲一眼，這才看向孫臨安，「自然，過去這些年你從來都沒有贏過我一次。今年我還等著看你翻盤。」

一本正經地說出氣死人的話，這樣的事兒，還真只有鳳蕭然做的出來。

輕雲心中微微一笑。

然而孫臨安卻滿臉平靜，「嗯，今年我花在射騎上的時間又多了不少，結果應該會比去年好。」

輕雲就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兩人一眼，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特有的相處方式吧？兩個人關係倒是極好的。

說了幾句，孫臨安就告辭而去，鳳蕭然果然如同他說的，帶著輕雲將附近整個逛了一遍。

臨到分別的時候，鳳蕭然叫住了輕雲，「以後若是覺得麻煩，直接讓你侍女過來說一聲，我去趕走她們。」

輕雲一愣，臉上慢慢浮現起笑容，「嗯。」

鳳蕭然是真的為她好，她當然應該心懷感激。

「明天記得早點起。」鳳蕭然又說了一句，轉身進去了。

一夜無話，清晨醒來的時候，輕雲盯著上好的青緞帳頂看了半天，仍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竟然真的來了圍獵場了。

一想到昨兒個特意過來耀武揚威的姑娘們，輕雲便有些頭疼。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府中那些個蠢蠢欲動的，她都還沒有擺平，偏偏外面的又來了不少。她是點心嗎，一個兩個地都圍過來？

過了一會兒，倚翠輕輕走過來，見輕雲睜開眼睛發獃，忍不住勸道，「姑娘，天色還早，不如，再睡一會兒？」

輕雲搖了搖頭，又想起鳳蕭然昨天的最後一句話，揉著額頭坐起身來，「算了。」

才梳洗好，秦昭便出現在院子中，說是主子已經等著她一道兒用膳了。

「一道兒？」輕雲臉上不知到底是什麼表情，「不用了吧。」

昨兒已經夠混亂了，若是讓那群娘子軍再知道這些，又會鬧得不可開交了。她雖然不會怕她們，但是總是被一群人圍著，還總說些不陰不陽的話，很麻煩啊。

秦昭卻是一板一眼地回道，「回五姑娘的話，主子已經吩咐宮女將您的份例送到院子了。」

這便是說，若是她不過去，今兒早晨便沒有吃的么？

輕雲覺得眉心隱隱作痛，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帶了倚翠跟著秦昭去了鳳蕭然的院子。

好在，用膳期間，鳳蕭然並沒有做什麼。反而是輕雲，腦中想著娘子軍的事兒，忍不住就多看了鳳蕭然幾眼。

皮相自然是不用說的。鎮國公世子的俊逸聞名整個京城。除開皮相和身份，鳳蕭然的氣質也有些勾人。雖然總是冷冷的，然而那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柔，卻足以讓那群娘子軍心甘情願如同飛蛾撲火。

又是一個欺騙世人的！

怪不得能和孫臨安成為朋友。

輕雲想著，憤憤地咬著手裡的包子，心中忍不住哀嘆。

她到底為什麼要被卷進來啊？

用完膳，鳳蕭然就看了輕雲一眼，「你就打算穿這身過去？」

輕雲順著鳳蕭然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卻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我讓你帶的騎裝呢？」鳳蕭然也不廢話，直接問了一句。

她又不騎馬，穿什麼騎裝？輕雲撇了撇嘴，心中頗有些不以為然。

倚翠的反應卻是極快，「都帶來了，在包袱中。」

「換一身。」

倚翠應了一聲，先退了下去。

輕雲倒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和他爭執，她站起身來，也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很快，她便煥然一新。只是，換了騎裝，輕雲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了。

和平日穿的寬敞衣衫不同，騎裝更加貼身，下面更是只有緊緊綁住小腿的褲子。輕雲覺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穿一樣。

倚翠眼中就露出驚艷來，「怪不得昨兒那些姑娘都喜歡穿騎裝。」

原來騎裝真的可以讓姑娘們顯得更加嬌俏。

「就你貧嘴。」輕雲的臉忍不住紅了紅。扭捏半天，她到底穿著騎裝走了出去。

今兒她穿的騎裝是翠綠色的，整個人清新地如同才冒頭的小荷。

鳳蕭然的眼神一亮。明明只是最簡單的騎裝，料子也只是一般，偏偏穿在她身上卻覺得華麗無比。

看著臉上帶了些羞怯的輕雲，鳳蕭然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然而，他很快就將笑容斂了去，只是眼神溫柔了許多。等輕雲走近，他便站起身來，「準備好了就走吧。」

