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劍 10
槐楓同志「不知己身在何處我心安處是家鄉」的先進事迹被樹為松派劍宗的典型在總舵傳笑了許久然後傳到了分舵去繼而又傳出了外門。
於是在松派里就算最初級的外門初入門弟子都能清楚地分辨總舵和閩越基地之間的區別了。
槐楓起初並不是沒有懊惱過可後來想了想權當為門派的基礎設施知識普及做貢獻嘛!犧牲我一個造福千萬人很好很值得。——便寬了心。
讓他無法面對的是:這事兒後來居然——或者應該說是「終於」——成為了楚雲手中的把柄。
當他和楚雲到了一個新地方參加武會而他想自個兒出去遛個腿的時候楚雲就把眼兒眯上扔過來一個擔憂里參雜著懷疑關切里夾帶著鄙夷的目光:「自個出去?就你?我說貝貝你知道自個兒在哪嗎?」
槐楓便像斗敗了的公雞落單了的狼憂鬱地垂下那興緻勃勃的尾巴縮進房間一角等楚雲把他們的行李一件件整好才一邊腹誹一邊乖乖跟在楚雲身後出門逛大街。
如果只是一次兩次便也算了。
可讓他鬱卒的是楚雲是一而再、再而三樂此不疲還屢試不爽。——更有甚者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們都已經兩鬢斑白鬍子一把當上了教頭有一天槐楓突奇想妄圖對著徒弟們宣揚一番自己當年的光輝事迹拉過條凳二郎腿坐下拎起一壺茶剛擺開陣勢底下有一個徒弟舉起手來:符師父有什麼地方你是沒跟著楚師父自己去的嗎?
槐楓猛地被這麼一將軍條件反射誠實地搖了搖頭。
徒弟們便紛紛表示楚師父的故事已經聽過了楚師父說得很精彩符師父就你那口才同樣的內容你真要再說一遍么你確定真的確定真的真的確定算了吧誠懇地和您說人哪還是別自曝其短了下午還組內對抗練習呢都這個點了您老也一把年紀了別硬撐著午休時間就這麼一個時辰快洗洗睡吧。
說罷一哄而去作鳥獸散。
留下槐楓在蕭瑟的秋風中慨嘆自己哀怨的人生。
可嘆人生之無奈便在於未來——尤其是災難的未來——的不可預測。
因而懵懂之年的槐楓並不知道在那遙遠的未來那屬於自己的生命軌道將會如此旁逸斜出。
眼下他正忙著用「傻笑」這種最精簡節約便捷高效的方式慶祝自己的升遷。
楚雲站在旁邊不厭其煩地交待著:
「明天我們坐鵬輿走可千萬不要起遲了。」
「三個包裹別拉了。」
「把創葯放在外面。」
「明天早起把防身的真劍收進去鵬輿上不許帶著這個。」
「……」
「……」
以及等等其他。
槐楓笑著努力點頭妄圖把這些話多少裝一點進腦里——可話還沒到耳邊就先聽丟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漏得**不離十。
楚雲把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了三五次停下來抿了抿嘴:「聽明白了?」
槐楓連忙點頭:「明白了。」
「那說給我聽聽都明白了些什麼?」
「……這……」槐楓語塞。
「你!!……」楚雲待要作看槐楓一雙像初生牛犢似的大而柔和的眼睛一下一下眨巴著閃爍著和煦溫軟的光芒不知為什麼半句話就是堵在嘴裡怎麼也出不了口。
半晌嘆口氣:「罷了罷了——宵夜我給你打了放在那邊盒子里了還是熱的餓了就吃著吧——明天早上記得早起就這樣罷。」
說著一甩袖子推門出去了。
「嘛」槐楓抓抓後腦勺「沒想到楚師兄脾氣也挺大……」跳下床踮著光腳溜到桌邊一掀食盒果見裡面有熱粥、菜蔬、禽蛋、還有槐楓最愛的肉包子「……不過人還真不錯啊!」感激地向門口望一眼槐楓操起一個包子塞進嘴裡。
月色正酣。
雖說楚雲反覆交待了今夜早睡明日早起可槐楓已經昏睡了一個下午這會兒又怎麼歇得下去——況且他忽然想起這一個月來忙於練習山中的秀美景緻從未仔細玩賞;又況且月光如此迷人……槐楓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自己的屋頂上了手中抓著個茶葉蛋嘴裡還叼著半個包子。
「罷即行之則安之。」
摸了摸懷裡的《屋頂行走能力八級檢定證》(不要深究這是個什麼東西)槐楓深吸口氣一面剝著蛋殼一面踢踢踏踏地走過屋樑。
夜風清涼。
手上攥的茶葉蛋沒兩下就給吹涼了槐楓的腦袋也順帶著涼了下來。他本就不是充滿浪漫情懷的人——或者說他大腦系統版本過低兼容不了「浪漫」這種高端設備——剛剛一瞬間的恍惚基本可歸結為久睡未醒的朦登現在徹底清醒了現這景色也不過就那個樣山是山水是水月亮是月亮……茶葉蛋冷了嚼著太咸有點……
「臭小子!」平地響起一聲炸雷「你還要在我的屋頂上轉悠多久?!」
槐楓一驚腿軟「咕嚕」一聲從屋頂上滾了下來還好眼疾手快在屋檐邊一撐雙腳一勾晃晃悠悠勉強倒掛在了檐邊才算沒掉下去——鬆口氣定睛一看只見譚教頭握著個茶壺立在房中:「小兔崽子問你哪!——『屋頂行走守則第一條』是什麼?『行走屋頂時要安靜不得打擾屋主』記不記得?記不記得——聽你小樣兒這聲音大的明天我就去遞申請調銷你執照!」
槐楓忙「咕咚」一聲把茶葉蛋咽下去耿得咳了兩聲:「哎呀譚師父可別——我考了四次才考上了八級執照要是……」
「逗你呢」那水靈的puppyeyes把譚教頭逗笑了沖他招了招手「下來吧你那麼倒掛著也不嫌頭疼?我看著都暈。」
「哦。」
「怎麼?這麼晚來是什麼事?」譚教頭一撩衣擺在太師椅上坐下問。
槐楓差點脫口而出:沒什麼事我就閑抽了出來轉悠一圈。
可看看漸偏西的月亮看看睡眼惺忪的譚教頭——溜光的腦袋上還斜搭著個小貓睡帽——頓時就沒了直說得勇氣哼哼嘰嘰了半天磨出一句:
「那那個啥我就來問問您有什麼人把我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