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偷天換日
她抬起手正要擦掉，卻見手上濺到的竟然是黑紅的鮮血，一滴一滴從她的手臂上面滴落，她低頭一看，嚇得『啊'了一聲連著後退了幾步，那地上一張人臉正虛浮著，一地全是殘渣血肉，看得她忍不住作嘔。
原來剛才她一直踩著軟塌塌的，竟然全是屍體，這些屍體全是被東西蠶食了骨頭，血肉卻完好，堆積在山洞的地面上，放眼望去，這一地全是這樣的屍體，就像軟體動物，一張張腫脹的人臉分外可怖。
此刻因棺材中發出的光亮，還有夜明珠的照映，顧諾愮甚至能夠看清這一張張人臉上面怪異的笑意，她現在腳上還踩在一具屍體上，這裡全部都是這種軟體死屍，她看了看黑漆漆的背後，回去的路已經消失了。
最後，她忍著恐懼和噁心，又抬腳踩在一具死屍上，她甚至能夠聽見死屍被踩的血肉迸裂的聲音，寒玉棺的光像是對她的召喚，讓她忍不住一步一步踩在這樣可怖的屍體上面向前走去。
她不敢看地上，不知道自己是踩在了死屍的臉上還是身上，她只知道現在是夢境之中，可是無論怎樣都無法醒過來，身體還不受控制得一步一步朝寒玉棺靠近，終於來到了寒玉棺旁。
寒玉棺旁邊是黑紅的石塊堆砌成的石階，她終於不用再踩著死屍，腳下也不再是軟塌塌的了。石階上面刻著繁瑣的花紋和字元，她看著有些熟悉，與那黑石上面的花紋竟然如出一轍。
腳還是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踩在黑紅的石階往上走，一首聽不懂的歌謠就像梵音一般不知被誰輕輕地哼唱著，她此刻就像受到了召喚，身不由己，全身上下根本不受她自己控制。
她閉上眼睛心裡一直默念快點醒過來，快點醒過來，可是身體還是在不由自主的往上走，腳步停了的時候，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是玉棺之中好看的面龐，面前這個女子跟她有些像，眼睛鼻子都很相像，只是整張臉較她多了抹柔和，年齡似乎在三十歲左右。
她此時才驚覺，這裡並不是她醒來的那個山洞，面前的玉棺並不是她醒來時躺著的那個，這個棺蓋上面不知道用什麼刻了一朵血紅的曼珠沙華，那鮮紅如血的花此刻像是活著的一般，從花瓣上不斷滴下來滴一滴的血珠，落在黑紅的石階上，發出『嗒、嗒』的響聲，像是滴落在了人的心上。
就在顧諾愮仔細端詳的時候，棺中女人的眼睛猛然睜開，身上人皮迸裂，迅速變成了一隻龐大的黑色怪物，眼睛血紅的凸出，牙齒暴漲，黑褐的像枯葉一樣的皮膚。
顧諾愮嚇得連連退了兩步，棺中那個怪物在裡面張牙舞爪，似乎想要出來，粗長的指尖扣在寒玉棺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嘴角流著涎水，一雙大眼球死死的盯著顧諾愮，嚇得從石階上跌了下去……
隱隱約約中她聽見有人在耳邊大聲喊著：「瑤兒，瑤兒……快醒醒，快醒醒！」顧諾愮死死的閉著眼睛不敢睜開，生怕看到的還是那可怖的一幕。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摸向她的額頭，她感覺到那雙手的溫度之後，才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沈夜藍，她還在原來的房間之後，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氣。
沈夜藍擔憂的問道：「瑤兒，是不是做噩夢了？還難受嗎？」沈夜藍拿著手帕輕輕的擦拭顧諾愮額頭上面的虛汗，眼神之中滿是不忍。
見她仍舊沈浸在夢中沒有回過神來，又憂慮的問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看了看沈夜藍，搖了搖頭。
沈夜藍見狀嘆了一口氣，心底十分憂心，生怕瑤兒再有什麼閃失，對著她故作輕鬆一笑：「瑤兒，不論什麼時候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她看著沈夜藍，這個她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心裏面安定了許多，剛才那個夢境真是太可怕了，也太真實了，她甚至還能感覺到那些血液濺在了她手臂上冰涼的觸感。