兩人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場中已經有很多人了。輕雲只聽得周圍一陣驚呼。她腳下一頓，四處看了看，卻見周圍少年的眼光都定在她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

輕雲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自己，悄悄靠近了鳳蕭然，壓低聲音，「我可是有什麼不妥？」

鳳蕭然往輕雲跟前走了一步，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後，同時一聲冷哼。周圍的視線立刻就少了很多。然而，卻仍有不管不顧，只盯著她看的。

私語聲漸漸大了起來。輕雲就聽到斷斷續續的聲音，「……那個是誰？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模樣真好。」

「……聽說是穆家五姑娘，前兒個她不是也去了賞花宴么？」

「之前怎麼也沒有聽說過，和她一比，那什麼京城第一閨秀可就差的太遠了。」

「你小點兒聲，沒有瞧見世子爺么？還要不要小命了？」

「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那個穆家姑娘身份也不高吧？若是抬回去做一房小妾……」

……

諸如此類的話語，不絕於耳。

鳳蕭然冷冷地掃視周圍一圈。那些少年們，終於安靜了下來，紛紛轉頭，再不敢盯著輕雲。

不過，卻仍有閃閃爍爍的目光，似是不經意間投過來。

孫家兄妹也早早就到了。見到輕雲和鳳蕭然，孫七姑娘就笑道，「穆家妹妹果然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

剛剛那群少年的反應，她可都看在眼裡。

聽了孫七姑娘對她的稱呼，輕雲心中一動。穆家……妹妹。

她們昨天才見的面吧？孫七姑娘還真是……

算起來，她們說過的話，一隻手就可以數出來。

「孫七姑娘。」輕雲臉色平靜，朝著孫七姑娘點了點頭。

那邊，鳳蕭然和孫臨安也打過招呼了。

「待會兒我要下場狩獵，你喜歡什麼？」回過身，鳳蕭然突然就問了一句。

孫臨安笑道，「姑娘們一般都喜歡兔子之類的小東西，致遠這樣問，難道是只準備打這些小東西？這樣，你可就不一定能贏過我了。」

孫七姑娘的眼神閃了閃，強自笑道，「世子爺對穆家妹妹真是沒的說。」

輕雲心中卻是哀嘆。哪裡就有他們想的這樣風花雪月了？鳳蕭然根本就是惦記著晚上烤肉的事情！

「鹿……吧？」輕雲抽了抽嘴角，說的並不確定。

她並不挑食，不管什麼，只要能下咽，她都能吃下去。畢竟，直到最近，她在穆府中的伙食才逐漸改善。以前沒的吃的時候，哪裡能容她挑挑揀揀。

不過，說鹿的話，鳳蕭然應該不會吃虧吧？畢竟鹿也算是大獵物了。

周圍的少年們，雖然不敢再直接盯著輕雲看，卻也隨時注意著輕雲的動向。聞言，就有少年倒吸一口涼氣。

鹿……那可是古代君王的象徵呢。這位穆家姑娘口氣也太大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熊掌才最好呢，孫七姐姐，你說是不是？」白九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眼神不屑，「穆家五姑娘只怕還沒有見過吧？」她遠遠地就看到了一身騎裝的輕雲，又聽見鳳蕭然那樣的問話，心中妒火直燒。

不過小門小戶的野丫頭，又窮酸得緊，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讓她佔了？

輕雲只當沒有聽出白九話中的諷刺，微笑著點了點頭，「嗯，見過倒是見過，卻還從來沒有試過熊掌，如果有機會，能嘗嘗自然也不錯。」

鳳蕭然深深看了輕雲一眼，應了一聲，「你就在這兒待著，我之後再過來尋你。」這樣說著，又加了一句，「不許亂跑。」

輕雲就感到到，投到自己身上的視線一下子就兇狠了起來。

她心中嘆了一口氣，卻臉帶微笑，溫順地應了下來。「知道了。」

白九姑娘恨恨地跺了跺腳，滿臉不甘心。孫七姑娘雖然笑著，眼中的情緒卻也耐人尋味。

輕雲掃了眾人一眼，慢慢垂下眼瞼來。

這下，只怕又要生事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