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而復生的少女
冬雷震天,一場暴雨突然而至,把熱鬧的壽宴弄得措手不及,佳肴珍饈散落一地,侍女僕從忙亂成一堆,一眾賓客成了落湯雞。
深冬驚雷,不祥之兆!
一眾賓客面露微妙之色,可見壽星公面沉如水立刻便換了笑臉藉機上前逢迎拍馬,直把不祥之兆說成異象乃祥瑞之兆。
靖康候臉色才稍緩,即便心有芥蒂還是吩咐下人收拾場地擺宴室內,攜賢妻與一雙天才兒女再上高堂享八方來賀。
而侯府以北的偏遠荒院。
散發酸臭簡陋的床榻之上,只蓋著一張古舊薄毯昏迷了半月的少女,終於在悶雷的催促下睜開了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瞳沒有了曾經的呆傻,如刀的冷冽讓周圍氣息越發冷寒。
嘶啞的聲音虛弱得彷彿從肺部中硬擠出來,帶著凌遲般令人窒息的恨意,「凌、嫣、然!」
大堂之中,宴會氣氛已經到了白日化,眾人酒過三巡都帶了幾分薄醉。
林氏帶著一雙兒女也差不多轉了大半圈,最終定在貴婦圈中,享受眾人高捧,笑得合不攏嘴,拉著被誇得不行的天才女兒滿面春風。
凌嫣然心下不以為意,但臉上還是盡量掛上得體的微笑,只是依然掩蓋不住眼底的鄙薄和不耐,一雙秋水美眸不時的轉向某處。
能在貴婦圈混的哪一個不是狐狸,自然看出少女的姿態,心下雖有不滿和薄怒,卻也只能掛著笑臉裝糊塗,「哦~我說嫣然小姐怎麼魂不守舍的呢,原來是……呵呵。」
眾人聞言看去,便見靖康候正和一男子交談,男子眉目俊朗線條剛毅,眉飛入鬢,一雙鷹目銳利如刀天生不怒自威,即便此刻面上沒有平時的冷硬,但周身的氣勢威儀依舊讓想上前巴結的人躊躇不前。
眾人的視線不由又少女面若桃李含春帶喜的面上,一同挪揄的笑了起來,互相打趣著讓少女更加嬌羞,粉面如桃花。
身著綠衫的丫鬟霓裳突然過來,對一眾夫人行了禮便到少女身邊耳語幾句。
少女眼波微動笑容不減,大方得體的對眾人告罪一聲便隨著丫鬟離開。
昏暗的後園之中,暴雨沖刷去空氣中的血腥味,泥濘冰冷的地面,兩個壯碩的男子壓制著一個極為狼狽的年輕婦人。
見到走來的漂亮少女,兩個男人連忙恭敬行禮,「小姐。」
少女只是抬了抬手,隨後微微躬身,看著喘息不已頭髮散亂的婦人笑道,「嘖嘖嘖,大喜之日的,薛娘如何把自己弄成如此德行,想要糟踐自己也別污了侯府的門第啊。」
「嫣然小姐,奴婢求求您,救救小姐,小姐她……唔」
回應她的是當胸狠狠一踹,凌嫣然不復之前的溫婉嬌羞,面目猙獰冷笑道,「什麼小姐,這凌府只有我凌嫣然一個小姐,我才是靖康候的嫡女,別以為什麼阿貓阿狗都有這個千金小姐命?」
被一腳踹開的婦人捂著嘴忍住痛呼,指尖血跡透出卻不慎在意,壓下心中的怨恨忍著劇痛虛弱的攀爬著滿是尖刺的枯枝,凄聲哀求,「嫣然小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姐只是痴傻之人,她不會和您爭的,您是藥師,便當為日後造德……」
「本小姐要造德也不會造在凌慕然那賤人身上,那個賤人活在世上本就是罪孽,告訴你,這次她就算幸運不死,本小姐也絕對會弄死她,敢接近琅哥哥的女人,本小姐一個都不會放過!」
凌嫣然面目更加扭曲,狠狠的一腳踢在薛娘腰上。
一切卻只因數月前琅王抬手扶起摔倒在地的傻子,陛下一句嫡女之論的玩笑,從此開始了凌慕然的地獄生活。
抬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盒子,慢悠悠從盒子中拿出幾顆靈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手掌一松,珍貴的靈草便掉到地上。
精緻的繡花鞋踏在靈草之上,狠狠的碾壓,「薛娘,我不會殺你的,還要讓你好好活著,看看凌慕然那沒用的傻子是怎麼死的,呵呵,把她丟回廢院,別再讓這些臭老鼠出來嚇壞客人了。」
「是,小姐。」兩個護衛公斤應著,雙眼卻落到地上被碾碎的二級靈草,一臉的肉疼,要知道,二級的靈草對於他們這樣低等的武者來說也是難求的。
凌嫣然身邊的丫鬟蹲下身嫌惡的用帕子包起被碾碎混合著泥土已經失去效用的靈藥,抬手塞到薛娘衣領中,笑容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得意,「薛娘啊,這是小姐慈悲賞的,好好照顧那傻子,別死得太快……」
癱軟的身體如一灘泥一般被扔在了沒有半點燈光,散發著腐朽和死氣的院子中,兩個護衛不屑的扯扯身上弄髒的衣服滿眼嫌惡,忍不住又踹了不知死活的婦人一腳才罵罵咧咧的離開。
暴雨沖刷去了一切罪孽,雨點如同重鎚狠狠的敲打在薛娘痛楚纏身的身體上,讓她恍惚的意識稍稍清明。
「小姐,小姐還在等我,我不能死,不能死……」十指扣入堅硬冰冷的沙土之中血肉模糊,她機械的蜿蜒攀爬。
雷聲震天,轟鳴不斷,緊閉的房門卻突兀的被打開,黑暗中,嬌小的人影步履闌珊的走入雨夜之中,朝著黑暗中那機械爬來奄奄一息的婦人走去,被亂髮遮蓋下消瘦透骨的面上只有一雙清明的眼眸帶著瑩潤的光澤,臉上滑落的,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滴。
似有所感,薛娘的動作停了下來,艱難的動了動頭,目光卻落到了眼前沒有著鞋被暴雨沖刷得幾乎透明可見白骨不到巴掌大小的一對腳丫。
凌慕然慢慢的蹲下,看著這一熟悉的情景,輕輕抬手撫上薛娘沾了泥污冷若冰凍的臉頰,低啞的聲音如發銹的鐵絲摩擦,帶著鬼哭般的輕喚,「薛……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