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夏無雲遠遠坐在椅子上，眼睜睜看著霸佔了他的床正盤膝打坐的小龍。
想想不久前，躺在上面的還是個承載著他滿腔期待的靈獸蛋，現在卻……
他實在不忍再想下去了！
「過來。」小龍慢慢睜開了眼睛，冷冷瞥了夏無雲一眼，便大刺刺對他說道。
夏無雲慢吞吞挪了過去。
自從從千鶴堂出來之後，小龍便又恢復了這副模樣，剛才的天真無邪彷彿真的是他一場錯覺。
「火蓮子。」小龍又道。
夏無雲依言將火蓮子交了給他。
那小小的，紅色的火蓮子，被一團淡淡的紫霧包圍著，靜靜躺在小龍潔白無瑕的掌心。
「現在我教你離火流影手的第三式。」小龍翻手將火蓮子攏在手心，慢慢說道：「離火流影手要訣在兩個字，火和流。」
他說著有些嫌棄地看了看掌心中已被他破去紫霧禁制，正滴溜溜轉得歡快的火蓮子，又道：「可惜這東西品階太低，但目前找不到更好的東西，也只好先湊合了。」
呵呵，四星火蓮子，湊合……
不過……
夏無雲看了看逐漸變得鮮艷的火蓮子，又看看小龍，小心翼翼問道：「你的修為？」
「天鶴門還不算一無是處。」小龍道：「雖然教弟子的方法差勁了些。」
他何等聰明，這段時間跟著夏無雲，再加上今日幾場鬧劇，已將夏無雲在天鶴門內處境弄得清清楚楚。
夏無雲翻了翻白眼，這傢伙在掌門面前，乖得跟啥似的，一回到自己面前，就又拽得不行。
「你不信？」小龍也不生氣，反而慢悠悠對他說道：「天鶴門占著這麼好一處修鍊福地，這麼幾百年也就出了幾個返虛，連個大乘期的邊都摸不到。培養一堆金丹和元嬰又有何用？！還天殘境最大修者門派……妖魔二族若是入侵，瞬間便能夷平了天鶴山。」
「你就吹吧。」夏無雲在床邊坐了下來。
真能分分鐘夷平天鶴山，那妖族還不早就長驅直入了？！何必畏懼十二名返虛長老結下的修羅關？！
「呵。」小龍冷冷一笑，「若不是妖族……」
他話音突然一頓，微微眯起了眼睛。再開口時話題竟已被他硬生生轉移：「離火流影手第一式和第二式是基礎，教你怎樣運用體內靈力，你須得練得極熟，保證靈力流轉不休，方能發揮出剩下五式威力。」
「嗯。」夏無雲點了點頭，問道：「若不是妖族怎麼了？」
「練功的時候莫要分心！」小龍斥道。
「不想說便不說好了。」
「呵……」小龍冷笑一聲，「若非妖族自己搞得分崩離析，禍起蕭牆，又怎可能容忍修者安然龜縮十境內！」
「……」夏無雲無語了，說得好像妖族要滅修者十境，就像碾死螞蟻一樣容易似的。
就他所知，天殘境內修者不下十萬，這在修者十境中，絕對算不上大境。真正厲害的滄海境、隕星境，還有以劍修聞名天下的無蹤境，還有守衛修魔邊境，將星璀璨的八荒、赤月兩境，都是人才輩出之地。
「你可知為何這一千年中，修者十境，竟一個大乘期修者都未出過？！」夏無雲雖未出言反駁，但臉上神色擺明便是不信。小龍上下看他幾眼，又問道：「你可知為何你天鶴門四名返虛長老，努力百年，還是連大乘期的界都探不到？」
夏無雲眨了眨眼睛，他都不知道，他覺得掌門也不可能知道的事情，難道這來自妖族的蛋會知道？！
「為什麼？」看著小龍臉上一臉傲然的俾睨表情，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夏無雲再一次深深認識到了小龍的惡劣。
媽蛋你都不打算告訴我答案，還將問題提出來做什麼？！
「從第三式開始……」小龍一翻手掌，白嫩的手掌之上，火蓮子滴溜溜轉動得越來越快，漸漸連它周圍似乎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火焰紅色。那火焰攪動著空氣，將周圍靈力不斷吸引到火焰之中。不過片刻，竟顯得愈發鮮艷奪目。
「便是利用靈力驅動體內五行之火之力量的法訣。」小龍又道，他看了看夏無雲，突然說道：「天鶴門上下眼光太差，你的天賦遠勝方宏文，但他們對他的重視卻要遠過於你。你若能早認識我三年，現在只怕你那個什麼師伯也早不是你對手。」
這是夏無雲第二次聽小龍提到自己的天賦。
