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
1
深夜。白靈帶著生日的美好祝福和謝小樓送給她的禮物回到了家中。
白家的府邸跟城裡多數豪宅大抵相似。這是一座諾大的花園式海景別墅裡面居住著白氏家族數十口人倘要將管家、保安、傭人及司機都一起加上人數已過百。
笨重的大院鐵門還沒有關已經有兩個女佣人從大廳里跑了出來。他們慌張地打著雨傘爭先恐後地把白靈接下了車其中一個說道:「小姐哎喲……你回來得太晚啦!」
「是啊。」另一個趕緊附和「老爺剛才在公館裡邊了大火親戚們一個個嚇的躲在樓上不敢出來。小姐快點進去看看吧。」
白靈充耳不聞徑直走向大廳剛要走到門口驀地一偏身子卻朝右側一道小門走去。從那條路走同樣可以到達自己在三樓的房間她想無論將會生什麼事都要先將禮物收藏好了再說。
兩個女傭見狀急忙趕上前去一個說道:「小姐老爺正等你去呢。你不去的話怕是連我們都要遭殃。」
「是啊!」另外一個趕緊附和「小姐你還不知道剛才老爺把一肚子火氣泄到了管家頭上還差點把他給攆走了!」
白靈仍舊默不作聲兀自朝前走連頭也不回。
兩女傭緊隨其後神情驚恐交換了一下眼神之後哀求說:「小姐我們只不過是傭人而已啊你這樣一言不就走剩下我們兩個怎麼交差?」「是啊小姐你這豈不是叫我們為難么?」
白靈終於止步霍然轉身極不耐煩地嗔道:「我很累了要回房休息。替我轉告我爸一聲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
兩個傭人頓時怔住一臉難為情吃吃道:「這……這個么……」
突然間黑暗中驀地閃出一個人來朝白靈顫聲喊道:「小姐!老爺他……他叫你進來快點……」
白靈定神一望只見那人正挨在大廳門檻邊臉上一副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的表情。——白公館的大管家年邁四十平日神氣活現派頭十足只有在挨批和受訓之後才會變成這般氣蔫蔫的熊樣所以白靈隔得老遠都能一眼認出他來。
「唉——!」白靈忍不住從心底出一聲長嘆。她知道這回她是非去不可了她也知道自己只不過是在和父親賭氣罷了。她的任性與倔強始終是不敵父親的霸道與威嚴的。
金碧輝煌的會客大廳內今夜竟只亮著兩盞琉璃壁燈。燈柱下面站著一個兩鬢斑白神情肅穆的老人。
此時此刻他正背負著雙手凝神注視著兩盞壁燈之間掛著的一幅價值連城的國畫。
他身材魁梧腰桿挺直宛若一座巋然不動的鐵塔;他精神矍爍目光銳利眉宇間流露出一種難以名狀的霸氣。這道貌岸然的樣子當真令人不敢逼視也容易使人淡忘那些早已爬上他眼角眉梢那種種衰老的跡象。
他就是白禮誠。
黯淡的燈光悄然攝去了白靈身上的戾氣靜謐的氣氛慢慢平息了白靈心頭的懊惱。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這深宵中有種深入骨髓的涼意正在催逼著她要去做某些事情她浮躁的心靈已漸趨平靜彷彿正在被過濾、被愛撫一般清醒。
她眼望父親踱著細碎的腳步一點點向他靠近然而他們之間長期存在著的矛盾、代溝與隔膜卻又使她不敢靠得太近。她依然覺得自己在這個龐大家族裡面很應該保留這一點自由和權利。
這樣一想之下她不知不覺又已變得矜持起來。她的態度是尊敬的眼神卻是冷傲的。她懷著平靜的心情走到白禮誠的背後在與之相隔兩米以外的啡色橡木地板上陡然站定這才輕輕叫了一聲:「爸——」
白禮誠默默低頭緩緩轉身望著白靈不知為什麼他的瞳孔驟然收縮眼神充滿了陌生和懷疑。每當這對父女因生爭執、衝突而相互對峙之時白禮誠就會用這樣的眼神去看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兒——她總是喜歡這麼遠遠地站著真的每次都是。由於工作忙碌精神緊張白禮誠平時與兒女們很缺乏直接溝通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現象和事實。
血濃於水的親情要是出現裂縫向來不易修補。這種局面一旦造成不僅令人難堪想要挽回也相當吃力。
而對父親的陌生和懷疑白靈只是稍稍皺了皺眉並沒有別的舉動。
白禮誠忽然往前跨出一步。
白靈身不由己地往後退了一步。
兩米——不變的距離使兩人看上去好像不曾移動過。
白禮誠有些納悶又往前跨出一步同時伸手道:「小靈你……」
白靈一下打斷他的話:「爸你別動站著別動可以嗎?」
她說這句話時用的竟是一種近乎商量的委婉語氣。說完她又往後退了一步心想父親是會接受她這個建議的。
