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龍吸水
見王子喬取出食物，船家笑呵呵地停下手，任船兒停在湖面上，擦了擦汗，接過鍋貼餃子，咬了一口，贊道：「嗯，好吃、好吃……快趕上萍兒的廚藝了。」
「焦大叔，聽你說萍、萍兒，一會功夫就說了幾十遍，看得出來，你是真喜歡女兒。」王子喬又遞出兩個餃子。
「那是自然，萍兒不僅生得漂亮，還心靈手巧，心地善良，小哥，等晚上到了我家，你就知道老漢我不是吹牛了。」焦老漢用油膩膩的手指捻著鬍鬚，笑得十分開心，「再說，哪有父母不喜歡自己孩子的？」
王子喬不禁心頭一黯，雖然他打心裡沒有恨過父王，但一想到現在隻身漂泊，與當太子時所形成的反差，任何人都無法做到坦然……
忽在這時，船艙內的阿獃猛然伸長脖子，顯得異常焦慮。
「阿獃，你是不是也餓了？」王子喬將餃子放到阿獃鼻子前，見它理都不理，仍是扭頭望向遠方，不明白怎麼回事。
「小子，小心！」小男孩的聲音在耳邊吼道。
「小前輩！是小前輩的聲音！他怎麼會在船上？」王子喬渾身一凜，心頭像是被鎚子重重敲了一下，咚咚亂跳，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焦老漢厲聲大叫：「不好！龍吸水！」
尋著焦老漢的目光望去，只見前方大概十里的位置，天空烏雲翻湧，烏雲中間垂下一條粗大的尾巴，吸起湖面上的水，向這邊飛快地壓過來！不一會，湖面上掀起漩渦，漩渦越轉越大。焦老漢拚命搖動船櫓，想擺脫漩渦，只是小船再快，又如何快得過狂風？
王子喬愣了愣，趕緊衝上前去，幫著焦老漢一起搖櫓，船兒在風浪中上下顛簸，像一隻困獸在極力掙扎，一會兒騰起一丈多高，一會兒又沉入水中。
兩人拚命搖櫓，船兒稍稍脫離漩渦中心，但是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滔天巨浪再次狠狠地掀了過來！
王子喬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覺得身子陡然飄起，在空中不停地盤旋，瞥眼看到小船被巨浪拍碎，緊跟著頭頂上方傳來一聲長吟：「啾——哈哈！」
身子絲毫不受控制，只覺得四周全是水柱，身子繞著水柱不停旋轉，時而左右搖擺，時而上下翻騰，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人猛然向下墜去，狠狠地摜在水面上，只震得渾身發麻，緊跟著沉到水中，洶湧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咕咚、咕咚……」幾口水灌入腹中，王子喬頓時昏厥過去。
◇
迷迷糊糊當中，王子喬覺得被劊子手死勁摁在施刑台上，脖子上架著碩大的砍刀，刀鋒拉得脖子生疼，眼前是那隻驚慌失措的小螞蟻，剛想挪動身子，背後又被人狠狠地踹了幾腳，疼得撕心裂肺。
「我不是在巢湖的船上嗎？怎麼又回到了洛邑？父王又要殺我？母后呢？羽衣呢？……」王子喬身子在水中不停下沉，頭腦中殘留著一絲意識，「不行，我不能死，我要學仙術，要殺掉龍虎，殺盡天下所有妖孽！」
下沉幾十丈，身體觸到湖底，這才借著浮力緩緩浮出水面。此時，烏雲散盡，陽光刺得眼睛生疼。「我這是在哪兒？劊子手呢？怎麼會放了我？是父王下了詔令？……」只感到後背硬硬的，不知貼在什麼物事上面，「羽衣？羽衣……我們不能做出越禮之事，不能……」
「小子，別跟老夫裝死，老夫還指望你悟出『通天八式』呢。」耳邊隱約傳來小前輩的聲音，王子喬想說話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心裡不停地嘶喊：「小前輩！是你嗎？……」眼前又是一黑，再次失去知覺。
再次醒來時，王子喬腦子裡空空的，只覺察到躺在碧綠的草叢裡，身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和野花香味，想撐著坐起來，後背如遭針錐，脖子更是疼痛難忍，看來受了很重的傷。
望著天空，極力回想自己遇了什麼，怎麼會躺在這裡？半晌，思緒漸漸清晰：正午時分，我正和焦大叔在船上吃午飯，忽然阿獃神情異常，不一會就聽到焦大叔叫了一聲「龍吸水」，扳動船櫓，試圖把小船搖出烏雲之外，但那烏雲綿延幾十里，速度又快，掀起的巨浪將小船拍得粉碎，我卻被水柱捲起，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
