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一五二章
在很久的曾經,當時還名為青井白的女孩曾經擁有著無比渺小的心愿。
願能夠與父母長姊長相伴,願能夠擁有美好的未來。
那個心愿被她的親生父親殘忍的扼殺在了她五歲的時候,接下來便是長期的空白。
她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無論是名字還是記憶都是虛假的人類,然後終於在不久之前取回了自己完整的記憶。
記憶回來了,名字卻再也無法用回過去的那個。
能夠一輩子無憂無慮的青井白已經徹底被埋葬在了過去。
平心而論她應該是感謝青井千里——如果沒有她,朝霧白根本連未來這個詞都不會擁有。但是既然重新擁有了可能性,任何人都會有的不願滿足的劣根性自然也就發作了——
她不願意做一輩子的傀儡,而是希望能夠擁有自己創造的、最美好的未來。
所以,絕對不會允許任何阻礙的存在。
劈下的長刀在空中被無形的屏障阻攔,朝霧白咬牙,指環在她胸前點燃,身邊的蝙蝠嗷嗷叫著超青井千里衝去,趁著青井千里分神阻擋蝙蝠的攻擊時,朝霧白將霧之火焰附上了長刀,並在刀尖濃縮成一點,轉劈為刺。
「嘎吱——」
空氣中傳來了類似於玻璃裂開的聲音。
已經聽到了面前扭曲的空間裂開的聲音,朝霧白加大了手中的力氣和火焰的輸出,配合著匣兵器的攻擊,終於在半分鐘后刺穿了青井千里創造的空間壁障。
刀身險險的擦過了青井千里的臉頰,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儘管傷口幾乎是立刻便恢復如初,淡淡的、純血種特有的血腥味依然在空氣之中瀰漫了開來。
意外的沒有了一直以來只要聞到血味就會產生的吸血衝動,不適感完全在自己的忍耐範圍之內,省下了用幻術屏蔽嗅覺的力量,朝霧白乘勝追擊,再次向著青井千里突刺。
這一回,青井千里放棄了對吸血蝙蝠的防禦,任由它尖銳的獠牙刺穿了自己的皮膚,用全力扭曲了朝霧白周身的空間。
朝霧白立即體會到了缺氧的感覺。
主人的感受同樣傳遞給了外頭的匣兵器,原本吸著青井千里血液的葵身體一顫,拔出了獠牙開始拚命撲棱翅膀。它朝著朝霧白的方向飛來,一下又一下徒勞的撞擊在扭曲的空間障壁上,試圖解放痛苦的主人。
然後它收到了主人給出的命令。
「葵……繼續咬她!」
在缺氧的空間哪怕要發聲都很困難,朝霧白艱難的給自己的匣兵器下了指令,然後用雙手握緊了手中的刀。
機會只有一次……讓青井千里明白,能夠使用這個力量的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機會!
