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番外 可兒的故事（二十五）

自從那天後.公寓的樓下.總是有兩三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人在那兒轉悠.可兒知道.那是楊康亦派的眼錢.是來監視她的.可兒笑了下.這樣緊緊盯著她.難道她就沒有走的機會了嗎.

可兒第一次撥打了藍的電話.這是來到巴黎后的第一次.打越洋電話回家.電話響了好幾聲.卻沒有人接聽.可兒頹然放下電話機.不知道藍怎樣了.她知道.她應該要回去了.為了孩子.她不能再呆在這裡.

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晃一個月又過去了.可兒的肚子也總算大了點.楊寧的喜悅溢於言表.每天下班早早就回家.即使再忙再累.都要給可兒做出最精緻可口的飯菜.每晚必做的一件事.那就是伏在可兒稍有隆起的肚子上.聽著裡邊的小生命.可兒常笑他.現在.還那麼小.怎麼聽得到.

楊寧卻樂此不疲做著此事.

不知道是哪一天.守在樓下面的人忽然就不見了蹤影.可能是終於對她放心了吧.可兒如是想著.於是.她也開始慢慢整理起一些東西.回家必帶的一些東西.

一想到要離開楊寧.胸口就猛烈地抽痛起來.那個時候.可兒總是伸手撫上腹部.感覺那裡的小生命的存在.希望他能給予她勇氣.她並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他給的愛情的結晶.

離開那天的早上.可兒一如既往地微笑著目送楊寧去上班.他們就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一樣.可兒為楊寧打著領帶.整理著西裝.臉上是溫和的笑.內心卻在滴著血.

楊寧習慣性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乖點呆在家裡.不要亂跑.」他的眼裡滿是深深的寵溺.像是傾其所有的情感.也不能表達他對她的愛戀般.

轉身出去的剎那.可兒忽然之間有種衝動.想要衝過去.緊緊抱住他.緊緊地……緊緊地……

握緊了放在身側的拳頭.竭力剋制著內心的酸楚.就那樣站在門口.微笑著.送他進入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剎那.眼底也瞬間湧上淚意.迅速的.泛濫成災.

拿出自己的行李.再一次轉身.看了眼曾經灑滿幸福的小窩.

再見了.永別了.這一輩子.或許.永遠也不會再踏上這裡的土地.

可兒伸手撫上小腹.孩子.不怕.媽媽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面帶著微笑.轉身.走入耀眼的陽光中.

還是有所警覺的.怕那邊的人隱藏在哪個地方.可兒做好了一切的打扮.將有點長了的頭髮全部紮起.小巧的臉上帶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難得得化了個濃裝.詫紫嫣紅.穿著也很時尚.本就纖瘦的身材.即使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也沒有突顯出什麼.那樣的一副裝扮.就像是時髦女郎趕赴誰的約會而一起去度假.誰能想到這是個懷了三個月的孕婦正在躲避夫家的監視.

可兒順利地到了機場.並沒有買直接回國的機票.而是轉去了美國.又由美國轉去香港.再由香港轉回家裡.

到達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天色還很暗.可兒拖著行李.一臉的疲憊.

按門鈴.開門.看到藍的剎那.可兒所有築起來的堅強在一瞬間全部瓦解.好想抱緊她好好大哭一場.好想把這三個月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都在她的面前坦露.但開門的一剎那.卻看到藍也和她一樣.那麼憔悴黯然的神情.比可兒離開前更甚.

「藍……」可兒拚命抑制住自己脆弱的心房.對著藍綻開笑顏.以為自己笑得很洒脫.笑得很燦爛.但無論她怎麼掩飾.那笑.還是充滿了哀傷.絕望.「我回來了……藍.」

藍看著面前面色蒼白.瘦弱不堪的可兒.心頭忽然一疼.她上前.擁住她.緊緊地擁著她：「可兒……可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可兒感受著藍冰冷的身體.不知道為何剛從被窩中起來的人會是如此寒冷.彷彿像是一夜沒有安睡般.但可兒沒有心力再去過問藍的事.她好累.回到家裡.回到了藍的身邊.她像是忽然之間卸下所有的一切.忽然鬆懈下來的人.覺得整個身心的疲憊.她只想好好吃頓熱熱的早餐.只想好好睡一覺.忘記在那所發生的一切.也忘記.那個深深烙在她心上的身影.

輕輕撫上小腹.寶寶.媽媽有你.就夠了.