白禮誠果然縮回手不再動。
然而他的妥協並沒有讓白靈感到驕傲恰恰相反她感到的是局促和甭扭甚至還有一點恐懼。她寧可父親在她一進門時就對她來一陣喝罵並像從前一樣狠狠責罰她這樣她心裡反而會好受些。的確妥協與讓步跟父親往往是沾不上邊的他今晚看來似乎有點反常了。
「爸真對不起我這麼晚才回家又讓你操心了。」白靈試圖擺脫這種尷尬的處境於是她仍舊委婉地說「可是爸……你沒有必要生那麼大的氣那麼大的火要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玩得晚一點根本不算什麼。難道這樣你都不允許嗎?」
「小靈你聽我說」白禮誠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居然有點沙啞「爸爸剛才是生氣了是火了但其實並不是因為你回來得晚。」
「那是為什麼?」
「小靈如果爸沒記錯你好像三年沒在家裡過生日了。對嗎?」
白靈點頭承認。
白禮誠仰天長嘆沉默良久又道:「這次生日你是不是又和謝小樓在一塊?」
「爸我……」
「你不必解釋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你們兩個認識多長時間了?」
「三年。」
「也就是說自從你們認識以來你對這個家就不再像從前那麼留戀了。要不然你怎麼會把跟他在一塊過生日看得比跟父母、家人、親戚們一塊過生日更重要不管我們怎麼反對和勸阻你都一概不聽不理?」
白禮誠絲毫不給女兒插話的機會兀自埋怨道:「小靈爸爸有時真的很想不通那個窮小子身上究竟有何魅力居然能讓你這樣認真對待?你要明白在你周圍有那麼多追求者沒有一個條件不比他好的。可你居然執迷不悟連一個也不曾考慮過!你能告訴爸爸這其中的奧秘嗎?」
白靈笑了笑淡淡地回答:「爸事實上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奧秘。原因說白了很簡單隻有一點——那就是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
「真心相愛?你小小年紀懂什麼情什麼是愛……作出這麼愚蠢的選擇難道你就不怕將來後悔?」
「爸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後悔的。因為小樓是個善良、勤備、上進的男孩子;他有理想有目標有個性而且做每件事都很有計劃和主見因此我才選擇了他。這個選擇我是經過再三考慮而不是一時衝動之下作出的所以我絕不後悔。」
白靈也同樣絲毫不給父親插話的機會繼續表她的宣言「爸也許你說得對我年紀還小對情情愛愛這類東西真的還不太懂可是跟小樓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很踏實很自然很舒服這些就已經很足夠了。我知道將來我們要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可能是風雨不斷可能是荊棘滿途總之一定不會很平坦很順利但我和小樓早已下定決心要一起堅強面對勇敢克服所有困難。我想這就是緣份這就是幸福!爸你說呢?」
白禮誠當場怔住啞口無言。
2
白禮誠就那樣沉默著呆站著像一座頑固不化的古老石山佇立在燈光底下一動也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無可奈何地點了一下頭冷冷說道:「好吧小靈既然如此爸爸也無話可說……從今以後爸爸便不再阻止你們來往了你們兩個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白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年多來她第一次聽見父親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意味著什麼呢?是憐惜還是決裂?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白靈此時此刻對父親的情感。這剎那間她的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塞住了縱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傾吐。她只能吃力地喊出一聲:「爸——」