沈夜藍用手摸了摸她的臉，一臉溫柔的笑意：「剛才見你睡了，便沒有叫你，現在起來吃點東西。」
顧諾愮點了點頭，起身從床上下來，才發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她心裡有一絲怪異。
沈夜藍見她看著自己的衣服，瞭然道：「是我幫瑤兒換的衣服，我見你睡著了，怕你穿著衣裙睡覺不舒服，等一下吃過飯之後，娘親幫你洗澡。」
沈夜藍心裏面自然免不了有些難過，瑤兒以前雖然不喜歡人近身，卻是不曾防備她的，現在失憶之後，卻有了戒備之心。
顧諾愮聽完之後，後點了點頭，心裏面暖暖的。
沈夜藍對外面的丫鬟輕聲吩咐之後，不大會就有丫鬟端著飯菜而至。
顧諾愮看了看外面，天已經黑了，桌子上面點燃的燈燭格外的明亮，此時她看著一桌色香四溢的飯菜，真是有些餓了，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沈夜藍在一旁細心的幫她夾一些菜肴，看見她吃掉之後臉上笑容就會多出幾分，她心底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暖意，這樣溫馨的吃飯在前世她從未有過，鼻子甚至有些酸酸的，借用力扒飯來掩飾她忍不住發熱想要流淚的眼睛。
※※※
玄女宮一身白衣的雲洛塵斜躺在屋頂上，用手指把玩著手中的布帛，一邊看著上面的墨跡，臉上的表情變換莫測，只是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白色的衣袍聯袂飛揚。
大抵是沒有想到，這麼多年一直在暗中尋找的人，就這般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漓刖傾盡暗月教之力，也沒能找到的人，竟然變成了顧相之女艷絕天下的天啟第一才女顧雲瑤。
顧雲瑤那張清冷絕艷的臉與他記憶中的紅衣小女孩那張小臉，怎麼也不能夠重疊在一起，若不是漓刖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能夠令天下人聞之生畏的骶令——那塊黑石，在她的手中，他怎麼也不會覺得她就是當年在萬毒谷中狠戾決絕的紅衣小女孩。
就算過去了十年，他也不會忘記那紅衣小女孩眼中濃烈的恨意，可如今，這顧雲瑤眼睛之中雖然依舊清冷，但是空無一物，究竟是掩飾的太好，還是真的忘記了曾經的一切？
真元初年，姽嫿公主在和親路上遇害，生死不明，後來天啟又派其他的公主前往雲落王朝和親。
真元七年，暗月教主冥河未及而立之年謝世，無子嗣留在人間，暗月教長老漓刖臨危授命接任暗月教主之位。
這大抵是所有雲啟王朝以及雲落王朝百姓，人人皆知的真元初始年間的曾經發生過的大事。
可是這世間又有幾個人知道名滿天下的第一美人——姽嫿，遇刺時被暗月教主冥河所救，后與冥河一見傾心，嫁他為妻。
真元二年，姽嫿為冥河生下一女，名為羲和。
真元七年，暗月教大長老漓刖篡奪教主之位，暗月教主謝世，姽嫿悲傷至極隨冥河而去，其五歲稚女羲和下落不明。
顧相之女顧雲瑤生於真元初年，真元六年，其母沈夜藍被顧相派人送往葵丘的一處莊子上，連同五歲的顧雲瑤和她哥哥。
沈夜藍母女在葵丘的農莊之中住了五年之後，沈夜藍病重，彌留之際想要見相爺最後一面，顧相去了之後不知為何，將她們母女接回了相府，沈夜藍的病也漸漸好轉，又給了沈夜藍夫人之位。
五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也可以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也可以讓當年那個被仇恨淹沒，狠戾決絕的紅衣小女孩，搖身一變成為顧相嫡女，天啟才德兼備的未來太子妃。
雲洛塵玩弄布帛的修長手指倏然收緊，整張布帛變成了粉末。
只是不知是那顧雲瑤體內的九蠡蟲沈睡未醒，還是她的體內根本沒有九蠡蟲，今日他雖有心試探，她卻與他體內的九蠡蟲沒有絲毫感應，此刻並無定論。
一輪圓月掛在空中，散發著清冷的光輝，高不可攀，好像在嘲諷著世人。
骨骼清晰修長的手指此刻在月光照耀之下浮現出一條條猙獰的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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