在這上面他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在天鶴門內門已有多年，勉強從築基升到旋照初期。比他不過早了幾個月的方宏文，卻已經要摸到靈寂期的界。
他搖了搖頭，對小龍道：「方宏文已快摸到靈寂期的界。」
「靈寂期算什麼？他再這樣練下去，至多到了金丹便是盡頭了。」小龍不屑一顧，對夏無雲循循誘導，「而你就不同了。你體內有屬木系的紫羽霧牙花毒氣，修鍊我這離火流影手事半功倍，很快便會超過那傢伙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繼續煉化著火蓮子，同時囑咐夏無雲道：「用第一式，將火蓮子的火氣納入體內，然後用第二式，將它和之前的紫羽霧牙花的毒氣凝成一股。」
夏無雲依言而行。
當日他依照這法訣，能輕鬆將五星毒花之氣吸入體內為自己所用，今日煉化火蓮子之火氣更加容易一些。
何況不知為何，自從竟日小龍教他第二式，他和那祝文炎動過手之後，自覺體內丹田活潑潑，暖烘烘的，靈力似乎更加充沛了一些。
這次不過花了一炷香時間，火蓮子周身被小龍催發的火氣便被他完全納入。
小龍滿意地點了點頭，隨手將四星火蓮子扔進自己嘴中，當炒豌豆一樣咬了幾下，就那樣吞了下去。然後才對夏無雲說道：「今日你用四柄長劍回攻那四人，是藉助外力進行攻擊。現下你要做的，便是利用靈力，凝氣為劍，用來攻擊。」
現在時間充分，他便開始細細對夏無雲講授，怎樣凝氣，怎樣御劍。順便又講了些怎樣利用第一式和第二式，從周圍吸取靈力，保證體內靈力運轉不斷。
他講授的方法十分淺顯易懂，夏無雲很快便完全掌握。
天鶴門日常也有授課，講述怎樣修鍊。但相對小龍所授法訣，天鶴門的法訣枯澀而艱深，往往講究一個「悟」字。
夏無雲一心沉迷訓養靈獸，花在修鍊領悟的時間上便少了許多，所以一向被師傅所不喜。
但不知是否因為在門派處境愈發危險，還是真如小龍所說自己體內有木系毒氣，修鍊離火流影手事半功倍，他很快便完全領悟小龍所說，而且靈力運轉一圈，竟然覺得十分舒暢，丹田比剛才還要活潑充沛。
「可惜……」小龍有些可惜地舔了舔嘴唇，道：「火蓮子只有一顆，不然你一口氣吸收個百八十顆火蓮子的火力，連你們那掌門也不會是你對手。」
「……」夏無雲再次無語：「這可是四星火蓮子！不是炒豌豆！你以為這還能按斤賣的？！」
「少見多怪！」小龍傲然一笑道：「等有機會帶你去妖族，只要你有足夠的妖星，火蓮子就能按斤賣。」
夏無雲斜睨他一眼，說什麼妖族地界，光是要打開修羅關十二名返虛長老所設禁制，便是他窮極一生都無法做到的事。
「好了，繼續修鍊吧，你實在太弱了，所以要儘快將離火流影手七式全部學會。」
小龍說完，便又繼續閉目修鍊去了。
他替夏無雲催發那火蓮子之力，似乎消耗頗大。兩人這一修鍊，大半天時間轉眼便過去。
等夏無雲睜開眼睛時，繁星已布滿天幕。
小龍早已睜開眼睛，正站在窗前，負手遙望西方。
他背影單薄，小小孩童的身體里，承載著夏無雲所不知道的太多事情。在廣漠的蒼穹之下，竟顯得有些蕭瑟。
夏無雲心中一軟，小龍雖脾氣有時候稍微古怪了些，但這幾日他教自己的，無一不是在幫他提高。
想到這裡，他下床走到了小龍身邊，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堅定地說道：「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完成心愿的。」
小龍斜睨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半晌才道：「和我結了血誓，學了我的離火流影手，當然就要為我做事。」
夏無雲的臉色垮了下來，難得氣氛如此好，小龍就不能稍微讓他多感慨一會兒嗎？
小龍卻不理他，負手在房中踱了幾個來回，有些惆悵說道：「今天那四個受傷中毒的弟子可惜了，若能讓你替他們解毒，對你大有裨益。」
