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方嬤嬤帶著孫紹祖去了三間廳處一座廂房內候著。
小丫鬟進門,將一碗茶和一碟糕點放在桌上,而後便退下了。孫紹祖琢磨著一會兒怎麼用詞討好老太太,順便把錢要回來。在心裡演練了幾便之後,孫紹祖便正襟危坐,等著人叫他。蘇紹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反正他屁股都坐麻了。他沒了耐心,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他隨即一口噴出來,用袖子擦了擦嘴。
「這就是榮府的待客之道?茶涼了也不知道換一下。」
孫紹祖感慨完,瞟眼茶杯邊上的那碟子點心,根本算不得「點心」,就是幾塊綠豆糕而已。似乎到中午了,蘇紹祖肚子咕咕叫。他咽了兩口唾沫,還是拿起綠豆糕塞進嘴裡,嚼著干,用涼茶順了下去。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孫紹祖還是沒等來人。急了,拍桌叫人。
有個十五六歲的丫鬟推門進來,鄙夷的打量孫紹祖:「什麼事?」
孫紹祖立馬萎了,轉即想,榮府欠他錢,他才是大爺。於是嘴上哼道:「我什麼時候能見你家老太太!」
「老太太剛用過午飯,等著吧。」小丫鬟沒好氣回道。她瞟眼桌上的茶點,意識到是時候了。
「還等?」孫紹祖不解,吃完飯見他不就得了?
「老太太飯後小憩,誰都不能擾的。」小丫鬟甩下這句話,便把門關上了,還從外頭鎖上。
孫紹祖聽見鎖頭聲,忙推門大叫,卻是沒人搭理。孫紹祖嚇得心虛了,這才動腦子想是不是榮府的人要報復他之類的。只可惜他反應的太晚,屋子上下左右他轉遍了,竟沒有一處出口。孫紹祖嚇得幾乎快尿失禁了,不停的拍打著門板,嘶吼外頭人快給他放出去。
孫紹祖歇斯底里吼了半天,臉憋得通紅,身上出了好幾茬冒冷汗了,可外頭就是沒半個人聽見他的話。孫紹祖坐下來,歇了歇,忽然覺得口乾舌燥,茶杯里沒水了,他乾脆用舌頭舔乾淨杯底那幾篇濕著的茶葉。
「咕嚕嚕……」
孫紹祖大叫不好,捂著肚子衝到門口直拍門。「快給我開門,小爺我要拉屎。」
這句話好使了,有人打開了鎖頭。孫紹祖捂著肚子就往院里躥。可他不知道茅廁在哪兒,急的原地打轉。
小丫鬟捂著嘴,伸出手指朝北指了指。孫紹祖趕緊提著褲子往那邊跑,一邁步,後頭響起了連環屁,緊接著便是開閘放洪一瀉千里的聲音。
孫紹祖當眾拉褲子了。
丫鬟們聞聲都退的遠遠地,掩住口鼻對孫紹祖指指點點。
孫紹祖窘打發了,捂著褲襠不知如何是好。半晌,他忽然覺得手濕濕黏黏的,拿到眼前看手上的一片「黃水」,還帶著氣味,才反應過來是什麼,嗷嗷的大叫,往榮府門外跑。
身後傳來一陣陣嘲笑聲……
下午,有兩個順天府的衙差上門榮國府。
周瑞負責接待,得知兩位官差果然是為了孫紹祖借錢的案子,他便跟著去上堂了。
孫紹祖見來的是榮府的下人,極為不滿。
周瑞對順天府尹道:「我家主子說了,本不是什麼要事,交由小的全權處置即可。」
順天府尹理解的點點頭,鄙夷的看眼孫紹祖,對周瑞道:「原告孫紹祖狀告榮府欠銀五千兩,榮府沒有按時歸還,反而意趁他討債之際,在他茶中下藥,圖謀害人命,可有此事?」
「絕對沒有。」周瑞冷靜的回道。
孫紹祖不服:「你胡說!」
「敢問這位爺,您說我們榮府欠您銀子,可有借據?」
「沒有,但是孫家與你們榮府世代交好,榮府也曾對我有恩,五千兩銀子罷了,當時並沒有要借據。可是當初我借錢與你家二老爺的時候,你在場,還有孫家許多下人都在場,你抵不了賴的。」孫紹祖吼道。
「我不記得有此事,更不記得我家二老爺曾與孫大爺借錢。大人明鑒,我們榮國府家大業大,區區五千兩,何足掛齒,怎可能勞煩老爺親自外借?」周瑞畢恭畢敬的對順天府尹拱手道。
順天府尹捋著鬍子點頭,「有理。孫紹祖,你說有人證,恐怕人證都是你家的下人吧,這不作數的。不過,我看你今日身邊並沒有帶什麼下人。」
「不瞞老爺,因上次的事兒,小的家裡的僕人都散了。」孫紹祖小聲道。
「胡鬧,你既然無憑無據,便是擾亂公堂,來人啊,打四十大板轟出去!」
「不不不,大人,您且聽我說完。」孫紹祖不服勁的朝周瑞看去,咬牙道,「就算五千銀子你們能抵賴,但今日你們監/禁謀害我的事兒,怎麼算?大人,他們分明是心虛,才會給我下藥謀害我!」
