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篇八 結局
「雪兒,我來了,我答應過你,我會用紅色鮮花散滿天,親自穿著大紅婚袍來皇宮迎娶你,可惜,我要食言了。」
雪倫看著城牆上飄然站著的風言,一襲紅似朝陽的血衣,周身,環繞著一層血珠匯聚成的血霧,不知上面沾染著多少人的鮮血,而他帥氣無雙的臉上卻掛滿了失落和留戀,那雙勾魂的眼眸中,寫滿了溫柔和深情。
她笑了,伴隨著淚珠滴落,卻綻放著她此生最美的笑容。
「不,風哥哥,這鮮紅的血衣,不就是大紅婚袍,這漫天飄散的血珠,不就是紅色的鮮花?你做到了,我雪倫,永遠都是你風言的新娘!」
對面的風言好像微微愣了下,隨即便笑了,笑得很陽光,很帥氣,他的身體漸漸淡化,最終,竟面對這皇宮朝遠處飄去,越飄越遠,直到消失在空氣中。
雪倫的笑凝固在臉上,心裡彷彿有些東西被硬生生抽走了,一瞬間的死寂涌了上來,幾近把她淹沒。
她遙遙望著那個淡淡紅跡消失的地方,痴痴的朝前走了幾步,她有一種感覺,這個時刻,只要一個念頭,她就能隨他而去,可是不行,她還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放不下,到底是什麼呢?為何她想不起來,可她的心卻在牽絆著她,不讓她追隨風言而去呢?
這個時候,腹中微微疼痛,雪倫下意識的低頭看去,腦中如同閃過一道炸雷,瞬間把她激醒,孩子!她的孩子!她還有她和風言的孩子!
飄雪殿內,昏昏沉沉在生死邊緣掙扎了六日的雪倫公主,終於睜眼了。
「公主,公主醒了!快去通知皇上,快,太醫,快進來!」
雪倫醒過來之後,就聽見周圍一片嘈雜,她下意識的摸摸肚子,腹中的輕微動靜讓她不由的鬆了口氣,還好,孩子還在,這是她的希望,恐怕也是現在唯一的希望了。雖然知道剛才那只是個夢,但是雪倫明白,風言凶多吉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心底的壓抑忍不住就涌了上來,胸腔內彷彿有東西在翻滾,雪倫本就煞白的臉色此刻竟變得灰白死沉,黛眉緊皺,她的身體微微起伏著,終究還是沒忍住,「噗!」的一聲,雪倫側頭,猛地吐了一口血,艷紅中帶著幽幽的紫,妖嬈的綻放在床頭,如同一朵地獄之花。
「啊!公主!公主吐血了!太醫呢?快讓門口的太醫都進來!」隨著雪倫的這一動靜,周圍就像炸翻了鍋一般,吵鬧起來。不停的有太監和宮女跑來跑去,忙亂非常。
而雪倫,則歪著頭躺在床上,視線如凝固般定定的看著枕邊的血,直到宮女拿了個新枕頭來,把那個沾染著污血的拿了出去,她的眼神才幽幽的收了回來,可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很快,就從門外進來了三個太醫,俱是太醫院的名家,一個個熟悉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惶恐,雪倫抬眸望了一眼,便又重新閉上了眼,任由他們折騰。
三人輪流給雪倫探了探脈,對視一眼,卻都沒有開口說話,見雪倫也無詢問之意,便悄悄退了下去。
感覺到周圍清凈了些,雪倫這才開口說到:「流蘇呢?」大概是許久未曾說話的緣故,一開口,嗓子乾澀的難受,連聲音也變得沙啞而生硬,好不容易才發出聲音來,話音中帶起一股子血腥味。
一旁的宮女聽見響聲,連忙湊了過去,可待聽清楚雪倫的問話,便開始支支吾吾起來。「公主,您還是先好好休息吧。」
聽見這話,雪倫睜開眼,晶亮的眸子閃著懾人的光芒,她定定看著那陌生的宮女,彷彿想把她看穿一般。
宮女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低頭叩首。「公。。。。。。公主,您別問了,好好休息吧。」
雪倫看著宮女誠惶誠恐的樣子,已然猜到幾分,流蘇為了替她拖延,不僅犯了宮規,而且還因此讓她聽見了御書房之事,致使她險些喪命,疼她如斯的軒轅逸,又豈能放過流蘇?
