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囚禁(二)
房門咯吱一聲合上了.杜若不由得心弦一顫.
安虜沒有進來.他吩咐幾個士兵好好在門外守著便離去了.
屋裡是一派中原風格的裝潢.青銅燭盞.珠光簾幔.中央還有一張大圓桌.桌上鋪著精緻的花團錦簇綉紋的絲綢桌布……
一切似乎都經過主人的巧手慧心的精心設計.每一件陳設彼此輝映.相得益彰.
「姑娘.餓了嗎.」
偌大的房子里.只候著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僕.
「姑娘.快過來吧.」老僕一邊擺弄著桌上的菜肴.一邊樂呵呵地說道:「老頭我好多年都沒有下廚做菜了.這是這三年來頭一次做.希望能合姑娘的口味」.
杜若瞅著這老頭慈眉善目.而且還一副中原人的面孔.難道這位老伯是被戎狄人抓來這裡當差的驚雲城百姓.
她一言不發.拖著腳后沉重的鐵鏈走了過去.果然.桌上是滿眼精緻的菜肴吃食.什麼紅燒乳鴿.糖醋鯽魚.燉雞湯……都是中原的家常菜.看得杜若心頭一暖.
不過.她也沒忘記這裡是哪裡.
「來.姑娘.吃呀.」見杜若杵著一動不動.老僕熱忱地推搡著她走桌子旁邊坐下.又是盛湯又是夾菜的.還直接把筷子塞到她手中.笑呵呵地催促道:「快吃呀.快吃呀.不然菜都涼了.」
老伯如此盛情.杜若一下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低頭喝了幾口熱湯.
「老伯.請問您如何稱呼.」
「哦.光顧著讓姑娘你吃東西.都忘了向姑娘介紹了……」.老僕憨厚地笑了幾聲.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二王子身邊的老僕.姑娘你叫我吳叔就好了.」
「那這裡是.」
「這裡不過是間普通的別院.是二王子特意安排給姑娘的.請姑娘安心住下」.
聽到老僕這麼一說.杜若的神色有些茫然.
難道安虜當真不會把她交給納穆景.這個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杜若緘默思忖了一番.她瞅了瞅吳叔一臉和顏悅色.水眸一轉.突然二話不說拾起筷子就大快朵頤起來.這不.不到三兩下的功夫.杜若就把碗里的菜給吃了個精光.湯也喝得一滴不剩.
見到此狀.吳叔臉上的笑意更加溫和欣慰.
「對了.吳叔……」.杜若用衣袖擦擦嘴角.綻開一張溫順斯文的笑靨.小心試探道:「不知道二王子讓我住在這裡到底有何用意呢.」
「這個嘛……」.吳叔把腰板一綳.搖搖頭.道:「這個老僕就不知道了.王子只吩咐我照顧好姑娘你的一日三餐.姑娘日後需要什麼缺什麼直接跟老僕說就好了.」
沒想到這個吳叔嘴巴還挺嚴.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二王子.」
「這個嘛……」.老僕頓了頓.又搖搖頭.「這個難說.不過我想王子要是有空的話自會來見姑娘的.姑娘不必擔心.」
幾番問答下來.杜若陷入了沉默.
「如果姑娘吃好了.那老奴我待會兒就讓人進來收拾東西.姑娘一路過來也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吳叔吆喝了一聲.幾個侍女匆匆推門走進來收拾剩菜殘羹.她們手腳倒利落.不過一個個把腦袋垂得低低的.一語不發.也不敢抬頭瞄一眼.好像杜若患上了肺癆什麼的傳染病.恨不得馬上收拾好東西走人似的.
「好了.姑娘.你好好休息吧.半夜有什麼事直接向門外的人吩咐一聲就好了.」說完.老僕領著侍女悄然退下.輕輕把門合上.
咔嚓一聲細響.杜若顫了顫.這個吳叔走前.順便把門上了把鎖.
紅燭躍動.杜若冷冷瞥一眼腳下的鐵銬.片刻之後.她拎起沉重的鐵鎖悄悄走到窗邊.然後伸出尖指往雪白的窗紙上柔柔一戳.
燭光從小孔中淡淡渙散出去.在灰暗的青磚上灑下一點明亮的星斑.外邊寂靜得只能樹枝沙沙搖曳的聲音.別院中央鎖住一灘黯淡的月光.染就一派凄清失落之感.
杜若透過小孔暗暗窺探.只見別院前守著五六個戎狄士兵.個個把眼珠子瞪得銅鈴似的.時不時晃動腰間的彎刀在門口巡邏.除此之外.石階下還候著幾個侍女.她們好像石雕一樣冷冷地杵在那兒.叫人見著心裡發毛.
安虜這是什麼意思.他想囚禁她.
房間裡衣櫃、妝台、軟榻什麼的一應俱全.杜若轉身又抱著冷冰冰的鐵鎖在屋裡翻箱倒櫃.可搗鼓了大半個時辰竟然都找不出一件剪刀什麼的利器.
看來安虜是早就預謀安排好一切的.
黑夜的死寂變成了無聲的壓抑.杜若靜杵在房間里.突然有那麼幾瞬的茫然.安虜.大王子.別院.老僕……這一切串連起來.混成紊亂的麻絮把杜若的心思攪亂.
所有的事情.似乎比看上去要複雜得多.
有一點最叫她疑惑的便是那個無意救下的戎狄少年.雖然大晚上的光線昏暗.可杜若當時看得真真的.少年身上那一條條鞭痕都沾著半干半濕的黑血.衣裳襤褸.肉連著布.布連著肉.幾乎被打得不成人形.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戎狄的二王子.到底是什麼原因叫他這樣身陷囹圄.
想著想著.杜若眉眼間湧上一股倦怠的睡意.它模糊了她的視線.侵蝕著她的意識.它化作一股暖流在杜若身體里暗暗流淌.酥軟她的四肢.勾起她一頓又一頓的哈欠.
今天發生的一切在她腦海中飛快閃過.沒想到剛擺脫了夜陌沒多久.自己就又落入了安虜的手中……想著想著.杜若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
「吳叔.那個姑娘如何了.」
安虜站在窗旁.月光在他臉上映下一片灰暗的憂鬱.
老僕悄悄走了過去.弓著身子道:「王子放心.那位姑娘好著呢.老僕方才在飯菜中加了一點的蒙汗藥.估計她現在已經睡著了」.
「嗯」.聽罷.安虜凝視穹蒼之上的彎月.揮揮手.道:「吳叔.今晚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老僕微微鞠躬.悄然退下.
萬籟俱寂.四下無人之際.一抹炙熱的痴怨才從那雙晦暗的藍眸中洶湧翻動.其實這都是迫不得已的.要是不下藥讓杜若安安分分地睡死過去.以她的本事怕是今晚就能從別院里逃出來了.
安虜想要留住她.只要能留住她.哪怕是囚她一世.讓她恨他一世.他也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