體內的血液在沸騰,在燃燒,比任何時候都刺激著朝霧白的神經。也許是曾經有過操縱元素經驗的原因,她甚至能夠感覺得到封閉著的空間里空氣流動。
然後,她舉起了手中的刀。
在極度缺氧的空間之中,朝霧白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必須要使用雙手才能拿穩。青井千里也許附加了不允許空間里任何物體的動作這一條件,但是她畢竟已經處於極限狀態,這樣的條件已經無法再束縛得了實力大大提升后的朝霧白。
「嘿!——」
大喝一聲之後,已經初步掌握了空間能力的朝霧白成功再次打破了青井千里設下的空間。
從這一刻起,青井千里的敗北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從封閉的空間中出來的同時朝霧白便感受到了從葵處傳送過來的血液補給。匣兵器是吸血蝙蝠——還是能夠靠吸取別人血液來為主人補充鮮血的吸血蝙蝠好處就是這麼大。
她沒有給青井千里任何繼續反擊的機會,出來的第一時間便直接砍斷了青井千里試圖從口袋中掏東西的右手。一瓶裝滿了鮮血的塑料瓶和被砍斷的右手同時掉在了地上,流出的鮮血迅速的和地上的冰塊凍在了一起,然而血的味道卻依然飄散了開來。
朝霧白吸了吸鼻子,然後立刻做出了判斷——是人血,無比新鮮的,顯然不是抽血的產物。血里還參雜著類似皮肉的東西,此時和地上的冰結為了一體,看起來異常刺眼。
朝霧白的目光微微一黯。
這個人,即使到現在還在殺人。
「不要……離開我……」
本來就已經連站立都非常困難的青井千里已經徹底癱倒在了地上,她雙目無神喃喃地念著,眼睛獃滯地盯著朝霧白,然而瞳孔中卻毫無焦點,彷彿透過朝霧白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白……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只有我一個人……陪著我……」
青井千里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氣,就連阻擋夜斗和野良的空間屏障都已經解除。只是那兩個人都沒有動,站在原地默默看著眼前的一幕,就連野良也難得的收斂起了笑意,沒有催促著夜斗行動。
「從一開始,選擇了離開的就不是我。」
朝霧白走到了青井千裡面前蹲下身,她收回了匣兵器,卻仍然沒有放開手中的刀。
「從你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在離我遠去。你明明可以把真相告訴我,卻一味的只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沒能夠阻止你的我大概也有錯,雖然這麼說也許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但是直到現在我還是會忍不住去想……如果當時,你沒有救我就好了。」
如果當時青井千里沒能找到救回妹妹的方法,她也許還是會瘋,會因為失去了重要的家人而崩潰,青井一族也許依然無法逃離毀滅的命運,但至少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至少不會仔付出了一切之後仍然得到一場空的結局,甚至不得不迎來被妹妹殺死的未來。
「但是我果然,還是無法恨你啊。」
有淚水順著朝霧白的臉頰滑了下來,而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眼前似乎已經徹底壞掉了的青井千里眼中也漸漸滲出了水珠。
那個時候,青井千里回答最高神的是她已經做好了被妹妹怨恨的覺悟。
朝霧白也一直認為自己會恨青井千里。
然而終於到了這一步,她卻發現一直以來她所感到的其實並不是怨恨。
那只是對姐姐所作所為不滿的,屬於青井白的埋怨而已。
「謝謝你……最後,對不起。」
「對不起……白最愛的姐姐。」
