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狙擊手

滾滾雲煙，直衝雲霄。

站在縣城的每一個旮旯角落，都可以清晰看到城西、城北升起的濃煙。

亞崢也不例外，他也看到了在城西和城內相繼冒起的濃煙。亞崢眯著眼睛，抬手下達了停止前進的命令，狹長的眸子盯著濃煙升起的方向沉思。

「城西是李成雄負責的，城東是楊子同負責的，如今城西和城東相繼冒起濃煙，莫非是李成雄和楊子同出了問題？」

亞崢皺起眉頭，心中生出不妙的預感。

頤達作為跟隨亞崢多年的狗頭軍師，早把亞崢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知道亞崢是擔心城西和城東出了岔子。頤達弓著背，恭敬的道：「將軍，城西和城東燃起大火，必定是李將軍和楊將軍以大火焚燒叛逆。將軍有李將軍和楊將軍這般神勇的猛將，真是可喜可賀。這一戰之後，嘉定城的叛逆被剿滅，將軍必定立下大功。」

一番話，引得亞崢心中大喜，心中的一絲擔憂隨之消失。

亞崢掐了掐頜下的虯髯，想到頤達的話，便迫不及待的想剿滅侯峒曾。只有剿滅了侯峒曾這個賊首，才能在豪格面前挺起胸膛。

「繼續前進，誅殺侯峒曾！」

亞崢心中的一絲擔憂消失，手一揮，軍隊繼續趕路。

……

聚義街坐落在縣衙的南面，距離縣衙不到四公里。

在聚義街中，一支千人的隊伍正緩緩趕路，領頭的人是侯玄演。和其餘三路軍隊一樣，這些士兵都不是精銳，軍中的士兵大多衣衫破舊，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補丁。

然而，士兵的精神卻昂揚鼓舞。

能堅持到現在，憑的是流淌在身上的滿腔漢血。

侯玄演神情平靜如水，心中卻有一絲緊張。能否擊敗亞崢，就在這一戰。侯玄演抬頭看了眼城西和城東冒起的滾滾濃煙，心中多少踏實了些。

李成雄兵敗、楊子同兵敗，亞崢缺少了兩支重要的力量，擊敗亞崢的機會就會大許多。

然而，真正要擊敗亞崢，還得靠他這一路軍隊。

侯玄演目光一轉，落在了聚義街東北方向的房頂上，看到房屋上的人影，心中的緊張慢慢放下。房頂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楊梟。這一戰的總指揮，其實是楊梟。然而，楊梟卻提著荷蘭商人送的槍躲在暗中跟隨軍隊前進。

按照楊梟的說法，楊梟的任務是狙殺亞崢。

對楊梟的說法，侯玄演有些不相信。亞崢不是李成棟，亞崢身邊有著密密麻麻的護衛，身邊有上百名護衛近身保護，連蒼蠅都飛不進去，想狙殺亞崢非常困難。侯玄演心中質疑，可面對亞崢的攻擊，侯玄演沒有解決的辦法，只能把取勝的希望寄托在楊梟身上。

