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8

從醫務車上下來以後白翊再次和茜茜分開了。

領他進行檢查的依然是最開始的男人，身高將近一米九，體重至少200磅，透過隔離面罩隱約能看出對方擁有一部分俄國血統，暴躁得像罐TNT炸藥，握住他胳膊的那隻手猶如一隻巨大的鐵鉗，白翊就算滿肚子疑問這時候也知道自己應該閉嘴。

體檢內容複雜而繁瑣，400年後的醫療發展遠超預期，白翊本身不是生物醫學專業的，可上一世畢竟長期跟在父母身邊，所見所聞全是那個時代的尖端理論，這方面他也不至於一無所知。

可是眼前這些——除去基本的生理指標檢測，當今世界似乎對人腦和基因這兩個領域的研究異常深入，他甚至被要求佩戴一種類似頭盔的儀器來檢查大腦。

負責觀測的女醫生在病例上飛快記錄著，秀氣的眉心微微皺起，隨即抬眼從鏡片上方看過來，「你的腦電波不太穩定，最早的記憶只停留四天前，現在感覺怎麼樣？出什麼問題了么？」

清甜柔軟的嗓音，說話時她臉上帶著迷人的笑意，豐滿的紅唇一張一合，耀眼的金髮在腦後挽成一個鬆鬆的髮髻，所有的一切組成眼前完美無缺的女人，而且還是醫生這種自帶光環的治癒系職業。

白翊只覺得大腦一陣當機，莫名回憶起上一世自家花園裡栽的那株櫻桃，她的唇一定像秋季熟透的果實那樣甜蜜。

女醫生看了眼病歷上的名字，溫柔的提醒道：「白翊？」

「呃……抱歉，」他回過神，尷尬地笑了笑，說：「我們的飛行器墜毀了，可能因為……撞到頭？我記得不太清楚。」

白翊隨便找了個借口，飛行器墜毀前的記憶他確實沒有，可他有前世的記憶，原本還在擔心這個可能帶來的麻煩，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了。

少年眼睫蟬翼似的輕輕顫動，幽暗的瞳孔彷彿含著月光，清秀的臉孔透出一絲清秀靦腆的味道，女醫生抬頭的瞬間正好與那個笑容相遇，一開始戒備疏冷的印象被輕易打破，沒想到是個意外的適合微笑的漂亮少年。

「艾比。」她說。

小白隊長一愣，「？」

「我的名字。」雪白的雙頰飛上倆抹殷紅，艾比把病例抱在胸前，長而捲曲的睫毛眨了眨，「中央軍事學院25期生化學員，現在是聯盟醫療中心的一名醫療兵，如果……你身體不舒服可以隨時找我。」

這算是……邀請么？小白隊長覺得整個人都被治癒了，幾天以來他總算遇到了一件可以稱得上不錯的事。

「你什麼時間——」

一隻手毫無預兆搭上肩膀，指骨狀似不經意地收攏著，原本緊閉的隔離門正顫巍巍的重新合攏。白翊疼得一抽氣，心裡涼了半截，沒說完的話生生卡在喉嚨里。

——這種速度真他媽恐怖！

不知道是第幾次感慨，白翊暗自罵著自己窩囊，就算能力不及別人也不用……怕成這樣吧？

艾比迷人的臉頰瞬間紅透，目光無比迷戀地越過白翊落在他身後的人身上，少女懷春似的崇拜暴露無遺，「梵卓少將……您怎麼有空過來？」

剛剛以為自己被丘比特射中一箭的小白隊長玻璃心碎成了渣，手指死死掐住衣角，受到挑釁的雄性心理叫囂著想把某隻吸血鬼少將痛扁一頓——

細細咀嚼著對方惡意的腦電波，希爾維森俯下身，唇瓣曖昧得蹭過少年的耳垂，口吻輕佻地威脅道：「你試試？」

冰涼的氣息吹進耳蝸，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白翊一個激靈徹底清醒，該死！自己居然又忘了閱讀思維這件事！

「我是來接他的，」少將重新站直身體，若無其事地拍了拍那個被蹂|躪過的肩膀，心情愉悅的感受到懷裡的身體疼得一陣戰慄，道：「結果沒有問題吧？」

艾比紅著臉，聲音羞答答的，眼神再也不會回到白翊身上，回答：「是的少將，不過……他們的去嚮應該由斯坦森上校——」

「辛苦你了，可愛的小女孩。」艾比醫生愣住，希爾維森莞爾一笑，「唇膏顏色真漂亮。」

這也可以？！

小白隊長：「……」

妖孽的恐怖在於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迷惑你，然後緊接著用一個糖衣炮彈把你轟散成渣。

白翊心底一聲長嘆，不忍心再看被妖孽迷暈了的艾比醫生。希爾維森無恥地摟著他的肩膀，帶著人閑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出了醫務室白翊就急不可耐地掙脫那條手臂，少將也沒勉強，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一前一後往外走。