「哎呦,可真是冤枉!那茶碗孫大爺可是舔的乾乾淨淨的,一點不剩,我們若真在裡頭下藥,孫大爺此刻恐怕不會站在公堂上了吧。鎖門的事兒,確實是府中人疏忽了,榮府近日門客多了些,方嬤嬤便引孫大爺去東廂房後者。那屋子原本是庫房,常年上鎖。估摸是方嬤嬤去了之後,看庫房的嬤嬤以為沒人,又給上鎖了。」
「你胡說!分明是你們在茶中下藥,鎖門監/禁我。因我鬧得聲大,才把我放了。」孫紹祖歇斯底里的吼道。
「胡鬧!」順天府尹狠狠地拍下驚堂木。嚇得孫紹祖腿軟跌倒在地,他趴著抬頭看府尹大人,倆眼淚汪汪的。
順天府尹開口剛要說話,忽然堂內傳來「噗嗤」聲,緊接著臭氣熏天。眾人掩住口鼻,以孫紹祖為中心四下散開了。順天府尹捏著鼻子,抖著手指著孫紹祖,意料他是故意為之。
順天府尹用袖子擋住嘴,勉強悶悶的發聲:「上次的事,本官已經饒你一回。不想你變本加厲,不知悔改,你竟膽敢誣陷賈政欠銀,誣陷榮府害命,且擾亂藐視公堂,對亦有本官大不敬之罪。本官現就宣判,將罪人孫紹祖重打四十大板,徒刑五年,發往西北。」
令牌丟下,順天府尹便捂著口鼻頭也不回的轉入內堂去了。衙差出了兩個命苦的,憋氣架著孫紹祖去行刑。其餘人如受驚的鳥,四下逃散,都跑到外頭換新鮮氣。
周瑞等孫紹祖受完刑,準備了一適食盒酒菜,拿著十兩銀子賄賂牢頭,意欲看望他。
牢頭不解:「他不是才冤枉你們榮府么,為何還好酒好菜招待這廝?」
「我家老太太常說,要以德報怨。此事雖是他自食其果,卻與榮府多少有些干係,送他一程,也算是積德了。」
「阿彌陀佛,你們府上老太太真心是個慈善的,不愧是出身名門的人,胸襟不一般,不一般吶。」牢頭收了銀子,邊感慨邊開了牢門,帶著周瑞去見孫紹祖。
孫紹祖的牢房在最裡頭,又濕又潮,屁股朝上趴在乾草堆上,草堆邊還有幾個的蟑螂屍體。
孫紹祖原本疼的恩恩呀呀亂叫,一見是周瑞,氣得忘疼了,吼他怎麼會來。
周瑞打發走老頭,笑著站在牢門外,看著孫紹祖血淋淋的屁股,道了一聲:「活該!」
「你來看我笑話?」孫紹祖恨透了賈家人。
周瑞嗤笑,打量孫紹祖仇恨般的『紅眼』,笑了,「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你什麼意思?」孫紹祖不解。
「老太太要我捎句話給你,當初你膽敢誣陷賈家二姑娘,就該料到有今天的下場。」
賈家二姑娘?孫紹祖皺眉不解,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曾說過干過的那些話。他激動地嘴唇發抖,牙齒打顫了半天,才咬出音節來,「就因為這個?就因為我隨口說幾句她孫女,她就這麼對我?一個庶出丫頭罷了,至於么?好,我不娶她,我不娶她了。我不過隨口一句玩笑罷了,其實那天我連她什麼樣子都沒見過,不過是隔著池塘隱隱約約瞧個身影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去給你家老太太賠罪,給他磕頭,好不好,讓她放了我,放了我!」
孫紹祖瘋癲了,托著疼痛的下半身,瘋狂的朝周瑞所在的地方爬,他把住牢門,仰著頭,滿臉乞求的看著周瑞。沖其不停的點頭,求他饒了自己,求他幫忙跟老太太說句求情話。
周瑞嘆了口氣,掏出一個小瓷瓶來。他蹲□,仔細查看孫紹祖屁股上的傷口,搖搖頭,又起身了。「我說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你說什麼都晚了,若非你有今天,只怕你還會有強取我家二姑娘的妄念。女兒家的名聲可毀不得,說實話,我若是有女兒,遇著你這樣的,也是見一個打一個!」
周瑞說罷,朝孫紹祖臉上啐了一口。他轉身乾脆的走了,不顧身後孫紹祖怎樣哭求。到了牢門口,周瑞將剛才的小瓷瓶交到老頭的手裡,又遞上了十五兩銀子。
「勞煩牢頭大人每日早晚將此葯上在他的傷口上。」
牢頭點頭,接了葯,不禁感慨:「你們榮府真是好人家,以德報怨啊。」
周瑞笑了笑,告辭了。待走遠了,他口中嘀咕一句幾不可聞的話,「老太太說了,得讓他活到受徒刑的那天。」
孫紹祖被徹底抹殺了,以後不會存在任何威脅。
賈母聽了周瑞的彙報,很滿意。她順手撥弄著手裡的瓜子,勾起嘴角對鴛鴦道:「去把寶玉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