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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叫做小東,問起他的姓氏,早已記不得了,只記得小時候家裡人一直是這麼叫的。當時修名楚還無聊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不叫小西,小北之類的,被眾人統一的無視。
聽小東的敘述,很小的時候村裡鬧飢荒,爹娘帶著他離開村子。後來一家人歷經艱辛,有一次父親在走山路的時候想要給他摘山崖邊的果子,卻因為過於勞累失足墜下山崖。自那以後,母親時常以淚洗面,盤纏用盡,還要隻身帶著孩子,很快積勞成疾,在來到鎮上安頓沒多久之後,便病重過世。
於是這個年幼的孩子便開始自食其力,有時餓的急了便被逼無奈的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長此以往,因此也沒少挨打,從他的領口還能隱約看到些青紫。或許也正是這種生離死別,才讓他這麼害怕死亡,就算只是一隻陪伴在他身邊的小貓也不可以。
小東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神色有些沉重卻又飽含著倔犟。那些災難發生的時候,正是記事的年紀,一幕幕就印在他的腦海里,每每午夜夢回,便要在腦中重演,揮之不去。
然而旁人還沉浸在這悲涼的故事中的時候,修名楚卻是冷不丁的輕笑一聲,「你可還記得你爹娘的模樣?」
「當然記得,那怎麼能忘?」小東瞪著眼看她,似乎在控訴她的漫不經心。
修名楚搖搖頭,從他的身邊走過,輕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說與別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那已經好過很多人了。」
小東住在一個長久失修的破廟裡,遠遠便能看到那斑駁的牆面,門外遍地的雜草。他在前面帶路,看到那廟宇的瓦頂便伸手指了指,「就是那兒了。」
盞唯與身側的修名楚其實早已看見,然而當跨過某到無形的界線時,兩人齊齊停下了腳步,莫名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誒?你們怎麼不走了,不會是反悔了吧?」小東不解問道。
「師姐是不會反悔的。」盞梓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保證道,不過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兩個女人突然就一臉嚴肅的停了下來,好奇的湊到盞唯身邊,「師姐,怎麼了?」
「這裡有妖氣。」修名楚先一步淡淡的拋出幾個字來,而順手懶懶的環著胸,方才還嚴肅的表情已經不在。
「啊?」盞梓卻頓時被嚇了一跳,一下子躲到隊伍後面,只敢露出一雙眼睛來偷偷打量。俢余扯了一把被他死死拽著的衣擺,臉上很不好看。
盞唯的神色也在片刻之後恢復到冷清,沒事一般提步繼續往前走。
「喂,不是有妖氣的么,你們不打妖怪么?」盞梓眼見著這一群不要命的,急著叫囂道。哪知除了盞蕊送他一句『膽小鬼』便再沒有人理睬他了。
「妖怪?你們是在說這裡有妖怪么,會吃人的那種?」小東不知妖魔鬼怪這些事情,然而他聽到了卻也沒有浮現出害怕的樣子,眨巴著眼睛反倒是有幾分疑惑。
盞唯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道:「有妖氣,不過很淡。」就好像快要奄奄一息了。至於會不會吃人,就不得而知了。
當下的這種情況,其實很難不讓人產生些聯想和猜測。小東在這裡生活了許久,若是有邪妖,他怕是也難毫髮無損的活到現在。而從這微弱的氣息來看,這妖修為不高,還受了重傷。
修名楚不由嘴角帶笑,原來小東西要救的小花貓是個貓妖啊,也怪不得那神秘女人開的藥方大多有助靈之效。
廟堂之內比外面要稍好上一些,看得出來小東西常年住在這裡,雖然早已沒了香客,但也知道要時常打理。至少沒有大片的蜘蛛網,難得碰上個在角落裡唧唧歪歪看熱鬧的老鼠,也還算得上客氣。
可眾人打量了一圈,也沒見著這小小的廟堂之中哪裡有那小花貓的身影,小東更是納悶,一口一聲『花花』的叫著,彎著腰到處翻找。
修名楚吸了吸鼻子,而後慢慢悠悠走到一處倒扣的竹簍邊上,隱約看到裡面瑟瑟發抖的小傢伙,不由一陣好笑。這小傢伙莫不是以為他們是來殺她的?就這等修為,他們也不至於下得去手啊,拿了內丹也沒啥用處啊!
