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吉人自有天相

月明星稀，夜晚無甚要緊的情況，奔波一日的將士都沉睡了去，趙長岐開始有點兒著急，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忽然，左側遙遙的有馬蹄聲接踵而來，趙長岐從守夜的人手中拿過火把，朝著馬群襲來的方向看去。他並未收到段衡白的密煙訊號，唯恐是入山之時驚動了蘇福的人馬，反而遭到他們圍剿。

「趙先生！」阿大聞訊而來，神情緊張。

「可有讓人前去一探究竟？」

「已派了一名機敏的孩子過去，兄弟們也都做好了的完全的準備。」

趙長岐點頭，示意他道：「我去看看，你交代下去，暫且按兵不動。一炷香之後我若不回來，立即帶人攻進山谷中糧草之方位，得手之後便即刻撤退！」

阿大道是，趙長岐便翻身上馬，朝那聲音的方向策馬而去。

夜風在耳邊搔刮著，前路漫漫，黑暗將視線抹得分外模糊。趙長岐手按在腰間，他的軟劍上，做好了遇上敵寇隨時出手的準備。卻忽然聽到一聲很熟悉的哨響，聲音不高，很溫和。

那是段衡白對他的愛馬迅風常吹的口哨，趙長岐忙的勒住韁繩，停在原地。而後聽到一聲很輕微的響聲，便是那唯獨他與段衡白兩人才能辨認得出香味在鼻端徐徐散開。

他就在近處！

趙長岐忙驅馬，循著聲音的方向而去，很快就在林子里找到了段衡白。迅風通體的白，哪怕是月光不夠，也能夠叫趙長岐輕易看到它的存在。

「三少！」段衡白背對他坐在馬兒身上，聽到喊聲，勒著韁繩往後轉了身。趙長岐便見到阿大派出去的年輕小夥子正在段衡白的對面，兩人似乎是在說著什麼。

「說趙先生，趙先生便來了。」段衡白示意那個小夥子，他騎馬來到趙長岐身旁，道了一聲「趙先生」，趙長岐點頭，小夥子便得令趕回營寨報信去了。

段衡白上了前來，儘管月色不明，趙長岐仍舊能看到他臉上的異樣。邊走邊問：「出了什麼事？不是說好密煙聯絡，怎的你還過來了？」

「原以為城中需得擔心，如今既是城中無事，自然是到城外來了。」

段衡白說著，勉強笑了一笑。

趙長岐追問：「到底什麼事？」

段衡白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我向來自視甚高，目空一切，連皇帝亦不放在眼裡。只是事到如今才知道，九五之尊既為萬人之尊者，必然有其過人之處。無論手段卑鄙或是高超，你我皆難及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牽扯到當今聖上身上？難道你見過皇帝了？」

趙長岐不很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段衡白笑著搖搖頭，他神情憔悴，全沒有往日的神采飛揚。他說：「原來皇帝早就預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劫，已在城中布置妥當。只是這城外的一些事，還需得我們處理。眼下皇城被蘇福的軍隊團團圍住，他們想要突圍而出，雖不是不可能，只是必定死傷眾多。我所感慨，不過為皇帝的運籌帷幄感到驚訝罷了！」

他口中說著貌似奉承的話，言語之間的口氣卻實在不像。趙長岐與他相識這麼久，哪裡會不知道他的秉性。

便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不單單是皇帝對今日之事有所預見之事。」

「長岐，師兄，」他一連喊了他兩聲，搖頭輕嘆，「我瞞不過你。」

段衡白仰頭看看天上無一顆星子，他嘴角掛著清淡的笑：「你知道我的二叔現在何方？他一直在皇城之中聽從皇帝的吩咐。你知道霜濃一家的慘案究竟為誰所造成？我的二叔唐武，難辭其咎。你又知道霜濃如今的下落？她恐怕早已葬身在懸崖之下。」

「什麼？」

趙長岐全聽不到他前面兩句所說什麼，只因他最後一句而吃驚大駭。

他停下來，緊抓著馬兒的韁繩，那馬兒嘶鳴，聲音極其痛苦。趙長岐手上力道極大，手背上的青筋亦顯現了出來。他想要跳下來，即刻將段衡白從馬背上揪下來，緊抓著他的衣襟口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好歹控制住了自己。他喘著氣問：「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

「你休問我從哪裡聽來，我只問你，到此時此刻，你以為，我還該不該將蘇福在此的軍隊一網打盡？或者，由著他們魚死網破豈不痛快？」

「段衡白！」

趙長岐猛喝了一聲：「我不管你聽誰說的，真相又究竟怎樣！如今危機的不僅僅是一座皇城，不僅僅是皇甫一族的皇室身份，現在危機的是無辜百姓！你記不記得我們在路上碰到的那個小孩兒？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戰爭，會有多少原本平靜生活的小孩兒遭受顛沛流離的生活？甚至，危機到他們的性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旁人死與不死，與我何干？」段衡白忽然惱怒的吼了一聲，停下馬來，眼中火光四濺，他厲聲道，「我想救的人救不了！我欲做的事做不到！我不痛快，為何還要顧及他人的死活？」

「段衡白！這是你說出來的話！這是師父多年教導下的你說出來的話！」

他說得那樣荒唐，那般殘暴，趙長岐也上了火，勒住馬橫攔在他面前：「霜濃死活，你可是親眼見到？她經歷生死多次，哪一次不是在生死邊緣叫我們救了回來！怎麼這一次你卻要聽信旁人的言語，未見到她的屍首，便要輕易判定了她的已死？」

「我告訴你！她不會死！即便是你我皆死了，她也不會死！你可還記得，她的體內有什麼？有瞭然大師給你的靈珠！靈珠護體，即便是最後一口氣，她也是活著！」

趙長岐從未這般大聲，這般篤定的對段衡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眼神堅定，面孔上透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肯定。段衡白緊皺著雙眉望著他。

「如果你想要她好好活著，那就與我一道挽救皇城百姓於水火，替她積下陰德，願上蒼保佑她吉人自有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