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七節 秋色向人猶旖旎，春閨曾與致**
舒娥不敢再問，帶著詫異緩緩退出了大殿。
背後隱隱約約傳來了太后飄忽的嘆息：「在這世上，畢竟還有人如此挂念著他啊。」
午後皇上到了永安堂，對舒娥說道，東陵從北邊捎來消息，九月初二，是遼國興平公主出嫁的日子。李元昊將帶著興平公主回歸夏地。
「九月初二，那就是今天了。」舒娥說道。
皇上用力一握舒娥的手，帶著喜悅之意說道：「舒娥，昨夜我在明赫堂與龍圖閣學士連夜重審了宋、遼、夏的邊境地勢，重新繪就了邊境地圖。」
舒娥感覺到皇上的手心發著暖熱，心緒也隨著皇上的語氣而激動。
「今日破曉，我終於推想到瞭然諾的去向。」皇上的語氣里充滿欣喜。
舒娥亦是驚喜，哪怕在紫宸殿里，已經和太后相商過那些話，心中也隱約知道瞭然諾的去向，可是聽皇上說得如此肯定直接，心中卻仍是忍不住高興，雙眼中滿是驚喜之色，問道：「在哪裡？」
皇上的眼中掠過一絲淡淡的失落，然而這樣的失望之色只是一閃而逝，接著便是一臉微怒：「我勞碌了一天一夜，到你這裡，連口茶還沒有喝，你還好意思問我。」
舒娥微微一怔，隨即便看見皇上的眼中滿是溫然的笑意，也不由得格格而笑，忙捧起手邊的茶，屈膝捧給皇上，說道：「奴婢知錯了，請皇上用茶。」
皇上悠悠地品著茶，但笑不語。
舒娥知道皇上是有意為之，忍不住說道：「皇上茶也喝了，總該告訴我了吧？」
皇上合上茶碗，出神片刻，微笑說道：「告訴你也可以，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舒娥問道。
皇上凝望著舒娥的雙眼看了半晌，方才笑道：「你親我一下。」
皇上話音剛落，舒娥忽然聽到門外「嗤嗤」幾聲輕笑，接著便是腳步跑開的聲音，知道皇上的話是被哪個丫鬟聽去了。
舒娥早已經被皇上的目光看得滿臉飛紅，聽皇上忽然如此說，心中更是嬌羞不可抑制，又聽到門外的笑聲，又羞又嗔地推在皇上胸前，頓足叫道：「皇上……」想說什麼，卻是十分不好意思，一句也說不出了。
皇上呵呵而笑，笑聲十分爽朗，一手捉住了舒娥的手腕，一手又又輕輕拍了拍舒娥的臉頰，笑道：「有織造署新進的錦緞，回頭我讓人送到永安堂來。你幫我做件衣裳吧。」
好像是夫妻之間，在說著最尋常的家常話。尋常的語氣，尋常的事情，卻總是最輕易地觸動心底。
舒娥向皇上看了片刻，忽然柔聲說道：「皇上要什麼式樣的衣裳？做什麼穿的？」
皇上笑道：「要一件寢衣。寬鬆一些就好。」
皇上在永安堂休息未久，便離去了。舒娥帶著林公公、華芙、丁香等一起送到慶壽宮後宮門門口。皇上未走幾步，又回過身來，看舒娥仍舊站在門口，點頭一笑，又向前走去。舒娥怔怔地望著皇上的背影在宮牆拐角處消失，忽然低聲說道：「華芙，中秋曬的野菊花還在嗎？」
華芙忙道：「都在的，乾乾淨淨收著未動。」
舒娥又道：「要御藥房去要二兩上好的新枸杞子，和野菊一起各用三錢，煎了水再那荸薺粉做成糕，每日給皇上送去。」
丁香格格笑道：「福寧殿里還怕少了點心吃？你還要巴巴兒的送去。」
舒娥仍是低低的聲音說道：「皇上的眼睛里都是血絲。」
丁香忍不住又是一笑，待要再說什麼，卻被華芙輕輕拉住。
是夜，皇上沒有召舒娥去福寧殿，亦不曾往永安堂來。皇上只是派明赫堂的女官方素馨到永安堂，告訴舒娥御營守衛已經前往陝西達州府。
果然是陝西達州府。
彼時舒娥正在燈下按華芙教的方法裁剪，聞言不由得停下了手中針線。想起太后今日給自己看的那幅圖紙，思忖皇上徹夜未眠的辛勞，心中越發感念。
方素馨恭謹說道：「皇上請娘子放心，說此去定會找到然諾公子的下落。御營守衛分為兩路，一路直接前往達州府，一路則去尋找公子東陵。」
舒娥亦點頭道：「請方娘子轉告皇上，我已經知道了。請皇上好生休息，不要累壞了身子。那菊花枸杞做的馬蹄糕味道稍苦，卻能清肝明目，還請皇上每日用一些。」
方素馨躬身應了，又道：「娘子的馬蹄糕今天黃昏送去，皇上非常喜歡。還是娘子想得周到，皇上近來常常在明赫堂看書到三更的。」
舒娥又是驚奇，又是好笑道：「皇上這樣好的學問，何必還如此挑燈苦讀？」
方素馨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猶豫片刻，終於說道：「皇上前日讓奴婢找一本舊摺子的時候，無意嘆道：『只可惜我在宮中，處處不得自由。只是空自憂急。這段時間曹公子不得訊息，李元昊的兵力究竟有多少到達了遼國，又有多少部署在沿途邊境的要塞，我亦不能掌握。』」
舒娥更是好奇，說道：「邊境駐軍的將領，難道不會將這些信息上報朝廷嗎？」
方素馨笑得略顯苦澀：「邊境的消息，都是靠的驛站派了快馬加急傳送，即便如此，消息到了宮中已然遲滯多日。再加上如今……消息也不是先從皇上手中過了。」
舒娥一怔，隨即明白，方素馨所指是太后。
「以前太后雖也聽政，有什麼奏摺卻總是一看之後便交給了皇上，自己也甚少出主意的。且前一段時間，就是娘子你們進宮后不久，太后愈發不再朝政上費太多的心思，幾乎事事都是問皇上有什麼主意，娘娘不過是略加修正指點。可是近來——」方素馨的語氣和她的神色一起，帶上了不解與為難之意。
近來，太后對政事似乎又嚴謹了起來。
就連以前幾乎不慎涉足的紫宸殿，如今也總是有太后的身影蹤跡。
若論時間，舒娥知道得更是清楚。也就是在尚琬雲進宮、娘娘急病又快速痊癒以後。
「近來，有關邊事的摺子到了娘娘手裡，皇上往往要隔一日才能看到。或許是因為邊事十分吃緊的緣故吧，聽說娘娘她也是……」方素馨微微蹙起了眉頭，聲音也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