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也好

第五章 再見也好

正午的陽光灑進這個廢棄的院子里,灑在有些斑駁的水泥地坪上,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平靜的讓人無聊。即便有人從門前路過,也只是感覺微微有涼風吹過而不以為意。他們大概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就在身邊看不見的某個『陣法』中,幾個人正在和一個貨真價實的妖怪對峙著。

更詭異的是,這團黑霧籠罩、煞氣瀰漫的怪物竟然慷慨陳詞一番就把捉妖的道士說的無言以對。原本氣勢很足的老道士自顧地抓起了頭髮,嘴裡不清不楚的念著:「唔唔,聽起來也有幾分道理……不、不對!妖怪害人怎麼可能有理?可是他說的又……呃,肯定是哪兒不對……」

怪物倒是不緊不慢的拱了拱手說:「既然真人也了解了小妖向善的一番苦心,就請撤去法陣,莫要再為難於我。」

這時不但王道人猶豫不決,就連躲在一邊的二叔和李宏也皺起眉頭糾結起來。雖然知道絕對不能讓這銅錢妖得逞,只是卻又不知該怎麼反駁,細想古今中外,又有幾件慘事不是由被**控制心智的人犯下的罪行呢?

卻聽見一聲冷笑從身旁響起,循聲看去,只見伍月抱著手肘,斜眼盯著怪物,白凈的臉上露出一副嘲弄的表情。

怪物聽到聲音,忽的把頭轉過來,一雙紅彤彤的凶目瞪了過來,壓力之下,李宏他們呼吸不由一滯,身體竟不受控制地顫慄起來。

然而伍月清冷的聲音卻似乎完全沒受到什麼影響:「本來以為妖怪什麼的很了不起,原來也和腦子壞掉的人一樣,只會胡攪蠻纏。」

「哦?此處還藏了個小傢伙。」怪物轉過身來:「那你且說說。我吞噬這些貪人的**,避免人間發生曾發生在我身上那樣的慘事,如何就算不得行善?」

這邊王道人忙給自己找台階下:「貧道自持身份,懶得與這妖怪多費口舌,伍月你來說與他聽。」

伍月掃了他一眼,懶得拆穿,繼續對著怪物說道:「你的鄰居愛上了你媳婦,是不是有錯?」

怪物血眼一瞪,怒喝到:「當然有錯,簡直該死!」

只聽伍月淡淡的說:「可是你鄰居如果只在心裡喜歡,沒能說出來過,甚至一輩子連你媳婦手都沒碰過,是不是還該死呢?」

「這……」怪物遲疑了一下:「這倒罪不至死。」

「所以呀,」伍月聳聳肩:「人只需要為行為負責,而不需要為想法負責。因慾念而犯罪的,自然會受到社會的懲處;可如果僅僅是慾念過強卻並未犯下罪過,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傷害他們?」

「這……」怪物一時間啞口無言。

「哈哈!正是如此!」一旁的王道人眼睛一亮,差點鼓掌起來:「我剛才就是這麼個意思,伍月你領悟的不錯。」

眾人:……

王道人完全無視一道道鄙視的眼神,得意洋洋地說:「你這妖怪還有什麼好說的,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而此時,那團怪物卻還在低頭念著:「難道我想錯了么?這五百年來我都做錯了么?可我全家慘死,難道不是那貪慾作祟?」

「好了好了!」王道人不耐煩的從懷裡掏出一個葫蘆說:「且讓我再封你七七四十九年,你在裡面慢慢想清楚吧……」

話音未落,場內忽然形勢急轉。

只見那怪物突然大吼一聲,身上黑氣頓時沸騰膨脹起來,瞬間就把他變成個一丈多高的龐然大物。無數扭曲的面孔環繞這他龐大的身軀飛舞著,每個面孔都在低聲咆哮著:「我要!我要!」凄厲之聲不覺於耳。

而他的一雙血色凶眼,則完全沒有了一絲理智,只投射出一股純粹的破壞一切的瘋狂氣息。鋪天蓋地的陰風狂舞起來,連法陣都被刮出一道道裂縫,隱隱顯出外面的景象。

「要翻臉嗎?」王道人臉色不變,手中法決變換而起,口中咒語急切而出。而伍月三人早已被陰風刮到在地,又被凶煞之氣壓得動彈不得,只能伏在地上苦苦支撐。

只聽怪物一邊嘶吼著:「管他什麼對錯!復仇!復仇!我要吸干他們的靈魂!誰也不能阻止我!」一邊如狂奔的巨大坦克一般不可阻擋的沖向王道人。

眼看怪物可怕的身軀即將撞向王道人的一剎那,隨著一聲「欶!」出口,只見伴隨著法陣四周同時響起一聲隱約的獸鳴,四道金光如閃電般射在了怪物身上,並組成了一層奇妙的光網,把怪物定在了原地。

