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十六
房門是緊緊關著的,幾乎是慕白剛站到台階下,那嫩黃衣衫的女子就轉過臉來,實實在在的一張美人臉。不是慕白素未謀面的余氏,而是那被譽為第一美人的太子妃。
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這位太子妃的氣質和媚態比之當年的敏貴妃差了幾分,但容貌極盛,用這些句子來形容並不為過。
慕白還未這麼近距離的看過她,愣了會神,便收起眼裡頭的那抹驚艷,略微拉開和對方的距離,出聲詢問:「皇嫂在這站了多久?」
「已有兩刻鐘了,安王可是來找夫君的?」女子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是慕白以為的那樣清婉動聽,而是有點嘶啞,像是剛發\\\'泄過了壞了嗓子。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眼前人這副模樣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但還是能看出來,對方的眼眶有點紅。
慕白對自己兄嫂的日子是否和愉快諧並不大關心,他的身份也不適合對眼前人憐香惜玉,吸引他目光的是女子右手攥著的一張皺巴巴的畫像。
那上頭分明畫的是蘇嬤嬤年輕時的樣子,卻不知怎麼到了眼前人手裡來。
蘇嬤嬤是跟著他進的安王府,之後便沒進過宮,和這年輕的太子妃該是無任何交集。
「皇嫂手裡頭的人瞧起來似乎有點眼熟,你站在這外頭可是為了這畫裡頭的女子?」他試探性地開口,卻見眼前的女子強裝出來的笑意立刻消失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惹人憐惜的凄婉。
「那是夫君他真正的心上人。」太子妃和慕白見的不多,也插不上這東宮外的事,雖然聽說兩兄弟的關係並不算好,但終究還是不能理解那如同水火的相斥,得了這麼張畫像,她難過了好些時候,好不容易決定了為夫君把那女子迎進東宮,卻又站在門口猶豫許久不願敲門。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安王長了一張甚是無害又可靠的臉,聽人這麼一問,她恨不得把自己心裡頭的委屈都說出來,當然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禮節。把苦水都咽到都肚子里,只是講了自己的來的原由。
「安王原來也認得那女子,可否告知她有否婚配。」
畫上人的神情和衣衫都說明那是蘇嬤嬤,慕白的神情已經變得很古怪了,但蘇嬤嬤自然是沒有婚配的,他還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她可是安王的心儀之人?」
「自然不是。」
「那她可有心儀之人?」
既然都不準備嫁人成婚,想必是沒有的,慕白便又搖了搖頭。
見對方再次搖頭,太子妃的身子幾乎要搖搖欲墜了,不過她還是維持著大家閨秀的姿儀,完全忽視對方越來越古怪的臉色:「若是安王和這位姑娘熟識的話,能不能為引薦一下,我想要和她談談,說不定將來還可能和她成為一家人。」說到這太子妃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不過她還是強打起笑顏。
「我過些日子會在靈源寺祈福,若是安王能為我約到,就請她在那裡等我,主持大師會把她帶過來,若是等過了酉時,就不勞煩那位姑娘過來了。夫君在裡頭休息,要是安王有事敲門便可。」
慕白的臉色半晌才恢復正常:「皇嫂客氣了,臣弟自然儘力而為。」
「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安王不要提及在門口見了我,我今日就不進去了。」
「臣弟知曉,不過皇嫂能否將手裡的那畫給我,還有,皇嫂可知這畫像是的人姓甚名誰?」
「名字我是不大清楚,但是在姑娘應該姓蘇,她的模樣我已經記住了,這畫像也用不到了,就勞煩安王了。」
「小事而已,不過舉手之勞。」慕白從對方手裡頭把那張皺巴巴的畫卷接了過來,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裡頭。
等太子妃窈窕的身姿消失在迴廊轉角處,慕白這才不緊不慢地敲了三聲門。當然沒忘記出聲表明自個的身份。
一聲「皇兄」剛落,門就被人給打開了,只是開門的人不在門口,只有一條細細的線拉在門上,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把線忽略掉。
太子睡的地方還在裡頭,屋子裡頭的擺設和慕白上次來時略有不同。多了個厚重的綠寶石屏風,就擋住床的外頭,那根開門的細線就一直繞到屏風的後頭,也不知是不是系在了慕言的手上。
