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節 萬里長征戰,行軍多機巧
舒娥不想說自己想到的事情,那不僅是在否認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也否認了皇上、東陵和三少爺他們的行動,甚至,也否定了三少爺可能所在的方向。
可是舒娥還是說了,她想,或許太后能從她的這個想法中發現什麼紕漏,能打斷她的這個想法。
「不會是在宋遼的邊境上。」舒娥覺得喉頭髮干,以至於自己的聲音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十分苦澀。
「哦?」太后饒有興味地看著舒娥,點頭說道:「你說。」
「初時嬪妾以為李氏會駐軍在宋遼邊境,党項人會認為若是如此,我朝出軍的時候便會處處顧忌遼夏的婚姻之約。」舒娥試探著說道。
太后道:「這算是最直接又最尋常的想法。我若是党項首領李氏,一開始亦會想,是否可以駐軍宋遼邊境。可是你想,夏地至於遼,不過是臣屬之地。而宋遼卻是互定盟約的兄弟之邦。」
「是了,党項李氏也不敢貿貿然駐兵在宋遼的邊境上。」舒娥心中既為之前沒能想到這些感到懊悔,又不得不感到驚奇,似乎今日能想到這些,緣故還再與太後手中的這張地圖,將一切都展現地如此清晰。
「不在宋遼邊境,只好是在宋夏邊境了。」太后輕聲續道,「你不妨看看,會在哪一處?」
宋夏邊境上,可供党項人駐軍的地勢有利之地並不難找,舒娥最後只得指著圖中一處,低聲說道:「依嬪妾之見,是在此處。」
太后對舒娥所指之處細細看了片刻,終於緩緩點頭說道:「是陝西達州府。」
陝西達州府?舒娥並不知道自己所指著的地方是哪裡,地圖上也沒有清晰寫出。但是舒娥知道的是,這和自己之前推想的地方、和東陵、皇上前往的地方,一個是在西北,一個是在西南,相距何止數百里!
陝西達州府的位置和最後與李元昊的大軍分別的地方,在舒娥看著地圖上,相距不過兩指。
那也是最後見到三少爺的地方。
舒娥心中忽然一動,抬頭向太后說道:「娘娘方才說,夏地李氏,欲於迎娶遼國耶律公主之機,興兵經過我大宋邊境?」
太后迎著舒娥的目光,頷首稱是。
像是在自問,又像是在思索,舒娥喃喃說道:「夏地李氏,欲於迎娶遼國耶律公主之機,興兵經過我大宋邊境。」
腦中閃過無數疑惑,一時難以一一梳理清楚。終於舒娥帶著疑問開口:「可是党項李氏迎娶遼國公主,所去的是西北方向,途徑宋遼邊境。而娘娘所說的駐軍之地,卻是徑向西南。那麼……那麼……党項李氏的大軍,究竟是去往了哪個方向……」
舒娥心中隱約是知道答案的,卻是不敢肯定。
太后所說,夏地李氏,欲於迎娶遼國耶律公主之機,興兵經過我大宋邊境,其實也可以這樣理解。李元昊只是藉機興兵,可不一定,是將兵力部署在迎娶公主的路途中。
很可能,不,一定是,與李元昊本人迎接公主所去的方向相反,另有党項的軍隊,往西南而去,欲擾亂宋夏邊境。
可是,若是党項大軍是去往的西南,那麼三少爺,又在哪裡?
果然,太后說道:「李元昊所借的,不過是一個機緣,他徑往西北方向走,去遼國迎娶公主,而党項的軍隊,卻往西南方向去了。」
舒娥心中一片茫然,那麼自己和皇上、東陵、三少爺、甚至還有興平公主所看見的,李元昊和衛慕氏所率領的浩蕩的軍隊,卻又是怎麼一回事情。
「我朝邊關之上,可曾受到党項人的侵擾嗎?」舒娥茫然問道。
太后仍是直視著舒娥的眼睛,語氣甚是沉穩和緩:「何以這樣問?」
「以前跟隨娘娘,常聽說邊境上又党項部落侵擾我朝邊民的事情。」舒娥微微蹙眉:「這次党項人,又是有備而來,恐怕會令邊境守衛措手不及。」
「有備而來。」太后重重地重複道。
舒娥心中忽然一驚,抬頭看著太后,一時不知所措。
「正如你在邊地所見,,李元昊確是有備而來。」太后直視著舒娥,一字一字清晰和緩。
舒娥只覺得背心都是涼颼颼的,好像有一隻眼睛在背後緊緊地窺探著自己一樣。
「嬪妾……」
「邊地一行,你是否見到了你兄長?」太后打斷了舒娥的話,問得直截了當。
舒娥怔了片刻,沒有想到要辯解,沒有想到要隱瞞,只是看著太后的眼睛,自己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平和說道:「見到了,可惜為時太短,沒有跟他說多少話,更沒有能勸他回來。」語畢,舒娥斂衣端正跪下,平靜道:「請娘娘治嬪妾的罪。」
良久,兩人之間再無言語。
一陣風從殿門口吹進來,舒娥機伶伶打了個冷戰,原來背上早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太后的聲音在她病癒之後,首次聽起來如此蒼老:「你回府是我准許的,一月之後中秋之期你也如期回到宮中了。至於你回到府中,你自己做的事情,我不用管。」
「可是嬪妾隱瞞了我兄長的去向。」舒娥垂首說道:「嬪妾欺瞞了娘娘。」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厚重解釋的書桌,舒娥俯首而跪,看不到太後分毫。只聽到太后一聲沉重的嘆息,似乎帶著滿腔的無可奈何與不如意,聞之令人心酸。
「隱瞞嗎?」太后輕輕說道:「每個人都有他不願說的事情吧。」緩了一緩,太后又說道:「你起來吧,哀家不怪你。」
舒娥緩緩站直了身子,看著太后的目光滯留在那一方圖紙上,兩人皆是滿腹心事,沉默不語。
「你去吧。」太后忽然十分倦怠地說道:「你兄長的去向,我會派人找尋的,不過這次陝西達州府守境邊將能及時請兵增援,整兵待陣,終於與李氏以北上大軍作為掩護的幌子、悄悄挺進達州府的党項軍隊嚴陣對峙,令党項軍隊一敗後知難而退,此事我相信,與你兄長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