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淚自長流花自媚
白荷歌鬆開手.將信將疑的把奪過來的手絹鋪展在掌心.望著上面的圖案.比起先前的憤怒.只覺得胸口處的血氣全都一股腦兒的湧上頭頂.俊美的臉容上漲起褪不去的潮紅.身畔溪水叮咚的聲響分外的清晰悅耳.
少卿懨懨地瞥過溪水中依稀可見伊人離去留下的漾漾水波.沒有說話.一把奪過白荷歌手中的帕子.倒像有幾分賭氣.將其拋向空中想要棄置在溪水之中.五色交錯的柔帕似翩翩飛舞的蝴蝶.隨風遊盪.慢慢悠悠的落在水面之上.
春風拂過.被淚水浸過的肌膚上生出一種難受的黏膩之感.被風吹著沒有絲毫的愜意.少卿的心中說不出的失落.刺繡這種事以後還是不做的好.半男不女的被人恥笑.惹著他人懷疑又是件麻煩事.
已經到下午的時候.青丘的天空中漸漸飄起細沙般的酥雨.少卿卻沒開結界任由細雨滴落在身上.沒了逗留之意.用了法術快如閃電的飛離白荷歌.沒再理會他的神情.
白荷歌沒再動彈.一直盯著在溪水裡漂浮的手帕.被卡在一塊石頭上不再移動.
瘋了.他果然瘋了.若說以前輕浮的舉動不過是與吳少卿歡鬧.想要看看魔神窘迫的神情.吳少卿雖是容貌傾國傾城.脾氣卻又壞又倔犟.更何況是個男子······再看看溪水中刺繡精美的手帕.怎麼都覺得透著幾分詭異.所有的思緒都亂成一團.
他走到溪邊的石頭前.拾起已經被溪水浸泡而濕的手帕.攥緊在手.這綉著荷花的手帕在掌心裡就像扎手的刺蝟.讓他感到厭煩.又讓他想要看那刺人荊棘之下的柔軟.到底為何不想放卿月走.
白荷歌細細的回味著還殘留在口中的香甜.今日的他動了怒.還動了情.這是與其他女子歡愛時從未有過的感覺.沉淪.一味的沉淪在心靈深處的罪與孽中······真是遇到一件棘手的事了呢.魔神這塊石塊的情愛可不是好下手的事.
滿地翠草輕輕搖曳.沾上如薄霧的春雨.透出晶瑩朦朧的綠意.少卿踏雨而來.月白色的錦服長袍間折著瀅瀅水光.袍子邊緣沾染著泥漬.整個人散發著清冷的海藍色光輝.從雲煙縈漫水汽中走來的神君.勝百媚千嬌.香徹世間塵緣.
她站在屋子的石階上.莫名的開口的道:「真是擾人的春雨.」說著手中匯聚著艷紅的火焰.輕指一彈.火焰落在院中的碧草之上.雖有春雨的濕氣卻擋住魔火的炙烈.瞬時間紅色的妖嬈就將院子中的綠意全都吞噬.變成了一團焦黑.雨水澆灌在上面冒著滋滋的熱氣.
紅與黑的景象交錯在少卿海藍色的眼眸之中.說不出的絕望瀰漫在心底.果然.還是和這妖孽的九尾狐君生出了情根.若是能似這樣燃燒成灰燼就輕鬆多了.
正要轉身進屋子歇息.一股炙熱的靈力就身後飛快的攻擊而來.少卿向右一步.將將閃躲開炙熱的金色光球.急忙向後飛褪數十步.用寬大的長袖翻卷抵擋著鋪面而來的熱氣和木屑.頓下腳步望著已經炸裂開的房間.扭頭皺眉說道:「白荷歌.這可是你青丘的建築.是你自己給毀了屋子.不要賴在我頭上.現在既然我沒了住處.告辭了.」
白荷歌似沒聽到少卿的話語.死死的拽住她纖細的手腕.一把將她箍在懷裡.指著院中焦黑的土地說道:「卿月.我可沒有讓你拿著我青丘的碧連草來撒氣.你倒是該想想怎麼賠我滿院子的碧連草.屋子壞了還能重修.這碧連草可難尋.」
少卿這才想起來這院子里的綠草是瑤池取來的碧連草.並無什麼特殊美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夜中會閃出熒綠色的光芒.香氣攝人.安神深眠的靈物.想起這幾日的好覺.她的眼底蘊其氤氳的流光.愧疚的說道:「我去求玄女花千紀.讓她舍我幾株幼苗.給你重新種好便是.」
沒想到白荷歌箍著少卿的力氣越發的大了起來.桃花眼眸中迷離帶著不甘.深吸了口氣平復著氣息說道:「不許去.我派人來修復這裡就好了.你住在我的屋子裡.」
少卿垂下頭.海藍色的髮絲遮擋住她的臉容.默不作聲.白荷歌不安的將她轉過身來.伸手托起她的臉頰.髮絲沾著水珠向後傾仰垂落.海藍色的眸光中透著迷離流幻的光緒.一點隱隱綽綽執著痛意.那痛好似滴淌在他的心尖.一瞬間就忘卻呼吸.她輕啟著色澤如染著胭脂般嬌麗的雙唇.柔聲道:「狐君大人.你鬧夠了沒有.我不是你狐族的侍妾.不是你手中能把玩的孌童.最好打住你那些心思.」
白荷歌胸口咚咚直跳.本就壓抑著滿腔妒意.又聽著她這樣自輕自賤的話.積壓於胸膛的怒火蹭地就躥到腦頂.順手揮去一巴掌.正中臉上.一下子被她打倒在地上的濕泥里.一出手就生出悔意.霎時將蹲下身想要將她扶起.