屋子裡頭和外頭一樣,一個服侍的宮人都沒有,要不是從蘇嬤嬤和自己底下的人那裡確認啟文帝並未遷怒到太子身上,他幾乎以為東宮已經變成這皇宮裡的另一個冷宮了。
習了那麼多年的武,慕白還是能弄清楚這屋子裡頭有多少人的,他一個,屏風後頭還有兩個。
除了慕言另一個該是年輕的男子,同樣是習武之人,呼吸吐納極有規律。
慕白的腳還沒抬起來,就聽著一個有些壓抑的聲音從屏風的後頭傳過來。
斷斷續續的呻`吟,也不知道是因為痛苦還是歡愉發出來的。慕白頭上頂著個斷袖王爺的帽子,秦樓楚館也沒少被人拉去過。
雖然沒有真干`過,慕白對這種事情也並不陌生,當下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若是太子從來喜好男色,這東宮裡遲遲沒有喜訊傳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在只喜好男色的人眼裡,女子再美也不能誘得他情`動。
但慕白很快又把自己之前的猜想給推翻了,裡頭只有一個人的呼吸是亂的,依他的了解,在辦那事的時候,就算另一個人再怎麼被動不投入吐納也不可能平和成這模樣。況且,以慕言的眼光,也不至於看上一個這麼不解風情的獃子。
若是真行風月之事,也不該在這種時候把他放進來。偏了方向的思緒很快又被慕白給拉了回來,只是準備繞到屏風後面的腳步停了下來,呼吸也被刻意地放輕。
慕言不開口,慕白也不準備過去,乾脆在一旁找了個椅子坐著。細細地研究那張被揉成了鹹菜乾一樣的畫像,約莫著半個時辰屏風後頭的斷斷續續的呻`吟才停了下來。接著是磚頭挪動的聲音,房間裡頭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慕白把那張畫像摺疊好,重新收回到袖子裡頭,這才起了身放輕了腳步走到後面去。
他心裡頭的感覺非常的微妙,上一世的記憶裡頭有一回他也是這樣。不過地點不是在太子的卧房,而是在一間石室裡頭,一個位於地下的石室。
不過那一回他聽到響動就立刻躲了起來,只瞅見了石室里慕言一張蒼白的面孔。
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慕言病發作的時候,若是那天他進去了,說不定也能夠得知當年的一部分真相。可惜他沒有,只選擇沒人注意的時候從暗道里溜了出來,就這樣白白錯失了機會
。
當年他朝著石室走的時候也是現在這樣的心情,忐忑而興奮,心裡頭隱隱知道往前走可能洞悉一個了不得的秘密,只是當初他選擇了退縮,而這一回他選擇了往前。
這一回的慕言仍舊是靠在床榻上的,頭髮濕漉漉的,臉上都是汗,整個人都像是被水洗了一樣。
對方的臉上有種運動過度后的疲態,屋子裡的熏香味道很淡,除此之外並沒有情\'事過後的特殊氣味。
這是慕白頭一次在對方臉上見到這樣平和的神情。非常難得的愉悅表情,往日他在太子的臉上瞧見的永遠只有冷漠和厭惡,即使是笑也叫人覺著不舒服,有種陰鬱森冷之感。
而現在慕言的臉雖然被汗水打濕得厲害,臉上也有幾分疲態,但眼睛尤其明亮,笑容很淺卻教人見了便覺得歡喜。
這樣的慕言比方才的太子妃更讓他覺得驚艷,不過慕白回神的速度同樣快,他的視線從對方的臉上往下移。
領口微敞,露出精緻的鎖骨和白皙細膩的肌膚。慕白仔細瞧了瞧,上頭乾乾淨淨的,並沒有什麼紅色的印子。
「溫玉良才能倒是不錯,你還能這麼早就從雲城趕過來。」慕言臉上的愉悅只維持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開口語氣便是純然的諷刺。
「事情處置得差不多了,臣弟擔心父皇的身體,又聽說兩位皇嫂出了點事,便想著早日回京為父皇和兄長分憂。」
也不知是他的語氣表情太過懇切,還是因為對方心情愉悅,這一回慕言竟沉默下來,沒再說什麼質疑慕白能力的話。
「我記得和你的賭約還沒到期吧,別對我說你是為了那兩個女人的事來的。」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慕言先開口打破了沉寂。
慕白原本來這裡的本意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那個很可能一開始就不存在的皇侄,而且按真實的身份算,那個孩子也和他沒有半點的關係。但之前被太子妃那麼鬧了一通,他又把之前準備好的話全拋在了一旁。
大抵是被豬油蒙了心,鬼使神差之際,慕白說出了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一番話來:「我這次來,只是聽說,皇兄有了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