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整理完桌面的凌屏步出包廂,將客人剛剛給的兩百元小費塞入褲袋裡,忽然想到小時候跟姊姊以十塊錢豆芽菜炒煮兩吃的情境,不禁心頭一陣悲涼。

這就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吧?就因為貧富的差距,所以也註定命運的懸殊?她想到攣生姊姊凌霜的遭遇。

由於雙親早逝,凌屏和姊姊從小就寄養在舅舅家,原本以為有了倚靠,不料舅舅因為生意失敗而一蹶不振,最後還染上賭癮;身陷困苦家計兼龐大債務的舅媽,開始對兩姊妹冷眼冷語,甚至將她們當成出氣筒。

儘管如此,但她們還是相互扶持、彼此打氣,就等著將來可以自立更生,不用再寄人籬下。

這一天終於等到了,兩姊妹半工半讀終於完成學業,也很順利地找到了不錯的工作,雖然因此分隔兩地,她們彼此約定一起打拚,等賺夠了錢就幫舅舅還清債務,也讓長期卧病的外婆可以頤養天年,還了人情之後,她們就可以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這些計畫在凌屏接獲姊姊自殺的那瞬間破滅了……

後來凌屏才知道,原來姊姊是為了一個男人。

據說是因為男方家人嫌棄姊姊家世無法匹配,所以強力反對,而姊姊居然一時想不開……

想到過往的種種,凌屏的淚水不自覺地滑落。

這就是姊姊的宿命嗎?就是一個女人為愛付出的代價嗎?還是說男人只是代表罪孽淵藪?

她痛恨那個害姊姊尋短的男人,也跟著痛恨所有未曾相識的男人!

但是……痛恨男人,要怎麼貫徹室友們的「釣金龜」計畫?

吸吸鼻腔,抹去淚水,凌屏挺直腰桿,告訴自己,就算要靠男人也是利用資源罷了!至少她不會像姊姊一樣愚蠢地誤信愛情至上,最後毀了自己。

如果能夠,她更希望不用「出賣」終生,最好是短期內就可以解決問題……這時,她很自然地想到白英傑所說的「五百萬」;那張洒脫不羈的笑容,也很自然地在她腦海竄動。

她忽然覺得白英傑這人怪有意思的,窮就窮,居然還硬裝成紈絝子弟?這隻會讓她更反感啊!

不過,她倒是很佩服他,明明凄慘落跑卻還能笑得那麼洒脫,瞧他談笑間,彷彿天塌了都無所謂,而且還誇口說要重金聘用她……五百萬耶!如果是真的話,那她倒是可以考慮答應,至少這樣子一來她就不用找個男人來糟蹋自己……

凌屏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她在指望什麼?指望那個連面錢都付不出來的男人會給自己「五百萬」高薪嗎?

他不過是個騙徒,頂多是一個長得還算英俊的騙徒罷了。

不過他笑起來眼睛真的好漂亮,就像要勾人魂魄似的……

還有他的嘴,線條也很優美,柔軟且溫潤……腦子很自然地勾起一幕景象,讓她伸手輕捂著自己的嘴唇——那曾經烙下某種火熱的驚悸。

「阿屏,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行經而過的同事忽然問。

「我?沒、沒有啊!我很好。」凌屏倉卒收拾思緒,擠笑回應。

「哦,那就好。我看你的臉那麼紅,還以為你感冒發燒了呢!」

臉紅?有嗎?凌屏搪塞同事幾句,發現臉頰確實愈來愈滾燙,忙著衝到洗手間想洗把臉,卻從鏡面中清楚看見自己酡紅的雙頰。

她居然莫名其妙地臉紅了?就只是因為想到那個騙徒?

就在這時,腰包的手機傳來簡訊的警示。

凌屏看著顯示的短訊內容——

「郝小姐: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我辦到了,你呢?你敢來嗎?我在老地方等你。」

再往下按,螢幕下方出現的署名正是白英傑。

這晚,凌屏依約來到「老地方」,也就是秋貴他老子唯一的遺產——那間舊套房。

「你來了?」白英傑對著出現在門口的凌屏咧出一個笑容。

「我來了。」凌屏面無表情地跨步入內,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已經整理過,顯得乾淨多了。

「你怎麼真的來了?」秋貴卻一副哭喪著臉的表情,窩在藤椅內抱著一隻黑皮箱。

「秋貴!」白英傑發聲。

「我知道,她都已經來了,不是嗎?」秋貴很不情願地將皮箱放置在桌上,以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對著凌屏說:「請笑納。」

「嗯?」凌屏狐疑地望著皮箱,再看看白英傑擺出「請」的手勢,於是動手打開皮箱。

赫!乍現眼前的,竟是花花綠綠的鈔票!