「咦？」夏無雲想不到還有這麼一說，難怪他今日覺得靈力充沛，原來是因為替祝文炎解毒的緣故嗎？
「若是多些人來天鶴門鬧事便好了。」小龍意猶未盡地想著金陽山莊來鬧事的幾個弟子，雖然都是些旋照期的低級修者，但是用來讓夏無雲練功卻是再好不過。
「……若是掌門師伯聽到你這番話，一定非常後悔讓你留下來。不過，」夏無雲沉吟道：「那幾名弟子的毒，或許真的還未解。」
天鶴門中自有規矩，受傷療傷本就是修行的一種。今日夏無雲的師傅替那幾名弟子封住毒氣之後，應該不會浪費更多的靈力替他們解毒，而是會讓他們自行慢慢煉化。
方宏文等人果然還未睡下，不大的房間之中，四名弟子盤膝而坐，臉露痛苦之色。紫羽霧牙花乃是五星毒花，對旋照期修者來說，不亞於致命毒藥。雖然有古星淵幫忙設下禁制，但要煉化毒氣，又談何容易。
夏無雲是不知道，他所習離火流影手，已經算是高階的妖術，放在修者境內，便是眾多修者爭相追捧的高階法訣，千人中難有一人能會這樣的高階法訣。
方宏文正在替幾名師弟護法，他們的師傅惱怒幾名弟子竟敗在天鶴門最沒出息的夏無雲手上，不願再管他們死活。方宏文雖已快要踏入靈寂期境界，但終究還未突破。更何況，五星毒花，即使對一名靈寂期修者來說，也已算是大敵。
夏無雲牽著小龍推門而入的時候，四名弟子，連同方宏文都瞬間繃緊了臉色。
今日夏無雲在掌門面前說了個天花亂墜，只有他們知道他是在撒謊。
再看看那個小孩。
別人或許不知，但小孩一口說破祝文炎身上有四星火蓮子的事，他們可是在一旁聽得分明。
「我是來替幾位師兄解毒的。」夏無雲對方宏文沒什麼好臉色，他們之間可還是有殺獸之仇的。
「你會這麼好心？！」方宏文微微眯起眼睛，滿是戒備地問道。
「方師兄若是不信，那我便告辭了。」夏無雲呵呵一笑，雖然小龍所說替他們解毒能提高自己，但是看著這幾個平日里總是耀武揚威，欺負自己和秦師兄的傢伙多吃點苦頭，他也很開心就是了。
想著他們痛苦的臉色，他絕對連修鍊都能更有幹勁一些。
他說完，轉身便作勢要離開。
「夏師弟請留步！」方宏文還未說什麼，四名中毒弟子的其中一位已經開口喚道。
他對上方宏文冷冷的，銳利的目光，緩緩說道：「師兄難道忘記了，今日祝文炎……」
另外三名弟子猛然激動起來。
他們怎麼忘記了，今日祝文炎也是受傷中毒，最後也是被夏無雲解了毒的。
方宏文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但讓他當面說出不要夏無雲幫忙，讓幾名師弟繼續痛苦地和毒氣掙扎，他又實在說不出口。
可真讓夏無雲解毒，豈不是便欠下了他一個人情，以後自己還怎麼在門派中混下去？！
夏無雲微微一笑，竟然十分體貼地對方宏文說道：「幾位也不必有心理負擔，讓我解毒，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他頓了頓，又道：「我們便當做是一次交易好了。」
就在剛才那瞬間，小龍的聲音已在他腦海中響起：「他們身上的東西可比你好多了，問他們要東西才解毒。」
說完，還不客氣地將方宏文等人身上的好東西挨個點了出來。
「兩根三星天海木，一根四星金淚鵰羽，就先這幾樣吧。」夏無雲比小龍好一些，他知道要得太多，對方說不定便要翻臉，說出來的東西倒是方宏文等人能夠承受的。
果然方宏文的臉色雖然更加難看，但還是將東西取了出來。
夏無雲簡直太高興了，一邊又能提高自己，一邊又從自己最討厭的人身上榨取到了一些不錯的東西，實在是一舉兩得。
他現在反而非常希望，方宏文事後能知道自己替他們治傷，其實是為了修鍊提高。
想著方宏文知曉真相之後的臉色，他覺得自己絕對能多吃三大碗飯！
四名弟子中毒都不如祝文炎深，加上夏無雲剛得小龍指點，對第一式和第二式理解更深，也更熟悉，沒花多少時間，便將幾人體內的毒全都清除掉了。
他認真體會了下，丹田內果然靈力愈發充沛，帶著絲絲毒氣的靈力一回到丹田裡，似乎便被藏在其中的毒氣吞噬掉了，然後連同他的靈力，都顯得更加壯大了幾分。
要來的材料夏無雲暫時收到了自己腰畔的錦囊里。