青井千里的瞳孔猛的放大,那一直在眼眶中徘徊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黯淡無光的眼瞳中出現了焦點。她無聲的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要訴說什麼。
但她沒有發出聲音。
用盡全力向朝霧白伸出的雙手漸漸失去了力量,青井千里漸漸的垂下了腦袋,終於放棄了一直以來她所堅持的東西。
她已經沒有再戰的力氣了。
朝霧白沉默的站了起來,她閉上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剩下的僅有堅定。
必須由她斬殺的人,必須由她背負的罪,即使神明說了原諒,她也絕不會忘記。這是她選擇的道路,自然也將由她來畫上句號。
「再見了……白的姐姐。」
鮮血四濺。
「夜斗。」
在朝霧白揮刀的同時,野良的臉上便重新掛上了笑容。她出聲提醒夜斗:「我們也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夜斗並沒有動。
直覺告訴他現在的朝霧白大概要比那個本來就瀕死的女人難搞一百倍,而且這個任務他本來就有點不太想干。
數百年來習慣聽從父親的命令,但這一次夜斗卻有一種大吼要就此罷工衝動。
朝霧白直起了腰,她轉身,邊走邊隨意的將刀上沾著的血跡甩到了地上。她已經收起了悲傷的表情,也擦乾了臉上的淚水,即使聽到了野良的催促也沒有任何變臉,只是平靜地對上了她的雙眼:「她是不會為你們所用的。」
彷彿是為了回應這句話一般,之前和夜斗一同被劃在了異空間的妖們有了動作。
他們爭先恐後的撲了上去,轉眼間便將青井千里的死靈淹沒。被妖包圍的空間內部很快傳來了咀嚼聲,整個空間都開始時化。
「切……還真是不得了的仇恨啊,居然生吞了嗎。」
妖們完全忽略了對它們來說應該是絕佳糧食的神明及神器,只是一個勁專註的啃噬著青井千里的亡魂,這場景就連夜斗也忍不住為之咋舌。
沒有試圖制止妖的舉動,朝霧白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她深知為了這場遊戲青井千里到底害了多少人,這些妖純粹依靠著憤怒與憎恨行動,這是青井千里應當償還的債。
青井千里的生魂轉瞬間便被吞噬得連渣都不剩,在將最後一片殘渣吞下后,原本數量極多的妖們開始合體,然後一點、一點的開始膨脹。
「糟糕,這裡要玩完!」
夜斗這麼吼了一聲一把拽住了朝霧白的手腕就往外跑,然而還沒跑出兩步就感受到了頭頂上傳來了劇烈的震動。那並不是來自於妖,而是樓上的重物掉落的聲音。
下一秒,天花板「嘭——」的開了個洞,掉下了一群頭髮顏色各異的人。
朝霧白的嘴角猛的一抽。
雖然有預料到上面大概也會開戰,但她真的沒想到戰況居然會這麼激烈,居然會搞到把天花板戳個洞的地步。
只不過這場戰鬥好像和朝霧白預想的有那麼一點點偏差。
在她的估算中,沢田綱吉大概會領著他的彭格列和西蒙家族的成員干一場,只不過現在的情況好像是彭格列和西蒙家族化干戈為玉帛,共同對抗某個被死靈附身了的六道骸二號。
「朱利,你這傢伙真的瘋了嗎?!」
「所以說那傢伙已經不是朱利了吧,剛才他自己也說了,他是彭格列初代霧守,叫死多陪還是死陪多來著?」
「不是死多陪,是斯佩多!D·斯佩多!」
六道骸二號……啊不對,斯佩多已經有點小崩潰,他覺得他一定是上輩子幹了太多壞事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本來是想挑起彭格列和西蒙之間的戰火,結果卻誤打誤撞的幫他們解除了矛盾還找到了統一戰線,更讓他感到神煩的是居然還在這裡碰到了那個疑似他災星的小姑娘。
他討厭豆腐渣工程!為什麼這個地板這麼容易壞!
「管你死多陪還是死陪多啊,趕緊給我從朱利身上下來!切,這傢伙真是沒用,居然被一個死了幾百年的死靈給上了……」
「別用那麼容易遭到誤會的台詞啊!」
朝霧白頓時感到腿肚子有點抽筋。
明明到剛才為止還都是很悲傷的氣氛來著……現在已經完全被破壞掉了。話說,這群人到底是來幹嘛的?