她對著竹簍里的小花貓頑劣的眨了一個媚眼,只見那狠狠盯著她的小傢伙頓時差點沒被嚇的炸起一身毛來,張了張嘴發出沒有任何威脅力的警告。
修名楚心情大好,這麼易怒的小傢伙一定是個女孩子!她忽然伸手將整個竹樓拎起,小傢伙這下是真的被嚇到了,明明早已沒了力氣卻還是卯足一口勁一下子竄上了修名楚的身,想要用那鋒利的小爪子扯壞修名楚的幾寸皮。
然而修名楚動作敏捷的一手揪住它後頸松垮的毛皮,伸直手臂將它遠遠地與自己的衣服拉開距離,看著小傢伙張牙舞爪卻沒有任何實質意義的掙扎,她的惡趣味簡直滿足到了極點。
「喂喂,你怎麼能這麼對花花,你把她放下來!」那邊小東一看這邊情況立馬就撒丫子竄了過來,將修名楚手裡的小傢伙搶到了自己懷裡。花貓窩在小東的懷裡,頓時一臉受傷的蹭了又蹭,神情哪還像剛才的兇狠?
「我還想問,你說它就快死了,我怎麼看它這麼有精神呢?」
「若不是你嚇她,她哪會這樣?」小東理直氣壯的反問,手下完全溫柔的摸著花貓的腦袋,果然在他懷裡的小傢伙立馬無力的軟了下去。
修名楚其實就是打趣而已,她看得出來這個貓妖的靈氣受到了嚴重的損失,內里更是千瘡百孔,也不知是不是不自量力的和什麼妖物打了一架,垂死而歸。
倒也是能忍,一口氣讓它撐了這麼久,還有力氣撲上來撓她,其實早就痛不欲生了吧?
「好吧,你把它給我,我給它療傷。」修名楚決定自己偶爾也要做一回好人,關鍵是這毛臉的小傢伙實在是太對她的歡心了。只是,她以前好像確實沒有見過這樣的一隻花貓妖,一眼碧,一眼棕,黑白交叉的顏色很顯可愛。
小東卻是把它往身後一藏,臉指著一側的盞唯,「為什麼是你,不是這個姐姐么?」
「你的花花需要靈力,這位姐姐受了傷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只能我來。」修名楚一臉和善耐心的解釋,眼光瞥到盞唯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沒有多說什麼。
盞唯一直很好奇修名楚那好似用之不竭,置於死路也能原地重生的靈力,但追究了許多次到底也沒能問出個到底來。
小東儘管不太樂意,但還是把勾著他衣服死也不肯鬆手的花花送到了修名楚的面前。修名楚好笑的看著小傢伙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動作卻意外輕柔的將它環在了自己的懷裡。
找到一處鬆軟的蒲墊,將差異中的花花放在了上面,末了還強調了一聲:「好好獃著,不許動。」
小傢伙嗚嗚委屈的哼了幾聲,便老實的沒了動靜。修名楚在它的對面席地而坐,雙手運氣,便算是開始給它療傷了。
這個過程難說不是漫長的,百無聊賴的盞梓只能纏著那個不說話也能給他帶來無限樂趣的面具傢伙,小東幫著盞唯開始熬藥,盞蕊便坐在廟裡的一旁,托著下巴眼巴巴的看修名楚給花花療傷的樣子,越看越覺得好看,那舉手投足都好像在揮舞著魅力。
眼看著春天就要過去,小丫頭卻犯起了花痴。一個時辰后,修名楚緩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身來,看著有些疲憊,然而盞蕊一雙久睜大眼睛卻乾澀的怎麼也閉不上,閉上便是一陣刺痛。
「壞人姐姐,你沒事吧?」盞蕊剛要追上去便發現雙腿一陣發麻,卻還是硬拖著跟了過去,也不知是要扶腳步無力的修名楚,還是要修名楚來扶她,兩人糾結了一會,終是誰也沒摔在地上。
修名楚腦袋一揚,並不知道自己泛白的雙唇,「當然沒事,你也不瞧瞧我是誰。」
「切!」自戀的傢伙!
「好了么?花花是不是好了?」看到修名楚從屋內走出來,小東不說二話的湊了上來,激動的問道。
點點頭,「嗯,稍加調息就不會有事了。」
接著小東西喲呵一聲,身形一竄進了廟裡。修名楚抬眼看了一眼不遠處也正在看她的盞唯,回頭對盞蕊道:「你先自己去玩吧,我和你師姐有話要說。」
「哼!就知道師姐,不要理你了!」小丫頭也夠配合,撅著嘴氣了一通便拔腿跑開。
修名楚沒怎麼把心思放在盞蕊的身上,只向著盞唯的方向緩步走近。
「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先開口的是盞唯,修名楚頓時有些小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