「焦大叔！……焦大叔！」王子喬回想起小船拍碎的情形，只覺得冷汗淋漓。
四下並無回應，猜想焦大叔已經遇難！王子喬心亂如麻，眼看彩霞漸漸變成灰色，天空呈現出一幅很大的水墨畫，知道天色將黑，難道就這麼等死？……可是不對！烏雲卷過來時，我明明聽到小前輩的聲音在喊，「小子，小心！」
對！就是小前輩的聲音，我當時腦子還轉了一下，不明白他怎麼在船上……後來，我還聽到他責罵，「小子，別跟老夫裝死，老夫還指望你悟出『通天八式』呢。」……難道這些都是幻覺？
王子喬連叫了幾聲「小前輩」，哪有什麼應答，心裡不由得更加絕望：我這是在哪兒？是死了嗎？眼看彩霞由灰轉黑，四周暗了下來，索性閉上眼睛，希望儘快恢復身上的傷。
「小子，你怎麼樣了？」小男孩的聲音！
王子喬心裡大喜，睜開眼睛，叫道：「小前輩，是你嗎？這是哪兒？」
「前輩就是前輩，什麼小前輩！……老夫剛才離、離開了一會，幫你找……住的地方去了。」小男孩的聲音喘著粗氣，哼了兩聲，又道，「老夫只怕上輩子欠你的，費了很大的勁，才弄出一個洞穴。小子，你能爬起來嗎？」
王子喬沒聽懂他說什麼，手撐了一下，又是一陣鑽心的疼。「哎喲……不行，小前輩，你幫我看看，我的脖子是不是斷了？」
「老夫恨不得咬斷你的脖子，不成器的蠢小子！你雖然傷得不輕，但有騷白臉反饋給你的真力，保命綽綽有餘，療傷也不用這麼長時間！你現在裝死有什麼屁用？按這條路線運氣！」
王子喬只覺得氣海穴一痛，緊跟著一種酥麻的感覺延伸到會陰穴，再沿尾閭穴自督脈向上，經腰俞、命門、懸樞、脊中、至陽、到達大椎，停了下來，並在大椎穴和啞門穴來回奔走。
他自幼就以「聰明博達」聞名於天下，對中醫經脈穴道當然了如指掌，但白虎「贈送」的真力雖然在體內脹得難受，卻不知如何運用，此時得到引導，很快就將真力運到受傷的後背與頸部，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疼痛全消，勉強能撐地坐起。
天上繁星閃爍。借著星光，王子喬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座小島上，卻看不到小男孩的身影，問道：「小前輩，你真的會隱身法術？我們還在巢湖嗎？焦大叔呢？」
「老夫分身乏術，救不了焦小子，不知他是死是活！老夫何必隱身？一直就跟著你……娘的！差點被淹死……」小男孩的聲音越說越小，似乎覺得被淹是很丟人的事情。
希望焦大叔沒事，王子喬暗嘆一聲，卻將小男孩的話聽成「一直就跟著你娘的」，訝然問道，「什麼？你是母後派來的？」
「胡說！誰認得你娘的！少廢話了，咱們進洞去，外面風大，別把老夫吹到水裡……喂！獃子，你還活著嗎？」
這四周還有人？王子喬不禁一愣，剛想站起來看個究竟，卻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原來自己只穿著長衫和短褂，竟光著下身，愣了愣，問道：「小前輩，你……你脫我褲子幹什麼？」
「呸！你小子被那條黃龍吸到空中，老夫幸虧反應得快，趕緊使出『千劫變』，帶著你逃脫龍捲風，只把那條臭哄哄的褲子給了那怪物……呵咯呵咯，後來老夫又使出『逍遙遊』，把你從湖底拖上來，這才保住你這條小命！」
王子喬一點不記得當時情形，聽這番話卻是漏洞百出，詫異地問道：「小前輩，你既然又是『千劫變』，又是『逍遙遊』，法術這麼厲害，怎麼還怕那怪物？而且你剛才怎麼說、說『你……娘的！差點也被那黃龍淹死』呢？」
「你娘的！我是說你、娘、的！……小子，現在說這個有意思嗎？喂，獃子，你要再不走，我就把你和這蠢小子一起撂這兒！」
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王子喬尋聲望去，嚇得連退幾步，汗毛根根豎起，原來坡下爬上來一個黑乎乎的物事，隱約看出是只腳盆大小的烏龜！看來小前輩說的獃子竟然是只大烏龜！
小前輩的聲音罵道：「蠢小子，你怕什麼？才半天沒見，就不認識他了？他就是你喊的阿獃！要不是這獃子，你早就餵了魚！為了救你，他可是冒著天大的風險，累得七葷八素的不說，還不得不施展法術，把你帶到島上，不知道有沒有被金鯉魚妖發覺，如果被她找到這裡，咱們……你們可是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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