可兒綻開蒼白的笑.無神的大眼裡閃過晶瑩.心裡.卻因為有了寄託.而不再孤單.看著藍在廚房為她忙碌.那瘦削的身影.緊緊牽扯著可兒的心.

不知道這三個月來.藍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沒有開心喜悅的心情.不是已經和雷和好了嗎.不是有關報導說.她要和雷結婚了嗎.

可兒從來不會問藍.如果藍想要和她說.她就一定會和她說.而她.她是否該告訴她.有關寶寶的事呢.

藍將一大碗熱騰騰的麵條端上來.可兒的食慾也一下子被激出來.她狼吞虎咽地吃著麵條.好久沒有嘗到藍的手藝.現在.她覺得.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藍靜靜坐在她的面前.看著她急急吃面的樣子.好像是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藍心裡的酸楚慢慢范開來.可兒.不是要去帶回自己的愛情的嗎.為什麼卻帶著滿身傷痕回來了呢.

藍看著可兒笑著的神情.雖然.她仍在笑.但是.她能感覺到.那笑里的憂傷.能感覺到那笑里.不再有著以前的快樂.

如果.真得受了傷.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療傷.可兒.能療好她的傷嗎.藍不問她這三個月來在法國發生了什麼事.既是帶著滿身傷回的.那肯定不會有好的結果.既是沒有好的結果.她又為何再去剝開那血淋淋的事實呢.

「藍.怎麼都不見小銳呢.這小子.姐姐回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迎接下哈.」可兒邊吃著麵條邊口齒不清地說著.

藍一愣.看了看面前的可兒.緊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可兒等了良久.都沒有聽到藍的回答.抬眼看她.卻發現她一臉焦灼擔憂的神情.坐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藍……藍.你怎麼了.」可兒看著兀自沉思的藍.揮著手叫著她.

「啊.」藍反應過來.一臉茫然地望著可兒.

「在想什麼呢.怎麼老發獃啊.唉告訴我.你和雷怎樣了.是要結婚了嗎.在法國的時候就有新聞報導說雷氏集團總裁要結婚的消息.看到我的藍美美的照片登在大幅海報上.我的心裡就激動萬分.真想拖住路過的人大聲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好姐妹.可惜啊……我不太會法語.唉……回來的時候.坐在飛機上.拿著報紙看.也看到了你們的照片……藍.真高興你和雷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樣完美結局的愛情.即使愛得再痛.也總算老天有眼了……」可兒看著藍.似有感悟的說著.

「可兒……謝謝你了.」藍抱住她.輕輕地說道.

吃了飽飽的一頓.倦意便湧上腦海.可兒和藍聊了一會.便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著跟以前一模一樣的房間.卻想著巴黎那溫暖床上的影子.每天每天.一早醒來.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安靜地睡在她的身側.那一瞬間的感動.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如果忽然有一天.他不見了她.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楊寧.原諒我.為了寶寶.捨棄了你.

可兒沒有精力去理帶回來的衣物.合衣躺上床.摸出那小巧的蘋果綠手機.看著黑黑的屏幕.自從離開巴黎.它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不見了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因此而打爆她的電話.不知道那邊的人.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時.會不會想要挖地三尺.將他們的寶貝曾孫找出來.

可兒笑了笑.無奈又悲涼.

可兒淺淺地睡了會.睡夢中都是楊寧的臉.幸福的臉.傷心的臉.不敢置信她會選擇離他而去的臉.不是說好了兩人一起面對.不是說好永遠不再分離.而唐可兒.你卻這樣無情得不聲不響離去……睡夢中.楊寧的聲音響徹在耳邊.

可兒猛然醒來.睜開眼.已滿臉是淚.

晚上.雷過來.帶著她和藍一起去外面吃了飯.可兒發現.雷變了.變得不再如以前那般冷酷.不再如以前那般霸道.所有為之改變的一切.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藍.

看到雷看著藍眷戀而溫柔的眼神.可兒打心眼裡高興.不用說明什麼.眼神代表一切.

可兒高興地和他們說法國的事.說第一次遇見赫文.說在小餐館當服務員.說在那裡的生活.說那裡的景物.說了許多許多.就是隻字沒有提到楊寧.可兒大聲的笑.手舞足蹈.卻不知在她的笑容背後.那顆泣血的心.

吃完了飯.可兒就急急離開了.看著雷和藍相擁的背影.她只會感觸更深.只有躲回自己的小屋.獨自去舔拭那受傷的靈魂.

還沒到樓下.卻看到停在樓下的車子.加長林肯車.駐在那冰涼的夜色中.肅穆而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