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去樓空
蔣叔叔好像看穿了我心裡的想法，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可能有些唾棄我，覺得我做錯了。不過，很多事情都是有特殊原因的。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是不得不離開。這些年我也一直都活在懊惱當中，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終於能回來了。卻是沒想到，小嵐居然這個樣子了。」
說著，蔣叔叔頭微微抬起，雖然他控制住他的情緒，但是，我還是感覺到他壓制不住的悲傷。他抬起頭，或許是為了讓自己的眼淚不流下來。
說真的，那一刻，我真的是有些心軟。我覺得蔣叔叔也蠻可憐的。他有過錯，但是，他心裡真心是悔過了。如果一直揪住過錯不放的話，那剩下的就只有仇恨了。當然了，我不是當事人，我這麼想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這事情到了我的身上，我未必會有這樣的覺悟。
所以，我想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不知道您想要我幫什麼忙？太大的忙我也幫不上，我照顧王姨，只是因為我們之間很親近，我想要盡一份心罷了。」
「我希望你幫我勸勸她們……我想把小嵐帶到省城去。還有雪梅，她也應該接受更好的教育。」蔣叔叔看著我說道。
聽到這話，我愣在了那裡。說真的，這段時間我雖然一直很忙碌，但是我卻是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我已經習慣這樣的忙碌了。現在忽然間有個人告訴你，對不起，你的忙碌沒有必要了，我們要離開了。而且，還是要讓我親手結束這一切，那種感覺真的是非常不舒服，我瞬間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奪走了一樣。
蔣叔叔看到我沉默了起來，繼續說道：「其實小嵐的病情真的挺嚴重的，但是也未必沒有挽救的可能了。我可以給她請最好的醫生，接受最好的醫療條件，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要是繼續呆在這裡，那真的是死路一條。我知道你肯定也希望她能好受一點的，是不是？所以，真的拜託了！」
這句話打動了我。有錢，就多了很多可能。之前為什麼沒可能，那是因為錢不夠。所以，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蔣叔叔的要求：「我可以幫你試試，但是，到底行不行，我不敢打包票。」
「謝謝，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你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這個人情我遲早會還你的。」蔣叔叔很是高興的說道。
第二天，我又去了王姨家裡。我感覺氣氛似乎比前天晚上好了一些，雖然蔣雪梅還是冷著臉，但是王姨臉上卻是多了一絲笑容，氣色也是好了不少。
我趁著蔣雪梅不在，偷偷跟王姨說了一句：「昨天蔣叔叔找我了。」
「哦，他怎麼說？」王姨看了我一眼。
「他讓我勸勸你們，他想把你們接到省城去。」
「那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王姨詢問我的意見。
「我當然是不希望讓你們走。沒我的照顧，我不太放心。不過，去省城也好，有更好的醫療條件，然後你的病就能被治好了。」
「呵呵，你真的是這麼想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雪梅去了省城，你們之間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了。」王姨看著我，眼睛里居然有幾分銳利，似乎要看穿我的內心。
我直接跟她對視：「我知道。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好過一些，只要你好起來了，比什麼都強。」
小縣城與省城的距離有多遠？只是幾百公里而已。不過，小旅館的兒子郝建與蔣叔叔的女兒蔣雪梅之間的距離有多遠？那幾乎是天人永隔了。我心裡非常清楚，蔣雪梅去了省城，跟我之間基本上就算是斷了聯繫。蔣叔叔的那一張名片，更多的只是一個笑話而已，我從來都沒有當真。
「你勸勸雪梅吧，我是勸不了她了。」王姨心裡也是想離開這裡的，對於她來說，蔣叔叔不僅僅是那個負心拋棄了她的男人，更是曾經帶給她無限美好的男人。哪怕這一去死期在即，她也是想要抓住這曾經的美好。
我點了點頭：「我試試。」
我很少跟蔣雪梅單獨相處，當王姨去了卧室，我走到狹小的廚房的時候，她居然有了一絲慌亂。隨即，她就瞪大了眼睛，目露凶光，問我想要做什麼。
我笑了笑：「我們談談行不行？」
蔣雪梅還是有些戒備的樣子：「有什麼好談的？」
「談談王姨，也談談你自己。」我擺明了立場，「你爸找過我。」
「不要提那個傢伙，他不是我爸。」蔣雪梅大吼了一句。然後又看了外面一眼，似乎怕驚動王姨了一樣，壓低了聲音，卻是兇悍不減：「那傢伙給了你什麼好處了？你居然要幫他說話。我告訴你，如果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就給我退回去！要不然的話，我再也不會跟你說話了。」
這種威脅……真是沒什麼力道啊。我們本來就很少說話的好不好？
「二十萬……」我悠悠說道。
蔣雪梅很是憤怒，立刻就想要罵我。
「我沒要。然後，他給了我一張名片，我收下了。」
我看著蔣雪梅：「你覺得我是那種很在乎錢的人嗎？如果在乎錢，我就不會一直過來照顧王姨了。我在乎的只是希望王姨可以過得好一些，他說王姨去了省城，會好過一些，所以，我就答應了。當然了，我只是勸勸你而已，至於做什麼決定，那是你的事情。」
蔣雪梅看著我，怔怔的樣子，美目之中不知覺的多了一絲複雜情緒。她問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就納了悶了，王姨問我怎麼想的，蔣雪梅也要問我怎麼想的。我怎麼想的，重要麼？
不過，我還是如實的說出了自己心裡的想法，然後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們的事情，你們做決定，我只是表明自己的看法而已。」
蔣雪梅看了我一眼，情緒莫名有些煩躁起來：「你是不是有些厭煩了？你討厭照顧我媽，你也討厭看到我，所以你希望把我們都攆走是不是？我們消失在你的視線里，你就清凈了是不是？」
這無名火來得是毫無由來，我站在那裡有些發怔。我搖頭，說不是，我從來都沒這麼想過，你想太多了。
蔣雪梅卻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樣子，她拿起鍋鏟就要趕我走，我不走，她就拿刀，凶神惡煞的樣子，好像我是什麼殺父仇人一樣。沒辦法，我只好落荒而逃。
我下了樓，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情緒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反正有兩三天的時間，我都不敢上門一步。第三天，我才鼓足了勇氣上門，蔣雪梅一個人照顧王姨很勞累，我需要幫她分擔一些才行啊。
可是，我上了門之後，看到眼前的一幕，卻是愣在了那裡。
人去樓空！
她們真的走了！
王姨跟蔣雪梅走了！
甚至都沒人通知我一聲！
那種感覺，是一種失落，更是一種撕心裂肺！
難道我所有的付出都是這麼微不足道嗎？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一提嗎？心裡陡然間生出了一股子戾氣來，你們這麼輕視我，這麼不在乎我，我又何必在乎你們？誰離開了誰，不能過？我在地上重重的一跺腳，直接就下了樓。
走在路上，一陣風吹過，我身體有些發寒，我情不自禁的裹住了自己的衣服。我看了一眼周圍，寒風吹，夜色濃，不僅僅是入冬，而且還入夜了。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