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足矣,千古恨
歐陽雨頗有些自傲的享受著周圍投來的目光,盈盈地朝西鄰皇行了個禮,復而彎著身子緩緩地坐在琴案面前,舉止輕柔地將一雙白嫩蔥蔥的玉手放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氣,一連串的勾抹托在數十根弦上生花一般,搭配得當的手指下,悠揚動人的曲子緩緩流淌出來
原本還有些躁動的人群頓時間安靜下來,目露讚賞的看著中央專註著彈奏的少女,沒想到歐陽家還藏了這麼一個才女呀!
歐陽老朽冷哼一聲,乾脆來個眼不見為凈,自顧自的吃著手邊的東西,他當真是對這個非正室所出的孫女厭惡到頭頂!
「你覺得如何?」靜坐在位置上陷入自己思緒當真的尚子虛忽然覺得搭在桌案的臂膀被人戳了戳,頓時清醒過來,扭頭不解地看去。
「節律有餘,功力不足。」挑了挑眉,稍稍沉吟半響,做出了最為誠懇的評價。他雖對音律並無深究,但身為一國王爺,平日里缺不了酒席應酬,什麼沒見過?聽慣了歌女們奏的各樣樂器,多年操練下來自然對於樂理也能評出一二。
沐傲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白皙的下巴,一臉沉默的模樣,但尚子虛還是能從那雙異常明亮的的黑眸中看出未曾壓抑的趣味盎然。
有這麼好看嗎?他看向中間那個沉浸在演奏中的少女,眼眸閃過一絲陰翳之色,又面不改色的收回目光,移向了另一個方向。
還在氣悶中的歐陽老朽突然感到一股不好的預感,稍稍側頭,卻對上了尚子虛再次緩緩移開的眼眸,裡面是猶如深夜的漆黑與深潭的寒涼。他大驚,不由得為之一顫,乾涸的唇瓣微微打顫,捏在手裡的瓷杯險些掉落下來。
雖然那一眼回返的極快,但他卻是真真實實的看到了裡面夾雜著警告的訊號,這是對歐陽雨模仿故去的雪皇后而向歐陽家投來的警告。
他這時才恍惚想起,以往那些不知好歹的女子大膽的模仿了雪皇后,其後的結局要麼在入宮后風光幾日後因各種緣由北趕入冷宮,要麼因意外變得瘋瘋癲癲,再不然是連帶著整個家族都遭到或大或小的重創。件件事迹看似尋常普通,可他這老一輩的過來人卻是約莫知曉些緣由的。只是僅為猜測,他也不好妄下定論。後來事件逐一平息了,他也不了了之。哪曾想有一天,會被那個幕後的大煞星盯上,且還是連帶著賠上整個歐陽家族!
這逆子納得個狐狸精,生得個『好』女兒啊!!
歐陽老朽險些沒被氣出病痛來,當下招來身邊隨身的老侍從,低聲耳語了一會兒,待侍從轉身匆忙離去,這才緩過心來,看向歐陽雨的眼神猶如一個極致無情陌生的存在。
從今日起,歐陽家將剔除一支的消息定然會傳達到整個家族中去了。只有捨去,才能保住歐陽家族的血脈,身為一家之主自然以身作則,哪怕犯錯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尚且沉浸在為自己女兒的表現而自豪的歐陽巡撫捋了捋自己短小的鬍鬚,絲毫沒有感覺到那個毫無徵兆襲來的危急,將令他陷入怎樣的境地。
悠揚愜意的琴聲款款,逐漸的停止下來,一個微微翹起的尾音落下,頓時間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其中自然包括其他閨家的小姐,雖然極其不願承認,但一席聽下來,也確實有幾分能耐。
「好好好!」高坐在上的西鄰皇歡暢地拍著大掌,含笑的說道,「歐陽家可有個好女兒啊,如此琴技當真了得,朕也該允諾自己的言行一言九鼎,為你擇一門好親事。」
聞言,席中女眷都不由得有些著急起來。
「不過朕今日甚是歡喜,便讓你親自擇出自己心儀之人,來為你賜婚!」
自行擇婚?!這還了得!不僅是在場的女眷,連帶著那些官員們都開始正襟危坐起來,目光不時地朝自己兒子的方向看去。
皇上親自賜婚,這是不收也得收,且收了還得當老佛爺似得供著,他們怎麼能散漫的起來!
「臣女在此先謝主隆恩。」歐陽雨心中一喜,連忙道謝,隨即一雙杏眼有目的的在人群中掃過,最後停在了三王爺尚子虛的身上,臉上劃過一絲嬌羞的模樣,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內顯得格外清晰。
「臣女望聖上賜婚於三王爺為妃,請聖上賜婚。」
賜婚三王爺?!
場內頓時一片嘩然,個個都露出驚異的神情,紛紛扭頭看向依舊靜坐著默默無聲的三王爺,想看看這個躺著也中槍的主角會是如何應對。
「哦?」西鄰皇眼眸陡然一眯,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不知皇兒意下如何?」雖然語氣極淡,但沐傲天卻能細微的聽出其中略顯詢問的語氣,似乎並不那麼強制。
沐傲天挑了挑眉,看來西鄰皇也不似傳說中那般對自己心愛的女子所生的孩子心有芥蒂啊。
尚子虛微垂眼帘,嘴角掛著一抹溫和的笑容,稍稍扭頭看向身旁的虞憐兒,眼神頗冷,只是在眾人看來卻是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輕聲道:「兒臣有王妃尚且足矣。」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西鄰皇的面色稍有緩和,似笑非笑地掠過一臉蒼白之色的歐陽雨是,沉著嗓子道:「既如此,朕也不好勉強。朕記得沈家尚有一子未曾婚配,那便乾脆賜婚於沈家末子就是了,皆大歡喜!」
此言一出,歐陽雨的面色更是白了幾分,她是怎麼也沒料到會有如此結果。原本好端端的可以憑藉自己的姿色和才藝謀得一門地位不俗的親事,可誰知竟會鬧成如今這般?!沈家的末子是什麼樣的人,整個京都的人無一不曉,就是因為好賭浪/盪才會至今沒有一個門第相匹配的人家願意把女兒嫁過去!!以往她還與閨中蜜友調笑會有誰家姑娘被嫁入沈家,哪知今夜,卻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她抬了抬眸,看著西鄰皇欲言,卻看見那雙雖然褶紋老練但異常精明的黑眸深不可測,不禁顫了顫,認命地垂下眸子。
失足矣,千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