少卿慢慢抬起頭.唇畔浮動著淺淺笑意.披散的海藍色長發間垂下一綹遮在臉側.渾身都沾染著污穢的黑泥.濡濕了衣衫髮絲像是蒙上一層薄薄的碎冰.凝脂的皮膚更甚蒼白.雙手緊緊的攥著土地里的黑泥.她舉手.一聲不響地把唇角的血拭去.連帶著臉容也一同被黑泥毀了去.
白荷歌趕緊把少卿扶住.不假思索地伸手用袖袍擦抹著她臉容上的泥濘.聲音顫抖的喚道:「卿月.卿月.」
少卿用力的甩開白荷歌的手.臉上像火燒一樣的刺痛.從沒有能這樣對她.從來沒有.指尖碰觸著臉頰紅透的五指深印.恨恨一哼.
這一聲冷哼.讓白荷歌心底生出一種徹底的冰冷.渾身顫抖的望著準備拂袖離開的少卿.他知道若是這樣放眼前的人離開.怕是這一世都會有任何交集的可能.閉眼起眼.突然發現若是沒有吳少卿.原本的世界都在崩離毀滅.雙腿不受控制的追上少卿的步伐.奮力的將她撲倒在地上.
白荷歌從懷裡掏出那塊五色線荷花手帕.本是無分量的物件.卻偏偏放在胸前的心口出.拼盡全力的喊道:「不許走.我不允許你走.也不會放你走.你這一世都是我的.從今日起我誰也不要了.只求你留在青丘陪我.」
少卿愣愣的望著眼前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九色流光黑瞳.白荷歌身上很少會閃著這樣凜然果決的氣息.俊美絕倫.臉如雕刻的五官.少了放蕩不羈的邪魅.一對細長的桃花眼裡不經意流露出難以自拔的神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一頭晶瑩雪白的頭髮被沾染著些許的泥點.第一次這樣細緻的端看他.真是好看.男子也能生的這樣好看.少卿伸手撣去白荷歌髮絲上的泥漬.還有什麼能逃的過魔神的眼眸.除非她視而不見.凝眉道:「這下我們都變得這樣污穢狼狽.狐君大人你可滿意了.」
白荷歌抓住她纖細的柔指.嘴角勾起一抹眩目的淺笑.柔聲的請求道:「卿月.叫我荷歌.我想聽.你叫我荷歌可好.」
少卿抬眼對上他炙熱情濃的雙眸.只覺的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臉上羞赫如花.聲如春風拂過的低語道:「荷歌.」
白荷歌見少卿沒有拒絕他的請求.心中生出狂喜.將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處.再次詢問道:「卿月.不要走.你就在我這裡.這裡只能容下你一個人.」
少卿想要將手從他寬大的手掌中抽出.卻被他攥的不鬆手.嗔怒的說道:「你們狐族最善說這哄人的話.」
白荷歌知曉少卿對狐族的映像本就不太好.急忙辯解道:「你怎麼不說狐族的情愛.一旦纏住便是三生三世呢.」
少卿一愣.一時分辨不出話里的真假.撇嘴道:「騙人.分明是想要一個免費給你處理公務的神君.三生三世都為你奔波.哪裡好了.」
前一陣子不過是為了將少卿滯留在青丘.他才想出處理這種事務的法子.不禁好笑道:「若是如此.估計三生三世我也在不停的追著奔波的你.」
少卿推搡著還在她面前的白荷歌.尷尬的說道:「我要回屋子換衣裳······」
白荷歌這才想起少卿平日最是愛素凈.今日這樣的折騰估計早就超出了魔神的忍耐限度.將她橫抱在懷裡.看了眼被他毀的面目全非的屋子.轉身朝著狐君的寢殿走去.哄勸道:「你到我屋子裡換上我以前的舊袍子便好.尺寸應該差不多.」
夜風吹花叢.螢火蟲帶著柔和光芒幽幽地飛舞著.少卿抱著要替換的衣物.走到青丘療傷的溫泉處.望著四周已經生出綠芽的桃花樹.心中估摸著不出一年.這裡便會開滿柔粉的桃花.
溫泉裊裊.熱氣遮擋住澈如明鏡的泉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映見美人燦如春華.顏如皎月.海藍色的長發及腰.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內襯倚坐在溫泉邊.她將凌波玉足浸於水中.閉眼沉浸在舒適中.踏起浪花朵朵.似海水的長發覆肩傾垂到草叢中.背姿已是極美.
從身後就響起白荷歌略帶寵溺的聲音道:「你這哪裡是為了洗漱.分明就是為戲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