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傾盆雨(1)
「不見就不見,」戴待低垂眼皮卷玩他的衣擺,囁嚅著:「反正她也不知道……」
她的後半句聲音太小,顧質只聽清楚她的前半句。雖然是應承下來了。但她陽奉陰違的事情做得還算少嗎?他自然不會全信,扶住她的雙肩問:「這一次真的能說到做到嗎?」
見他表情認真,像是在確認什麼重要的誓言承諾,戴待只覺得好笑,反問:「我在你那的信用額度就那麼低嗎?」
顧質毫不留情面地回答:「零。」
戴待臉一拉,揮舞起拳頭捶打他,顧質笑著桎梏住她的手。拉她入懷:「好了好了,馬上就要分開了,咱們好好安靜一會兒。」叉妖司號。
這話說得好似她故意鬧騰,戴待不高興地提醒:「先挑起話頭的明明是你。」說完還不解氣,又補充道,「而且你明晚就回來了,別說得可憐兮兮好似十天半個月,噢不,好似一年半載似的。」
「誰說不是呢?」顧質也不反駁,又摟緊她兩分,「要不為什麼有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戴待被他甜言蜜語的糖衣炮彈堵住,堵得終於可以順理成章不吭聲,窩在他的懷裡,默默地細數自己的心累。
車外是天地混沌的大雨。車內是看似溫馨的靜謐。
就在戴待快要在靜謐中陷入沉眠中時,車子停下來了。
其實動靜很小,顧質原本打算兀自下車不驚動她,讓她繼續睡,沒想到她自己突然驚醒。
確實是驚醒,像剛從噩夢中奮力掙扎出來,一下從他的懷中彈開。
「怎麼了?」顧質擔憂,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額頭,戴待卻如避蛇蠍般躲閃開,黑若點漆的眸子里難掩倉惶。
他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戴待晃回神。見他仍僵持著姿勢,她舔了舔唇,半是傾訴半是解釋道:「我、我、我做噩夢了。」
顧質緩緩收回手。眼眸有點深有點複雜:「和我有關的噩夢?」
戴待知道,自己方才表現出的對他的反應確實過於異常,心下微惻,忽然投入他的懷抱,像抱著救生圈一般緊緊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胸膛,悶聲悶氣道:「怎麼可能和你無關……怪獸的大爪子馬上要抓到我了,我正要喊你來救我就醒了……」
顧質垂下視線,注視著她頭頂的烏髮,手掌慢慢放到她的背上,緘默不語。
他的緘默,令戴待有點捉摸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卻也不敢多問,只管貼在他的心口,聽著他有力沉穩的心跳。
「顧總……」馬休終於忍不住冒死出聲打斷他們的溫存,「時間……」
戴待從顧質懷裡坐起身,咧了咧嘴:「我沒事,你趕緊去吧,正事要緊。」
顧質眼眸深深地凝注她,幾秒后。按住她的肩膀,傾身在她額頭上潤了潤,「就該這樣,無論遇到什麼,第一個想起的人,都要是我,也只能是我。」
最後小半句,他隱隱加重了語氣,不過未及戴待多加思索,他溫熱的掌心摸上她的臉頰:「乖乖的。」
戴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感覺口吻跟哄小孩似的,奶爸太入戲了吧?」
顧質笑而不語。
馬休在外面幫忙拉開車門,撐著傘等著他,顧質這才下了車。
車門關上,戴待隔著被水霧蒙得根本看不清楚外面情況的玻璃,對顧質模糊的身影揮手告別,然後司機載著她駛離。
寬敞的加長林肯,第一次只有她一個人坐著,耳畔是雨珠打上玻璃的接連不斷的啪嗒響,她靜靜地盯了會兒虛空,衣兜里的手機驀然震動。
沒想到會是段禹曾,戴待微微一怔,心裡嘀咕著他這通電話打得真是特別巧,既趕上顧質不在她身邊時,又恰逢她的情緒略down之際。
她身子往椅背輕鬆地一靠,劃過接聽鍵,準備和他長聊一番:「怎麼想起來主動給我打電話了?」
聽筒那邊沒有人說話,有的只是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和男女的曖昧喘息聲。
十分清晰。
戴待霎時愣怔,愣怔間,耳中聽到的動靜愈演愈烈,女人已控制不住喘息,漸漸溢出細微的吟聲。
戴待的手指緊了緊,暗暗做一個深呼吸,試探性地喚了一句:「禹曾?」
仍舊沒有人說話,但通話卻是突然被掐斷。
戴待捏著手機,腦袋有點空,半晌沒晃過神來。
這……她不至於認為是段禹曾特意打電話過來,就為了讓她聽他在和其他女人上床。
可……是無意中撥通的?
不對不對,返回上一條。
段禹曾在和女人上床?
戴待猛地一凜,連忙回撥他的電話,然而已經是關機狀態。
稍一頓,她撥通了苗條的電話。
「待待姐,怎麼了?又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你現在在家裡嗎?」
「嗯,沒呢,剛下班。」苗條有些抱怨:「雨下這麼大,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到家。」
「是啊,雨是很大,你一個人小心點。」戴待順道叮囑了她兩句。
苗條壓低聲音笑得嘚瑟:「不是一個人,Jeff有車,說要送我一程。」
「好,好,好好享受你們的『二人世界』。」戴待忍俊不禁,「那我不耽誤你了。」
掛下電話的同一刻,天際亮起一道閃電,天空一瞬間晝亮一片,彷彿把混沌的天地劈成兩半。
戴待握著手機,神色凝重。
段禹曾……
*
回到四季風的時候,小顧易又是還沒睡。這回倒不是坐著發獃,而是埋頭畫畫。
畫畫不是他的每日事項,而是每周事項。不過算算時間,今天不該是執行畫畫事項的日子,戴待在想,難道是等她等得無聊,合理利用時間做點事兒?
猜測一閃而過,連她自己都自嘲地笑了笑自閉症兒童哪有大人這麼多曲曲歪歪的想法?
他已經不再單純地畫筆直等距的藍線,進化到畫比直線稍加複雜的波浪線,卻是依舊強迫症地幾乎每一條都一模一樣,線條與線條之間的距離自然也還是幾近相同,不了解情況的人,必然以為是用波浪標尺描出來的。
「你先去睡吧。今晚就交給我。」戴待交代著周媽,坐到小顧易身邊,趴在桌上,微笑地陪著他。
周媽瞥一眼他們母子倆,面露一絲古怪,倒也沒說什麼,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
戴待看著小顧易慢慢畫出整整一張,越看,越想敲開他的腦瓜子,瞅一瞅究竟是都裝了些什麼。
正想著,就見小顧易放下了畫筆,微微偏著腦袋,盯著他自己的「傑作」不動彈。
見狀,戴待伸手抱起他,在他的面頰上親了一大口,和他一起回了他的房間。
難得顧質不在,她怎麼能錯過和兒子同床共枕的機會?
一夜大雨傾盆,電閃雷鳴,沒個休止,戴待輕摟著小顧易柔軟的身體,反而睡得異常安穩。
隔日早上起床,雨終於轉成淅淅瀝瀝。
看清楚天氣狀況后,戴待走離窗口,回到餐桌前,揉了揉小顧易鬆軟的頭髮:「媽媽去上班了。」
在吃早飯的小顧易沒理她,卻不妨礙她心情愉悅。
走出四季風門口,她剛坐上計程車,包里的手機響了。
號碼是陌生的,戴待稍有猶疑接起,傳出的是林銀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