「你起來吧。」雪倫輕聲說道。
宮女抬頭看了一眼,見雪倫又重新閉眸休息,這才稍稍放鬆的站了起來。
雪倫深吸了口氣,說:「你只要告訴我,流蘇是否還活著?」
宮女猶豫了下,還是輕輕點頭,應了聲。「活著。」
「那就好。」雪倫心裡的石頭,放了下來,只要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流蘇從小和她一起長大,雖是主僕,卻情深過姐妹,若是因為她,害了流蘇的性命,恐怕她這一輩子,都將寢食難安。
沒有多久,軒轅逸就來了,急急躁躁的沖了進來,身上依舊是那身朝服,顯然是剛下朝,連衣服都未來得及換,可當他進來的時候,卻見雪倫閉眸淺寐,不由的放低聲音,朝著一旁站立的宮女飄了個詢問的眼神。
宮女跪在地上,輕聲回到:「回皇上,公主剛睡下。」
軒轅逸點點頭,「太醫何在?」
「都在偏殿候著。」
軒轅逸又看了雪倫一眼,這才轉去了偏殿。
他前腳走,床上的雪倫就睜開了眼,望著軒轅逸的背影,雪倫的心情,複雜至極。剛才吐出的血,艷紅中泛紫,那顏色那味道,和當初軒轅逸送來的墮胎湯藥如出一轍!她知道,風言出事之後,皇宮是絕對容不下這個孩子了!軒轅逸要保住她的名節,就必須除了這孩子!
雪倫玉手輕輕撫摸著五個月大的肚腹,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絞痛。
五日後,流蘇回來了,帶著一身的傷,但終究還是活著回來了。
「公主!」流蘇看著瘦了一大圈的雪倫,不由的就撲在雪倫身上哭了起來。
雪倫蒼白的臉色終於浮起一絲笑容,她輕輕的把流蘇扶了起來,望著她稚嫩的小臉,輕聲安慰道:「回來就好,沒事了,流蘇,放心,沒人能再欺負你了。」
流蘇點頭,「嗯,流蘇知道,只要公主沒事,流蘇肯定會沒事,流蘇知道,一直都知道!」說著說著,杏兒般的大眼睛就不停的往外冒水。
雪倫緊緊抱著她,卻不經意間,哭成了兩個淚人。
又是三日,太陽初升,一夜夢盡,床頭掛著的風鈴啪的一聲,斷了線,落在了枕邊,床上的雪倫睜開雙眼,卻滿眼的空洞,她機械般的轉頭,看著那代表著風言的風鈴,一滴淚,緩緩從眼角滑落,掉在枕邊,浸濕一片。
僅一滴,滴盡,便淚乾。
雪倫就這麼獃獃望著,久久沒有回神,而今日,出奇的周圍竟沒有一個人,就連流蘇,都不知去了何處。
隨著微風吹開了半掩的門沿,卻進來一個人,一襲紫衣,一個男子。
「風言不在了。」
這是他進門來說的第一句話,而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讓床上許久不動的雪倫,猛地一顫。
男子看了雪倫一眼,輕嘆了口氣,繼續說到:「你想保住這個孩子,就必須出宮。」
聽到這話,雪倫驚訝的看向他。「你願意幫我?」
男子點點頭。
雪倫笑了,絕美的臉泛著異樣的白,卻還是笑的很迷人。「我跟你走。」
雪倫沒有問他是怎麼進來的,沒有問他為何要幫她,她只知道,要抱住孩子,畢竟出宮,所以,她義無反顧的逃了!而當她逃出宮之後,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要付出代價的,那個代價,就是流蘇。流蘇又一次為她做了掩護,而沒有她庇護下的流蘇,又豈會有再次活命的機會?