「這裡總共有五百萬。」白英傑走近凌屏,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震驚的表情,然後自口袋裡掏出三張鈔票和一個銅板,說:「外加我手裡的三百塊,算是還你幫忙墊的面錢,那……這個五十元硬幣我就收下來了,當是紀念品。」

凌屏揚眼,視線越過白英傑手裡那枚閃亮的銅板,來到他燦笑的臉龐。

這……這是真的嗎?她長這麼大還不曾親手摸過這麼多錢……忽然想到什麼,她掉頭取出一疊鈔票,逐張仔細審查。

「怎麼?你懷疑是假鈔啊?」白英傑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我……我當然懷疑,你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有這麼多錢?」凌屏直接問出自己的疑惑。

「怎麼不可能?而且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有錢,我是一直很有錢。」怪哉?自己真的一臉寒酸相嗎?

白英傑不禁睨了眼鏡子里的自己,難道豪門公子哥兒就一定要穿亞曼尼,牛仔褲不行嗎?

「你……」凌屏眼一眯,隱含厲色的口吻,「你是不是幹了什麼壞事?」

「我……」白英傑氣結的同時,秋貴搶先發言了。

「他不是幹了壞事,是幹了一件天大的蠢事!借五百還一千,這麼高的利息簡直跟吸血鬼沒兩樣!」秋貴可憤慨了。

「這些錢是借來的?」而且還是高得嚇死人的高利貸?凌屏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這些錢怎麼來的,你不用管。重點是,它就在你的眼前,而且……已經是你的了。」白英傑坐下來,蹺著二郎腿啜口茶,一副閑適自在的樣子。

這些錢都是她的了?有了這些錢,她可以還了所有債務,就不用勉強自己接受男人……

只是她必須先接受眼前這個男人……不,這不一樣,人家只是把她當畫布,然後塗鴉一番罷了,不是嗎?褪去所有色彩,她還是原本的自己啊!

可是……凌屏望著袋裡的鈔票,心頭七上八下。

「怎麼?你還有問題嗎?」白英傑察覺她表情的掙扎。

「我只是不明白,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借錢總得還的,更何況還有利息,有這個必要嗎?」

「有沒有必要是我自己決定的,反正借錢的人是我,又不會讓你還錢,你操什麼心呢?」

「我只是想勸你別干傻事,你沒聽過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嗎?欠債的日子可不好過。」

「聽你講話的口氣,好像你很有經驗?你欠了別人錢?」

凌屏欠的是人情,只是這個人情已成了債務。

「是,我欠了別人錢,而且是從上一代欠到下一代,從親朋好友欠到銀行錢莊,能欠的都欠了。」她聳聳肩,等待接收他驚愕的表情。

「那很好啊!」

「很好?」她皺著眉。他居然一臉興奮?!

「這就表示你更需要這筆錢了,那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凌屏低頭望著那些鈔票,閉了眼吸口氣,張開眼之後,點了點頭,「成交!」

秋貴一聽,馬上傳來連聲嘆氣。「唉……早知道會這樣子的,這世上哪個女人不敗金唷!為了錢什麼事都敢做……」依依不捨地多望了那袋鈔票一眼,然後垂頭喪氣地步出房門。

凌屏聽見了,瞪著那扇已經再度緊閉的房門臉色丕變。

「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樣子,一張嘴巴老愛胡說八道的。」白英傑出來打圓場。

「他沒有胡說八道,他說的是事實。我確實是這樣,為了錢,什麼都敢做。所以現在……」凌屏放下那袋錢,轉身沉喝:「開始吧!」

嗯?白英傑看著凌屏爬上前襟、正在解開鈕扣的手,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這女人是要上戰場了嗎?說起話來像喊口令,就連脫衣服的表情都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模樣。

他開始替她僵硬的表情擔心,真怕她解開所有鈕扣的時候,已經腦溢血倒地不起。

凌屏確實感覺自己緊繃的神經快要斷裂,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已經夠緊張的了,偏偏他那雙眼睛又緊盯不放。

「你的眼睛……」

「我在看啊!」他詳細說明,「先看線條,再來試試質感。」

試質感?凌屏倒抽一口氣,但已有所覺悟。

沒錯,他不止要拿眼睛看,還要動手碰觸……罷了!斬立決也是求個快刀,拖得愈久就挨得愈難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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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裁不想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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