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不速之客

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戎狄士兵就把倆人帶出了山谷.只是眼下.這個戎狄人已經神志不清了.只會樂呵呵地沖著倆人傻笑.

蒼莽的山巒已被拋在腦後.前方一片是通往行宮的密林.一條是通向驚雲城的石道.杜若站在岔口許久.夜陌也杵在一邊緘口不言.

「王爺.就此別過.」杜若瀟然回眸.臉上皮笑肉不笑.

夜陌綳著臉.顏色陰沉沉的一片.

這個女人早就想擺脫他了.

「那在此.我就祝王爺早日手刃戎狄.收復驚雲啦.」

杜若蕩漾起抹抹清麗的笑意.面對眼前如此開闊的視野.她深深吸一口氣.一股涼風吹開了她臉上的陰霾.一撥漣漪撩開了鬱悶已久的心扉.

說完.她倒恭敬朝這位攝政王淺淺一鞠.然後扭頭就走.

而夜陌.還是久久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哼……」.一聲陰森森的冷笑從兩片冰唇間飄出來.夜陌冷冷地凝視著杜若的背影.道：「戎狄人本王不會放過.驚雲城本王自然會收回.而你.也絕對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終於擺脫了那個神經兮兮的攝政王.杜若好似放下了扣在心中的千斤巨石.步伐變得輕易愉快.連呼吸也變得無比順暢.

夜陌武功深不可測.又嗜血成性.以後遇見他也要繞開走.不然哪一天像一個時辰前一樣發了瘋.那豈不白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她回到驚雲城.這裡還是滿目蒼夷.一片凄清.街道上時不時有幾個戎狄士兵來回巡邏.錚亮的鐵靴把青磚敲得噠噠響.不過實際上.驚雲城能燒也燒光了.能搶的都搶完了.有的只是沉甸甸的怨氣和縈繞不散的血腥味兒.這座空城.守與不守似乎無關緊要.

士兵們紀律鬆散.披甲巡邏也不過做做樣子.杜若輕易地溜了進去.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蒓兒.找大娘.她暗暗祈禱.希望他們一切都安好.

經過這一次.杜若才深知.憑自己這點微小的力量根本無法拯救驚雲城的千千萬萬的百姓.不自量力.只會徒然搭上性命.死無全屍.

現在.她只想做她能做的和該做的.

郊外的綠蔭一如既往的茂盛.杜若快步走到農舍門前.咯吱一聲推開房門.

「姐姐.」

蒓兒的嗓音好似一串銀鈴.叮叮噹噹地在杜若耳畔晃過.

「姐姐.你終於回來啦.」蒓兒猛然地衝過來.一頭扎進杜若的懷裡.興奮之中.眼角滲出了幾滴暖液.

「姐姐.你這麼久都沒消息.蒓兒還以為……」

蒓兒咬著嘴唇.滿臉的委屈.

這幾天.他在這裡等啊等.時間過得好漫長啊.他望著星星.望著月亮.好像過了幾秋幾冬.人世間度過了幾輪迴.這才把他的杜若姐姐給盼回來.

小傢伙眨動著羽睫.靈精的目光在杜若身上上躥下跳.可當瞥到杜若手臂上那一抹血污之後.蒓兒就再也興奮不起來了.

「姐姐.你受傷了.」

「姐姐沒事.你瞧.現在姐姐好著呢.」

杜若張開手臂一把抱起蒓兒.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只不過掂量掂量這小傢伙.好像比幾日前更消瘦了.

「對了蒓兒.大娘呢.怎麼這會兒不見她了.」杜若四處瞅了瞅.只見屋裡空蕩蕩的.

「大娘一大早就到山上采野菜去了.」

「野菜.」

聽蒓兒這麼一說.杜若的目光馬上就掃到了桌上的那碗野菜.湯羹清寡.幾塊浮萍一般的碎菜葉飄在湯麵上.清淡得叫人唏噓.

杜若嘆了口氣.再看看蒓兒.這孩子的角嘴還沾著一點清苦的湯汁兒.

雖說杜若在離開的時候把身上所有銀兩都留給他們.可放眼驚雲城十里之內.哪裡不是一片荒涼.哪裡不是殘垣廢墟.戎狄攻佔了驚雲城.這時候就算有再多銀子.那也跟石頭沒什麼兩樣.

「蒓兒.這幾日苦了你和大娘了.」

「蒓兒不苦.」

小傢伙眨眨眼.輕輕地把消瘦的臉蛋貼在杜若的右頰上.低聲咕噥：「姐姐.你這次回來后就不要再走了.外面很危險的……」

「好.姐姐會一直陪著你……」

杜若深吸一口氣.她始終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她一找到千足草就走.帶著大娘和蒓兒遠離這個陰霾遍布的死城.至於其它的事情.她不該管.也沒有能力管.

倆人在屋裡聊了好一會兒.據蒓兒說.這幾天.附近的村落幾乎都遭戎狄洗劫過.他們搶走了所有的牲畜和糧食.還一把火燒了好幾個村落.村民死的死.逃的逃.好在大娘這比較偏僻.戎狄人沒搜到這兒來.他們才逃過一劫.

倆人說著說著.突然.外邊想起了幾聲噠噠的叩門聲.

「一定是大娘回來了.」

蒓兒像只興奮的小獸般猛然蹦起來.一邊晃著腦袋.一邊往門口跑去.

「蒓兒.」杜若想攔住他.卻抓了個空.

這敲門聲.輕得詭異.好像在試探一般.

「蒓兒.別開……」.杜若想剛開口叫住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咯吱一聲.蒓兒興高采烈地打開屋門.可就在門縫拉開的那一剎那.他臉上純真的笑容蕩然無存.

「你是……你是誰.」蒓兒愣愣地瞪著眼.倒退幾步.

眼前.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他頭上戴著奇怪的金飾.身上披著柔軟的貂毛.裝扮不俗.

一對藍眸既神秘.又謹慎.少了幾分兇惡.多了幾分銳利.

男人低頭瞥了一眼蒓兒.隨後便直接把目光轉移不遠處的杜若身上.

「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

杜若柳眉微蹙.這個人.這張臉.讓她熟悉.也讓她惶惶不安.

「蒓兒.快過來.」杜若俯下身呼喚道.

小傢伙瑟瑟地蜷著肩膀.他盯著藍眼男子往後推了幾步.拉開距離后.蒓兒猛然轉身.噠噠幾下撲進杜若懷裡.

「你在附近埋伏很久了吧.二王子.」杜若的冰唇微微翹起.言語間充滿了嘲諷.

「是」.

安虜站在門外.他凝望著杜若憔悴的雙頰.不禁想起那天晚上小巷中那抹月光般的纖影.

「我知道你還會回來.所以一直派人暗中注意這裡」.

「那你現在想怎樣.」杜若冷眼相對.把蒓兒緊緊護在懷裡.

她知道.安虜背後必定有一支嗜血的戎狄鐵騎兵.

沒有直接把這間茅屋夷為平地.也算他顧念昔日的救命之恩.但這個人.為人深藏不露.性格沉斂陰險.絕不可掉以輕心.

「希望姑娘能跟我走」.安虜面無表情.語氣卻十分溫和.

「跟你走.哼……」.杜若冷笑道：「到你們戎狄人修建的那座鐵牢里去嗎.」

「姑娘.你劫持了我的大哥.捉拿你是我的職責.請你跟我走.我不想跟你動手」.

還不想跟你動手.杜若淡淡地撩起嘴唇.這小子筋骨強勁.是塊能練武的好材料.可惜目前為止他的武功一般.要真動起手來.杜若三兩下就可以把他打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