雪倫遙遙望著皇城,嘴裡喃喃著流蘇的名字,「流蘇,若是有來世,我定要還你一生平安富貴!」之後,她頭也不回的朝著藥王谷的方向而去,風言和她說過,若是他出事,藥王谷便是唯一生路。而只有到了藥王谷,才能保住孩子。
可是她沒有料到,現在的江湖,是那麼的舉步維艱,特別是對於一個沒有武功在身的弱女子而言,況且,身後還有著這麼多的追兵。
三個月後,雪倫終究還是沒能擺脫後面愈加增加的追兵,她站在懸崖之邊,望著對面的眾人,絕色的面容上滿是凄楚。
而她的對面,站著一群人,其中不僅有官兵,還有江湖人士,這算是江湖和皇朝的第一次通力合作嗎?這是她和風言一直期盼的場景,可卻沒想到,圍剿的對象卻是自己,是不是很嘲諷?
雪倫苦澀一笑,望向對面的領頭人,那是一個黑袍男子,全身都被黑袍裹了起來,唯有一雙白皙的手,露在外面,而他的左手拇指上,帶著一個綠色的扳指。
「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去,我可以既往不咎。」黑袍人開口道。
雪倫搖了搖頭,卻是滿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為何會是你?」
黑袍人似是嘆了口氣,說:「雪兒,你還不明白嗎?你代表的是皇家的顏面,不僅皇室容不下你,就連軒轅逸也容不下你!他丟不起這個臉面!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保證,絕對會待你如初。」
「不可能,父皇怎會忍心傷我!」雪倫叫到。
「你不信?看那裡。」黑袍人冷笑了下,遙遙指向左邊的一座山巔。
雪倫順著他的手看過去,卻見軒轅逸一身戎裝,霸氣威武的站在那裡,正冷眼旁觀著。他是天生的王者,高貴而神聖,不容許任何人侵犯他的權威。
「不!不會的,父皇不會忍心殺我的!」雪倫的腦海彷彿被狠狠敲擊了一般,她一步步往後退去,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從小,軒轅逸疼她護她的場景一個個劃過,她還記得,他曾經抱著她坐在他腿上,驕傲的說她是他最聰明的小公主,他喜歡把難題交給她,看她努力思索后得出答案時的欣喜,她是他第一個帶上朝的孩子,他把所有的榮耀與寵愛都給了她。
她不相信,不相信這樣的父皇,會忍心對她以刀相向!
「不,這都不是真的!你騙我!」雪倫對著黑袍男子咆哮道。
黑袍人搖了搖頭。「雪兒,聰慧如你,事實擺在眼前,為何你就不敢相信?」
雪倫凄楚的笑了,她遙遙朝那山巔之處望了一眼,是呀,事實擺在眼前,只是自己不敢相信罷了,自古皆言,最冷君王心,他雖然是她的生身父親,卻也是一個君王,是自己,一直高估了自己的價值罷了。
現在,夢也該醒了,可惜,孩子終究還是沒能見到這片天地。
雪倫低頭,輕輕撫著八個月大的肚子。「還有一個多月,你就能出世了呢,可惜,母親沒有能力繼續下去了,孩子,對不起,如果有來世,母親只願你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千萬別再來這薄情帝王家。」
薄情淡如水,之殤透心扉。
雪倫抬頭,望向黑袍人,嘴角牽起淡淡笑意。她說:「你讓我跟你走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黑袍人半露的嘴角微微揚起,似是冷笑。「關於他的?」
雪倫定定看著他,眼神彷彿能迸射出光芒來。「不錯,風言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
黑袍人頓了頓,竟回答到:「是。」
聽到這個回答,雪倫忽然笑了,她仰天長笑一聲,眼裡的悲傷卻怎麼都化不開。「好,好啊,原來如此,風哥哥,原來,你竟是因雪兒而死的,你等著,別走遠了,雪兒和孩子來尋你了。」
說完,雪倫一個轉身,朝著身後的懸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