「喂,你同伴有點不太靠譜啊,居然到現在都沒發現重點……話說那邊那一坨……唔,是交給你還是我來解決?」
夜斗看起來也有點不太能接受這種畫風的突然轉變,他嘴角抽搐的靠近朝霧白繼續對話:「既然任務對象都消失了,這次任務也自然取消了,要我解決的話要收錢。」
他並沒有詢問野良的意見。
「嘛……看起來確實有點不靠譜……不過我覺得您沒有資格說他們啊。」朝霧白說著下意識的伸手想摸摸額前的劉海,手指觸碰到額頭才想起劉海已經在蜘蛛的基地被她一刀割掉了。悻悻的收回了手,她掏了掏口袋,幸運的從裡面摸出了一枚硬幣,於是遞給了夜斗,「那就拜託您了,我去解決那邊。」
她朝著那群被夜斗這個不靠譜的神明說了不靠譜的人群走去,在加藤朱利的面前停下了腳步,朝霧白歪著腦袋望向看起來有些頭疼的沢田綱吉:「是不是把那個亡魂拉出來比較好?」
「誒?朝霧同學做得到嘛?」
「這個嘛……大概。」
朝霧白對著沢田綱吉點了點頭,然後乾脆利落的用刀背砍上了加藤朱利的脖子。
她的動作極其快准狠,在一群人目瞪口呆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應聲倒下,一縷靛青色的氣體慢慢從他身上飄了出來,化作了男人的形態。
「卧槽?這麼簡單?那我們剛才到底打屁啊!」
西蒙家族的成員們頓時感到三觀破碎。
被朝霧白用這種方法從加藤朱利的身體里拖出來的斯佩多臉色那是相當的不好看:「彭格列的小姑娘……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妨礙我了。這個國家應該有句俗語叫作事不過三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朝霧白張了張口,剛想開口說話,沢田綱吉卻已經攔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我們的台詞吧,費盡一切心思挑撥我們和炎真他們的關係,還想對庫洛姆出手,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為了讓彭格列更加壯大——這是必須的!」
「說到底,不過是個亡魂的執念吧。」
被沢田綱吉擋在身後的朝霧白卻和斯佩多同時開口了。
「因為生前留有遺憾,所以死後依然想要繼續完成……有這樣執念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但是就我所知道的另一個來看,下場會比較慘。」
她想到了綾音。
「說起來,那個時候,你確實已經附在了庫洛姆身上……對血產生反應的也不是庫洛姆而是你。」
朝霧白向前跨了一步,看向斯佩多的目光依然平靜:「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自己也應該非常清楚這一點吧。」
「……沒錯!正因為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更加不能讓這種單純的小鬼來繼承彭格列!我和艾琳娜的彭格列應當是更強大的——更強大的——」
「但是,你自己的心卻比什麼都弱小。你自以為是的想法根本沒有任何價值,不如說,從你變成這種狀態的時候開始你就註定沒有任何用處了。彭格列的未來將由這一代的人創造,而時代的遺留物還是乖乖順應時代的變化消失比較好。」
不知什麼時候掉下來的一群人都安靜了下來,西蒙家族的成員嘴角抽搐的看著眼前這個明明看起來應該非常溫柔的女孩子發揮著強大的毒舌功力將斯佩多噴成了傻逼。
「女人真是可怕啊……」
不知是誰喃喃說了一句,得到了所有人的拚命點頭贊同。
斯佩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而緊接著,他一直以來輕視著的身為彭格列十代目卻依然天真的少年卻忽然開了口:「正如朝霧同學所說的那樣……而且,大概就算您這麼做,艾琳娜小姐也不會高興的。那位小姐所希望的,大概只是讓彭格列家族能夠保護想要保護的弱者而已啊。」
這句話,徹底將斯佩多數百年來努力的動力摧毀了。
他獃滯了半晌後放聲大笑了起來,這笑聲讓朝霧白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青井千里,充滿了夢想破滅后的絕望。
「但是艾琳娜小姐一定會理解的,斯佩多先生的行為。」
沢田綱吉的聲音柔和了下來,他輕聲說著,注視著斯佩多的雙眼:「所以……她會原諒你。」
果然,沢田綱吉才是那個最擅長嘴遁的人。
朝霧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著,看到斯佩多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笑意然後慢慢化作光點消失,她也終於鬆了口氣,在心中佩服起了沢田綱吉的本事。
她和青井千里撕成了那個樣子,最終還是只能依靠武力解決問題。而沢田綱吉卻能光動動嘴就把別人說成佛了……感覺如果像他這樣的人再多一點,那負責清理妖的神明工作量也會少不少吧。
「這樣就結束了吧,白,你那邊也完了?」
一邊從頭看到尾都沒插手的Reborn終於開了口,見到朝霧白對他點頭,他少見的露出了並非有所企圖的單純的微笑:「既然都搞定了,那就回去吧。」
沒錯,那就回去吧。
回到那個擁有能夠包容她的同伴,創造最美好的未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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