修者到了築基期，如非自己願意，是不用休息也不用吃東西的。
夏無雲回到住處，又修鍊了一小會兒，將體內毒氣和靈力，還有火蓮子的火力完全凝在了一起，全都吸收到了自己身體中，這才慢慢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接下來的十來天時間，小龍便將離火流影手剩下的幾式全傳給了夏無雲。
夏無雲第一次覺得，修鍊原來是如此有意思的事。每天修鍊結束之後，他便會覺得體內靈力更加充沛，相比從前常常幾個月裹足不前，他現在的進度可謂一日千里。
可就這樣，小龍還覺得他慢了。
「這套離火流影手，我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完全掌握了。」他傲然看著夏無雲，不滿地說道：「你學這法訣便用了十天，以後更加複雜的法訣，難不成要我教個一年半載？！」
「……」
越是練習，夏無雲越是發現離火流影手的神妙之處。到後來即使在之前從未見過妖術，他也知道這一套法訣絕對是好東西。
「離火流影手，是幾星法訣？」他忍不住問道。
「沒品法訣！」小龍哼哼道：「最低級的，給你入門用的垃圾法訣罷了！」
「哦。」夏無雲無所謂地應了一聲，又自己修鍊去了。
小龍也說過，元嬰期修者都是垃圾，不過是剛剛能有點用的修者罷了。他自行將離火流影手和元嬰期劃上等號，估計至少也是五星法訣，可是相對於門派所授法訣而言，真的淺顯易懂到讓他覺得有些驚訝。
體內靈力在他控制下，在丹田內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夏無雲剛要繼續，一聲尖銳的嘯聲突然想起在了門派深處——
掌門召集令？！
他猛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小龍的臉色也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一伸手拉住了夏無雲的胳膊，阻止了他前進的腳步，一字一字說道：「是七星異獸。」
夏無雲嚇了一跳，天殘境內，已經有多久沒見過六星以上的靈獸了？！
難怪連掌門召集令都發出了！
「你還不是對手，不過……」小龍仰首看向了夏無雲，唇紅齒白，眼中滿是興奮之色，「我需要它！」
「那我該怎麼辦？」夏無雲認真問道。
「等他們打，然後我們搶！」小龍毫不猶豫地說道：「你們門派出五六個元嬰，便能壓制七星異獸了。」
「然後？」夏無雲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我從五六個元嬰手上，把它搶過來？！」
他覺得他終於明白血誓的含義了，這不是要他以血換血嗎？！
「這對你來說，是有點難度。」連小龍都為難了起來。
別說夏無雲了，即便是現在的他，也絕不是五六個元嬰的對手。可是這七星五靈碧騰蛟，對他恢復修為來說，確實很有好處。
「……」夏無雲面無表情地掙脫了小龍的手，大步朝千鶴堂走去。
這不是有點難度，這根本就是無法完成的任務好嗎？！
天鶴門尚在門派的弟子早已齊聚一堂，掌門東方承宣居中而站，他掃視了一眼安安靜靜居於下首，等候掌門吩咐的眾位弟子，朗聲說道：「千鶴城被異獸入侵，我天鶴門下弟子應降妖除魔，以衛天下。大家這便出發吧。」
他的話音落下，「嗖嗖嗖」一陣響，六柄飛劍出鞘騰空而起。
緊接著，果然如小龍所說，五六名已經進入元嬰期的修者，當先踏劍升空，朝天鶴山腳的千鶴城疾馳而去。
門下眾弟子見了掌門和各自師傅所為，有飛劍的喚飛劍，修符的畫符陣，有錢的扯遁地符，有騎寵的召喚騎寵……一陣混亂之後，千鶴堂中很快便沒剩下幾個人。
沉默著跟夏無雲過來的小龍伸手扯了扯夏無雲的衣擺，可愛漂亮的臉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容來，「我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