白禮誠嘆息著轉過身去揮了揮手。
這動作的意思明白得很。白靈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只有默然轉身走往通向卧室的樓梯口。
「等一下。」白禮誠忽然命令道。
白靈戛然止步但未回頭。
於是這對父女便由原先的面對面變成背對背了。他們各自懷著複雜的心情佔據這寬敞豪華的會客大廳。
大廳里空蕩蕩的卻有一種無形的擠迫感在壓抑著白靈執著的心使之變得疲憊和迷惘。這也使白禮誠的話音聽起來更加陰沉陰沉得連一絲熱情和慈祥都像完全欠奉。「小靈你知不知道這個家裡頭反對你和謝小樓在一起的人並不止爸一個?」他問道。
「我知道」白靈低下頭咬了咬牙回答說「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在反對我。」
「你知道就好。嗯……小靈還有一點你必須明白——你和謝小樓的感情若想得到大家認同你若想讓大家都贊成你們兩個在一起你就得先讓大家多了解謝小樓讓大家改變原先對他的看法和態度。你應該很清楚整個白氏家族有多麼龐大有許多事情並不是完全由我一個人說了算還得多聽聽其他人的意見。否則的話長輩們會認為你對他們相當不尊重的尤其是你母親。」
「爸」白靈緩緩地迴轉過身來說「你講了這麼多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傻孩子連這意思你都不曉得虧你還是個大學生。」白禮誠也已緩緩地迴轉過身來但眼神仍然帶著無奈和冷漠「我只想告訴你我們都很想見一見謝小樓。」
白靈開始用驚疑不定的目光望著父親道:「你們?」
白禮誠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們的意思就是說不僅是我還有你母親你哥哥、姐姐、嫂子、姐夫以及所有親戚。大家都很想見一見謝小樓一睹這位酒吧歌手的風采。」
白靈聽了這些話有些愕然又有些興奮;有些糊塗又有些害怕……總之她的腦海里時而一片空白時而一片混亂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
兩年多了她和謝小樓相愛兩年多了。兩年多來父親第一次主動向她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這太突然了面對這突然但卻一點也不過份的要求白靈來不及作出反應眼睛就已經不自覺地潮濕起來。
「那好吧……」白靈咬了一下嘴唇忍著淚道「改天我一定把他領到咱們家來。」
「不不用改天。就明天罷——明天下午你就叫他來跟咱們全家一塊共進晚餐!怎麼樣?」白禮誠流露出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同時語氣似乎也不乏誠懇。
白靈的表情卻很古怪。她沉默著遲疑著過了很久終於點頭答應說:「好的爸我明天一定叫他準時來。」
點頭答應的這一刻白靈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畢竟這是另一個好的開端她和謝小樓的關係倘若能夠沖開與家人的隔膜必定會有更新的突破那樣的話一切就全都會變得簡單而美好得多。她以一個少女天真浪漫的情懷這樣敞開心扉自我陶醉地痴心妄想著。
她始終沒有留意或者可以說她根本沒有看清父親的臉色。
白禮誠的臉色是鐵青的深邃的眼睛裡布滿血絲這使他的樣子頃刻之間變得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3
夜更深客人們漸漸全都走*光零點酒吧已開始打烊。這時候謝小樓擺在宿舍床頭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而他的人卻已進了浴室關起門來準備洗澡。
「小樓你的手機響了!」跟謝小樓住同一間宿舍的同事丁飛朝著浴室喊道。這會兒他正歪倒在電視機前打瞌睡眼看著漸入佳境卻被這手機鈴聲吵醒了。
「是誰打來的?」謝小樓在浴室光著身子大聲問道。
「不曉得讓我瞧一瞧。」丁飛轉身一個箭步衝到床邊去瞧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白靈——你老婆打來的!」
「別胡扯。幫我把手機拿過來好嗎?」
丁飛「哦」了一聲直奔到浴室門口從門頂的玻璃窗縫裡將手機遞了進去。謝小樓早在門後邊候著一接過手機就急忙按了一下接聽鍵不無擔心地柔聲問道:
「靈這麼晚了昨還沒睡?是不是又和你爸吵架了?」
「不不是。」謝小樓聽到的是白靈喜滋滋、樂呵呵的聲音「小樓我睡不著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什麼好消息?」
「我爸他……他……」
「你別緊張慢慢說。」謝小樓耐著性子相勸道。「你爸怎麼了?」
「他老人家允許咱們好下去了!」
謝小樓一聽便來勁了。他開心得似乎有些忘形赤身**在浴室里來回踱步將信將疑地追問著:「真的?為啥會這樣?他老人家到底怎麼咋說?」
電話那頭的白靈一聲竊笑忽然問道:「我怎麼聽見嘩嘩的水聲你是不是在洗澡?」
謝小樓趕緊伸手一擰牆上的水龍頭笑道:「沒關係我已經洗好了正準備晾衣服哩。你說就是了。」
白靈於是便將今晚回家後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謝小樓聽。末了還添上一句:「小樓我爸這次親口邀請你到家中做客是一次很要好的機會你可要穿得體面一些好好表現一下自己。」
謝小樓重重的點了點頭道:「這個我懂你不提醒我都知道該怎麼做。」
「還有一點是至關重要的。」
「哪一點?」
「初次到訪你一定要清楚應該對我家裡人說些什麼讓我家裡人對你的外表和儀態都留下一個好印象。明白嗎?」白靈輕聲細語地叮嚀著。
「我明白的。」謝小樓滿懷自信地回應「靈你放心到時我一定會以一種認真、誠懇的態度正正經經地去跟你家裡人談咱們的事情。我和你一樣也想消除他們心中的疑慮與偏見建立他們對我的好感與信心。」
「我相信你小樓儘管我爸媽很挑剔很自私還有我哥哥姐姐和嫂子他們都並不那麼容易相處但我還是相信你能做到我想要的這些而且能做得很好。總之無論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你靈。我也相信我自己我是不會讓你和你家裡人失望的。「謝小樓語聲稍頓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對了靈你家幾時吃晚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六點半吧?」
「你沒有記錯。」白靈在電話那頭笑著回答。「小樓你明天下午最好提前來可千萬別遲到。我爸是生意人他最忌諱這個。」
「我知道。靈很晚了快點去睡吧。」
「我這會兒還在床上呢。你也要快點睡小樓記得要把頭完全弄乾。」
「我會的。那就這樣吧晚安。」
「等一等。」
「啥事?」
「讓我親一親你。」白靈忽然對著空氣出「啵」的一聲輕響當作是吻過了對方「收到了嗎?」
「收到了。」謝小樓一邊摸著面頰一邊苦笑著笑答道。
「香不香?」
「香極了。」
「那就再來一個……」
「別鬧了。靈咱們都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似的。」
「好吧放過了你我知道你明天還要上早班。」白靈嬌氣地嘟嚷著依依不捨地道了聲「晚安」接著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現已經將近凌晨兩點。
謝小樓洗完澡從浴室裡面開門出來的時候他突然瞧見他的同事丁飛正挨在浴室對面的門牆邊看著他傻笑眼神中卻充滿了艷羨的猜疑。
「真沒想到」丁飛情不自禁地說「你和白靈竟然好成這樣!」
「你小子……」謝小樓使勁一瞪眼道「全都聽見了?」
「不錯。明天下午你……真的要去白靈家嗎?」
「去啊為什麼不去?告訴你吧丁飛白老先生同意我和白靈在一起了。」
「嘿!祝賀你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對好消息……現在回想起來我和白靈能夠堅持走到這一步確實很不容易。」謝小樓不由得大一聲感慨。
丁飛也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你們倆當真是天造地設、羨慕死人的一對!假如有一天——我是說『假如』——我也可以找到一個像白靈那樣的女朋友老天爺叫我短命十年我也心甘情願!」
謝小樓的眼睛里頓時流露出驕傲自豪的神色言語里也充滿了對上天眷顧的知足與愜意。「白靈的的確確是個好女孩子各方面都很出眾很優秀。——我謝小樓今生能夠把她擁有早就已經別無所求!」他痴痴地、很陶醉地說。
4