王道人瘦小的身軀站在巨大的怪物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顯得格外脆弱。陰風狂怒之下,老道的髮髻早就散掉,滿頭花白的長發隨風亂舞。然而他沒有絲毫後退半步的意思,隨著口中咒語越念越快,手指飛快的在空中寫劃出一道道奇異的線條,法陣周圍漂浮的明亮字元開始旋轉著融入到他雙手之間,形成了一團越來越大的紅色光球。

而這時在怪物不斷怒吼著掙紮下,構成光網的線條變得越來越細,似乎下一秒鐘就會被綳斷,環繞著怪物旋轉的無數可怕臉孔也在不顧一切地啃噬著一道道光線。就在眼看束縛怪物的光網即將消失的剎那,隨著王道人又一聲「欶!」字出口,一顆紅色光球有如一顆飛火流星般狠狠地轟擊在怪物的身上,發出「轟!」的一聲雷鳴似的巨響。

伍月等人只看見眼前瞬間閃過比烈日燦爛十倍的光芒,不由的低頭捂住刺痛的雙眼。片刻后重新睜開眼睛才發現,法陣里的陰風鬼嚎都已消失不見,怪物倒在角落裡縮回只有一人大小,那雙紅眼也已經黯淡許多,想來是已經受到了重創。

這邊王道人雖然頭髮吹散、道袍凌亂,卻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只聽他搖了搖頭說:「原本見你身世可憐,想留予你一條生路。既然你如此不自量力,那就讓貧道好好的超度了你吧。」

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的怪物沉默了片刻,緩緩抬起頭,血色眼裡流露出一絲詭異:「真人切莫得意太早,小妖怕是沒那麼容易死的。」

語罷,沒有絲毫猶豫,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直化作一道黑光朝不遠處的伍月撲了過去。

「不好!」從布陣開始一直淡定的王道人第一次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剛才戰鬥之前伍月開口說話破了他隱匿的術法,卻是給這妖怪留下了破綻。這時情況急迫卻已經來不及念咒施法,只見他從懷中順手掏出一支禿筆,朝妖怪猛擲出去。

即便王道人反應不慢,然而那妖怪早有預謀,速度之快難以想象,瞬間就化作一線黑煙,大半身都已鑽入了伍月雙眉正中心的印堂穴之中。而王道人甩出的那支禿筆竟然也不是凡物,只見它在空中化作一道白光,像利劍一般插入妖怪還沒來得及鑽進去的身體里。只聽見伴著「嗞啦」一聲,彷彿水入沸油般的聲響同時傳來一聲絕望的嚎叫,妖怪竟然帶著插在身上的禿筆一同鑽進了伍月的眉心,消失不見了。

這一切在火石電光中發生,而**凡胎的伍月到這時才來得及弱弱地發出一聲「哈?」接著眼睛一閉就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伍月彷彿做了一個夢。夢裡面陽光明媚的讓人幾乎要融化掉,周圍的一切都散發著香草冰淇淋的香味兒。

夢裡面,他看到爸爸媽媽都在身邊,不停地笑著對他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他總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於是他也笑著沖著他們說,告訴他們自己是多麼的想念他們。後來索性什麼也不說了,就只是笑,笑得那麼開懷,笑的流出了眼淚……

這時他聽見有人在喊他,他本來是不想理會的。可那聲音總念個不停,於是他說「我要和爸媽一起,別煩我!」。誰知喊他的聲音越來越大,沒完沒了。終於他終於生氣的吼出一聲:「別煩我!」

於是,他醒了。

他發現自己躺在家裡的床上,面前是二嬸那張寫滿了嫌棄的碩大圓臉:「媽呀!嚇老娘一跳。你吼什麼吼?你們姓伍的一家不是白痴就是瘋子,都有病!」說完,狠狠地翻了站在身邊的二叔一眼,甩手走了出去。

