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七節 往矣不須疑

第四七七節 往矣不須疑

木蕭夏身上被擦破的衣裳已經被換下,臉上手上的泥沙血污也被整理了,只是刮痕終究還是刮痕,卻是再也不能癒合的了。

青蓮和玉樹跪在木蕭夏的頭邊,正在用手一點一點整理木蕭夏的頭髮。

舒娥走上前去,展曦忙止住,低聲說道:「瀟才人不幸橫死,舒美人要小心呢。」舒娥想起了瀾川的小跟班七弦,知道宮中對於死亡人口的忌諱頗多,點了點頭,走到木蕭夏的身邊。

木蕭夏的面目損毀的倒不甚嚴重,卻是腦後的頭髮特別凌亂。細看青蓮和玉樹手中的頭髮,幾乎是整個糾結在一起的一篷乾枯散亂的頭髮,尤其是髮根上一團一團的血跡,更是觸目驚心。

木蕭夏的手被擺正放在身體兩側,看起來已經十分僵硬了。雙手的手背上皆有擦傷的痕迹,一道道帶著沒有生機的暗紅。

舒娥悲從中來,想起數月前在玉津園避暑,皇上帶同木蕭夏到幽篁探訪自己。當時的木蕭夏一襲水藍色銷金撒花對襟無袖褙子,裡面套著的是月白色暗花交領襦衫,和一條杏黃色百褶綾子裙。

闊約三寸的淺金色錦緞紋綉腰上黃(束腰)系出柔細蜂腰,真是帶翻金孔雀,香滿綉蜂腰。束腰上系著一根黃色宮絛,下面綴著一塊翠綠通透的碧玉鎮住裙幅。

木蕭夏一步步輕快走來,翠玉在水藍色的褙子角下時隱時現。裙角盈然生風,金色束腰更襯得眼前的少女姣好玲瓏。

舒娥只覺得一眼看去,她整個人都是鮮亮明快,宛如她的聲音語氣。

那一日木蕭夏的頭髮分成一轡一轡,每一轡都用鵝黃色線纏起一寸來長,再將這些頭髮斜斜地盤在右鬢之上。碎發也用絲線捆起,垂在耳邊。發間只插著一隻小小巧巧的碧玉簪子做點綴。

當時木蕭夏的碎發並未全部紮起,還是做閨女時候的裝束。可是那時候木蕭夏已然承寵,被皇上加了封號,改稱禧御侍了。

舒娥甚至曾想過,會不會是木蕭夏也和董清凝、廖敬之二人一般,只是名義上被皇上召幸,實際卻沒有承寵呢?

可是當時木蕭夏的臉上卻滿是歡喜,與舒娥相互打趣的嬉笑的語氣,也是一片自然純真。,卻是全然沒有董清凝對於自己被只召不幸的不滿。

此時舒娥已經記不起當時改了哪一句詩句,打趣了木蕭夏,卻還記得木蕭夏聽了以後,紅臉頓足對皇上笑道:「皇上你看,舒娥這樣壞。」

那樣天真的神態,讓人一見便難以忘懷。不過是討論了青蓮和玉樹兩個名字,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若論真正的交情,不過是這淡淡的一面之交罷了。

可是時至今日,想起木蕭夏,舒娥還是忍不住想起當日的情景。

當初的如花笑靨如今已然敗落,當初的如玉雙手如今已然殘破,當初如絲的秀髮,如今也已枯萎。

舒娥伸手去握一握木蕭夏的手,彷彿還是前日下午在後苑隔著幾排大樹的距離,近得幾乎觸手可及。可是,如今這隻手保持著五指張開的姿勢,自也不能去握住什麼了。

在觸及木蕭夏那冰冷平滑的手掌心的那一刻,舒娥忽然心中一個激靈,伸出的手忍不住一顫,整個人都呆在了那裡。

展曦忙上前扶住舒娥,說道:「舒美人沒事吧?」

舒娥將目光盯在那手掌心上良久,又看了看木蕭夏的另一隻手掌心,忽然搖頭道:「我沒事。」

不顧展曦的勸阻,舒娥又細細看了看木蕭夏。

忽然一個低低的聲音說道:「回舒美人,棺木已經準備好了,只等將瀟才人裝殮。」舒娥忽然抬起頭來,看見說話的正是許松結。舒娥對許氏的印象,到不因榮妃的刁難而便壞,見許氏進來回話,亦站起身答應了。

青蓮和玉樹兩個丫鬟聽說要準備裝殮瀟才人,立時又大放悲聲。見幾個小太監垂了手站在一邊等候著準備裝殮,舒娥卻不阻止青蓮和玉樹,只是好生勸道:「你們快看看,瀟才人身上還有什麼不妥之處,好生理一理吧。」

青蓮伸手撫著瀟才人的亂髮,又看了看她肌膚上無法修飾的傷疤,不由得又是悲從中來。舒娥心中隨即瞭然,不妥之處,木蕭夏身上的不妥之處,實在是太多了。

展曦也勸道:「時候已經不早了,兩位姑娘還是讓瀟才人好生入殮才是。凡事都有一定的時刻,如此不捨得,倒延誤了瀟才人了。」

這邊瀟才人的事情料理妥當,安置在了太清樓的西配殿搭起的靈堂裡面。舒娥對展曦道:「請姑娘去回皇后一聲,好讓她不要挂念。」

宮中歿了妃嬪,其他妃嬪皆是要到靈前致祭的。可是此刻別的妃嬪都在春熙館里,皇上也在耀陽館分不得身,靈堂顯得格外冷清,除了太后和皇太妃那裡打發了嬤嬤們前來致祭之外,便唯有舒娥和許松結伴著。

舒娥站在靈前,領著許氏、青蓮玉樹和幾個丫鬟,對來人答禮。

一時朱顏等幾個嬤嬤們離去,玉樹和青蓮走到舒娥面前跪下,對著舒娥拜了幾拜。舒娥還道她們傷心過度,忙請她們起身,兩人卻不肯起來,只是抽抽噎噎地說道:「我們姑娘的事情,多謝舒美人在此主持。我家姑娘魂而有知,也會感激舒美人的。」

舒娥嘆道:「實在是因為事情太過湊巧,琴美人生產在即,榮妃又查到了那張字條,也許有人在你家娘子失足墜落前見過她也不一定。皇上也知道了字條的事情,皇后見皇上在意,自然不敢輕忽。否則等發送了你家娘子再慢慢查也不遲。我所以能到你家娘子前面盡一盡心,也是皇后關心你家娘子的意思。」

玉樹站起身來,覷著許氏走了出去,回身對青蓮點了點頭,青蓮又拜了一拜,低聲說道:「字條的事情,舒美人可知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舒娥見二人舉止有異,又聽青蓮問得奇觀,心中的疑惑更深,拉了青蓮起身,說道:「榮妃說發現字條的時候,我還在琴美人那裡。字條不是你們跟榮妃一起發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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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宮鳳棲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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