凌晨三點。丁飛早已呼呼大睡。謝小樓卻始終無法入眠。他的腦海里充滿了各種奇異幻想精神狀態一直很好像吃了興奮劑一般。
愛情有時就是一種興奮劑可以使人迅補充體力。
謝小樓無時無刻不在感激。他想要叩謝上蒼對他如此厚愛給予他一個莫大的恩賜那就是白靈。他已經無法停止對白靈的精神依賴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從相遇、相識到相戀是從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起。
那是一個多麼值得懷念的時刻!那句真情流露的表白那段坦誠直率的心聲還有那場刻骨銘心的纏綿……一次擁抱一番熱吻便使他的生命增添了種種浪漫色彩與溫馨回憶內心深處不再只有冰冷苦澀的童年往事。白靈宛若一位美麗的天使來到人間與他邂逅並且總是在他遭受挫折之時為他撫平創傷總是在他情緒低落之時為他帶來驚喜。是的正是由於白靈的出現他對人生的看法和態度才開始變得樂觀積極!
今晚又是白靈一番溫柔體貼的話語使得謝小樓心頭的陰霾煙消雲散。他那顆單純而熾熱的心極易被情感左右。他此刻有一種想飛的衝動他想飛向白靈——他這輩子早已確定的未來唯一的目標、夢想與希望。
有了她就有漏*點就算是在最漆黑的夜晚謝小樓也能夠看見天堂!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經悄悄降臨。
白禮誠從床上坐起身來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長長地吐了出來;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又長長地吐了出來……片刻那根煙只剩下半截。
「老爺——」白太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同樣沒有睡好。這是個年過半百、身虛體弱的日本女人跟丈夫一樣她也長期在為白靈——他們最小的寶貝女兒日夜操心。「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何必這麼快就做出決定?」
「唉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小靈的將來著想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白禮誠死死盯著指間那半截煙目光比這深宵的風還陰冷。「時間過得真快小靈竟然和那窮光蛋好了兩年多!你說我怎麼還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理?」
「話雖如此你也得事先同小靈商量一下……」
「沒啥好商量。我是這一家之主凡事我說了算!」
「說實在的我好害怕小靈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長痛不如短痛。——小靈還那麼年輕年輕人碰到這種事難免總要痛一陣子的過後就沒事了。」
白太太一聽之下忍不住黯然嘆息點頭說道:「那好吧老爺我全聽你的……不過凡事得留有餘地千萬不能做得太絕那畢竟是咱們的親生骨肉啊。」
白禮誠冷冷地答應道:「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怕只怕你明天見了那姓謝的小子不懂該說什麼!」
白太太忙道:「不老爺我懂得的。」
白禮誠道:「懂得就好。夫人你身體欠安就別再為這不爭氣的女兒過份操勞了快點睡覺是正經。」
「是老爺。」白太太一邊說著一邊閉上了眼睛「老爺你也快睡吧。」
「嗯。」白禮誠隨口含含糊糊地應一聲卻連頭也沒有回。他雙眼直勾勾冷冰冰地盯著煙蒂上那一丁點兒微弱的紅光忽然嘆了口氣喃喃自語:
「睡……白氏旗下一連兩間企業被迫停產設在日本的總公司由於經營不善也快搖搖欲墜了……突如其來的一切都選擇在這個時候生叫我怎能睡得著?」
話音未落背後的女人已出鼾聲煙蒂上的那點紅光也已悄然熄滅。
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沒有別的顏色只有黑。
潑墨似的天際漆黑一片久久不見曙光。
夜不但太黑也太靜靜得深沉靜得可怕。沒有一絲兒風空氣煩燥、鬱悶得直叫人想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