二叔看到伍月望過來的眼神,尷尬地笑了笑問:「你沒什麼不舒服吧?」

「嗯嗯。」伍月敷衍道。

他重新閉上眼睛,心中默嘆:剛才看到爸媽是在做夢吧,那道士捉妖什麼的也是做夢吧。

只聽見二叔又說:「那就好,那就好。你和你二嬸都沒事我就放心了。還有那個老道士一直在門口,說要等你醒過來。你先休息我去跟他說一聲。」

「道士?」伍月一個激靈跳下床:「不用,我自己去。」

於是在樓下小區的院子里,伍月見到了正坐在石凳上發獃的王道人和李宏。

「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吧?」看到伍月下來,李宏急忙跑了上來邊上下打量著他邊急切地詢問道。

伍月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說:「沒事的,我怕過誰?」

這時王道人走上前來行禮道:「伍月小施主。貧道一時疏忽累你受罪,真是抱歉的很。」

伍月微微搖頭:「道長說哪兒的話,是我自己沒有聽道長囑咐擅自開口,才會被那怪物所乘。還要謝謝道長搭救呢。」

「咦!快看!」在旁邊打量伍月的李宏突然叫出聲來,他指著伍月的額頭喊道:「你眉心怎麼長了個東西?」

「是嗎?」伍月疑惑的看著王道人求證,只見王道人苦笑著從包裹里取出一面八卦鏡遞給他說:「的確如此,那銅錢妖雖身受重傷,但還是躲進了你的識海深處逃過一劫。雖說短時間內不能興風作浪,可是一旦恢復了元氣,到時候恐怕……」

聽他猶豫,李宏在旁邊搶著問:「恐怕會怎麼樣?」

王道人輕嘆道:「恐怕輕則神志受損,重則性命難保。」

伍月看見鏡中的自己額頭上多了個青色的圓點,沉默了片刻,卻微微一笑說:「還好不是閃電,差點成了哈利波特。」

「喂喂!」李宏不幹了:「拜託你緊張點好不好呀!還有老道士,你得想想辦法呀。」

王道人擠了擠眼睛苦笑道:「貧道曾說過,這妖怪以慾念為生,最是和人糾纏不清難以割裂。現在既然已經潛入識海,貧道手段雖多卻實在是投鼠忌器。」

他搖了搖頭,接著說:「即便你們不說,貧道自然會想方設法救治伍月。只是一來不知道機緣在何處,二來也說不清楚這銅錢妖何時會發作。所以究竟能不能來得及……」

說到這兒,王道士忽然想到什麼,眼神一亮:「若是伍月願意隨我一起回山,有我在旁邊時時看護,倒是多了幾分可能。」

「切!怎麼可能讓他跟著你沒頭蒼蠅一樣去亂跑。誰會離開家人和你這樣不靠譜的老頭一起去到處抓鬼騙吃騙喝?」李宏一臉不屑地拉拉伍月的袖子說:「是吧伍月。」

伍月點點頭說:「好,我跟你走!」

「你看,我就說……」李宏一句話沒說完被噎了回去,難以置信的轉過頭問:「呃……伍月你剛剛說話了?」

「是的,」伍月的語氣平靜而堅定:「我和道長一起走。」

「可是……」李宏還有點反映不過來:「你難道真準備去當道士學捉妖嗎?再說他也說了不一定來得及治這妖怪。」

伍月伸出右手拍了拍李宏的肩膀,微微笑著說:「放心!我和道長一起走是為了方便他除掉剛剛那個可怕的怪物,免得有哪天它跑出來再去害別人。至於捉妖抓鬼之類的事情才沒有什麼興趣去學。」

只見他深吸了口氣,抬眼看了看二樓上那扇熟悉而冰冷的窗戶,語氣平淡地說:「我從小在這兒就是個多餘的人。這次也算還了二叔的養育之恩。」

「至於這傷,治得好治不好其實都無所謂。我只想早點離開這裡。」

李宏張了張口,卻終究沒有再勸什麼。只有眼睜睜看著伍月和王道人約了明天見面的時間地點,接著轉過頭來握住了他的手,微笑著叮囑:「好好保重!」

然後,轉身,離開。

……

傍晚時分。

橘色的夕陽斜斜地鋪灑在大地上,給墓園裡的一座座石碑拉上了長長的影子。這座遠離城市的山坡格外的安靜,似乎連夏蟲都不敢高聲鳴叫,怕打擾到那些長眠的靈魂。

伍月把一枝金黃色的天堂鳥花輕輕放在面前的墓碑上,不捨得凝視著相片上的那對年輕夫婦。過了良久,輕聲說:「爸爸媽媽,我要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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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靈師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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