白翊整個脊背都是僵硬的，神經高度緊張，那種被注視的感覺一刻都沒消失過，如同被捕食者覬覦的獵物，他幾乎能想象出來那個男人噙著笑意打量他的模樣，永遠不變的微笑和戲弄的眼神，只要那個男人願意就能隨時撕開他的喉嚨。

除此以外他有些擔心茜茜的情況，從有意識的那一刻起茜茜就一直處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狀態，那個女孩太柔弱了，完全沒辦法保護自己，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還有以後……

「她的檢查也沒問題，」希爾維森漫不經心地說：「康拉德會負責C級平民的安置工作，對於你們這種未成年人來說，結果完全取決於是否願意進入聯盟軍事學院，為聯盟效力或者與其他平民重組家庭。」

白翊：「……」

心力交瘁的小白隊長，「我怎麼樣才能不讓你接收到我的思維？」

希爾維森莞爾一笑，「你很介意么？」

白翊無奈反問：「連大腦里的想法都不是隱私了，你覺得呢？」

「這主要取決於你，」希爾維森坦言，「軍校會有相應的訓練，通常來說人類的精神力決定了思維的可讀程度，等你學會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時候，我就不能輕易接收到腦電波了。包括剛才進行的大腦檢測，精神力足夠高的人，儀器將無法解讀他的大腦。」

走出醫療中心，耀眼的陽光從頭頂直射下來，晃得白翊一陣眩暈。

早在病毒爆發初期就有人基於最壞的情況做過假設，建造地下城市和另尋星球一度成為熱門話題，但是按照當時的科學技術水平，這兩個無疑都是天方夜譚。

地下世界的自循環系統可謂完美無缺，自然氣候的模擬幾乎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蜂巢時間正值中午，太陽熾熱耀眼——白翊擦了把額頭的汗水，這特么也太熱了！

體檢前那個俄國血統的熊男把他從裡到外進行了一次消毒，身上的衣物直接納米粉碎處理，現在他只穿著薄T恤和長褲，可身上還是出了一層汗。

反觀依然全副武裝的梵卓少將，白翊用餘光悄悄瞄著，開始腦補吸血鬼像冷血動物一樣趴在岩石上依靠曬太陽來平衡體溫，然後他進一步把某人想象成一隻懶洋洋打滾的綠色蜥蜴……

希爾維森嘴角抽了抽，最終沒忍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白翊：「……」

小白隊長內心在咆哮，卧槽！這尼瑪真心不習慣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想打擊你，」少將假裝無辜地說，「那種蜥蜴生物中心有幾對，有時間可以帶你去看看。」

白翊額角抽搐，黑著臉說：「我對蜥蜴沒興趣……」

「真的么？你應該沒見過健康的動物才對，」希爾維森輕輕挑眉，「地球絕大多數生物都受到了病毒感染，如果不是克隆技術發達，蜂巢內的人類甚至吃不到肉製品，生物中心飼養著地球上最後一部分原生物種，他們繁育出來的一條金魚都能在這裡賣出天價。」

寵物是奢侈品……小白隊長回憶著幼年時期路邊賣金魚的小販，一塊錢兩條……不！他晃晃腦袋，不能胡思亂想！

同腦電波一起傳入少將大腦的是一段陳舊的畫面——

普通的小巷子，來來往往的行人，液晶廣告牌反覆播放著一段招募醫學臨床志願者的廣告，街邊一輛載著無數玻璃缸的推車，一個小小的男孩兒扒著車板新奇的盯著裡面遊動的金魚。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三十齣頭的男人，整個人沒在樹陰下，手掌寵溺的撫摸著男孩兒軟軟的頭髮。

空靈的對話聲響起——

「小翊喜歡么？」男人詢問。

幼年的白翊聞言轉過頭去，臉上掛著孩子特有的單純而且已滿足的笑容，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聲音稚嫩脆生，「可以么爸爸？」

畫面隨著主角視角的轉換落在那個男人臉上，亞洲人柔和俊朗的五官，深遠且黑白分明的純色瞳孔，希爾維森微微蹙眉，那張臉……怎麼好像在哪兒見過？

「還記得爸爸昨天教你玩的遊戲么？」男人微笑道，「如果小翊今晚能再陪爸爸玩一次，明天就買給你。」

小白翊一副努力回憶的糾結表情，白嫩的臉蛋皺成一隻小籠包，片刻以後豁然一喜，「是那個！說話算話啊！」

畫面盪起漣漪，繼而沉入一片黑暗之中，希爾維森還在思索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他是你父親？」

白翊驚出了一身冷汗，「是……」

希爾維森敏銳地捕捉到少年一瞬而逝的緊張，戲謔的揚起嘴角，「137號據點，17歲，亞裔，孤兒，請問你怎麼會有那種記憶？」

「……」該怎麼解釋，白翊覺得自己嗓子發乾，難道要實話實說么？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