楊梟說怎麼做，他就怎麼辦。

「報！」

一聲大吼，打斷了侯玄演的沉思。

衣衫破舊的青年跑回，來到侯玄演的身前，大聲道：「回稟先生，亞崢麾下的清兵距離我們不到三百米。轉過前方的街道，就能遇到。」

「準備迎戰！」

侯玄演沒有任何猶豫，下了命令。

一千人的隊伍在聚義街形成一條蜿蜒的長龍，盾牌、長槍手排在最前面。

防禦陣型成形，侯玄演心中稍稍放心。

隊伍沿著街道繼續趕路，不到三分鐘，便聽到了沖霄的喊殺聲。又過了兩分鐘，轉過街道，便看到急吼吼殺來的清軍。

亞崢看到了的守軍，見對方以防禦陣型推進，嘴角勾起濃濃的不屑，手中長劍鏗鏘一聲拔出，在空中劈下，吩咐道：「殺！」

清軍發起攻擊，嗷嗷叫著向前沖。

正藍旗的都是清兵精銳，隨著清兵衝鋒，一股凶戾的氣勢，從清兵中瀰漫開。

此時，侯玄演麾下的守軍，正有條不紊的前進。

防禦的陣型，緩緩的往前。

不多時，兩軍交鋒，開始正面廝殺。

楊梟猶如一隻壁虎趴在房頂上，冷眼看著雙方交鋒。他調整了一下姿勢，不急不緩的把手中的槍放好，然後靜靜的等待。

由於侯玄演採取防禦陣型，暫時擋住了清兵的攻勢，雙方沒有分出明顯的高下。

時間流逝，半個小時后，局勢發生變化，清軍佔據了上風。

守軍的陣型變得散亂，完全是亂殺亂砍，已經不能阻擋清兵的攻擊。

侯玄演見守軍開始擋不住，眼中浮現出焦急的神色。他目光一轉，看了眼藏在房頂上的楊梟，見楊梟沒有任何舉動，心中一陣焦急。

楊梟躲在房頂上，手中的槍瞄準了亞崢的方向，依舊沒有開槍。

不是不開槍，是沒有尋覓到合適的機會。

亞崢身邊圍著士兵，密密麻麻的，楊梟無從下手。

所以，楊梟只能等待，等待一個出手的機會。

雙方的廝殺繼續，愈發的猛烈。

清兵不斷壓迫城中的守軍，勝敗的局勢變得明顯起來。楊梟沒有下去廝殺，卻能體會到拼殺的殘酷。但不論下面發生什麼，楊梟都只能忍著，等待機會。此刻的楊梟，如同是一頭伺機而動的猛獸，等待出手的機會。

侯玄演遲遲不見楊梟出手，又眼看著局面愈發的不利，心中擔憂無比。

看了眼城西和城東冒起的滾滾濃煙，侯玄演心中埋怨黃淳耀他們既然取勝了，怎麼還不來支援呢？這念頭升起，侯玄演的腦中卻閃過了一道靈光，想到了一個主意，當即大聲道：「黃如來，傳令下去，讓咱們的士兵高喊李成雄、楊子同兵敗被殺。」

黃如來也是眼前一亮，立即道：「李成雄、楊子同兵敗被殺了，兄弟們，殺啊！」

「李成雄被殺了，殺啊！」

「楊子同死了，殺！」

「李成雄被殺了，殺啊！」

接連的喊聲，不斷的傳出。

一開始，只是十來個人高聲吶喊。隨著呼喊的人增多，聲音漸漸匯聚在一起，壓過了喊殺聲和慘叫聲，直衝雲霄。

亞崢聽到那喊聲，臉色一陣發白，眼前一陣恍惚。

亞崢不是傻子，一聽李成雄和楊子同遭到伏擊的話，便聯想到剛才升起的滾滾濃煙，一下相信了兩人遭到了埋伏，甚至周大福也不例外。

這時候，他知道自己陷入圈套了。

若是再不撤退，等其餘的嘉定縣叛逆包圍過來，他也難以逃走。

「傳令，立即撤退。」

亞崢大吼，又看了眼城西和城東的滾滾濃煙，更是擔憂。

頤達心中急切，連忙道：「將軍不可，臨陣撤軍是大忌。這樣做，不僅讓侯峒曾逃過一劫，還會讓我們陷入……」話剛開口，頤達就看到了亞崢那擇人而噬的眼神。

頤達打了個寒顫，心底發冷。

跟在亞崢身邊多年，頤達很清楚亞崢的性格，這絕對是一個翻臉比翻書快的人。涉及到正藍旗的安危，亞崢更是不可理喻。

這時候的亞崢，是不能招惹的。

一瞬間，頤達就改變了注意，道：「將軍放心，卑職立即下令。」

「撤軍，立即撤軍。」

頤達大吼，吩咐指揮的將領。

命令一級一級的傳遞下去，正在廝殺的清兵聽了命令，只得後撤。

侯玄演沒想到自己的靈機一動，竟然換來了反擊的機會。他抓住機會，立即又大吼道：「清狗敗了，殺！」

「清狗敗了，殺！」

黃如來跟著大吼，眼中的神采愈發明亮。

機會來了！

取勝的機會來了！

看到機會的不止黃如來一人，其餘的守軍也看到了機會，扯開嗓子大吼，然後提著鋼刀拿著長矛，掩殺後撤的清軍。

亞崢不管不顧，像是瘋魔一樣，不斷的命令士兵後撤。

楊梟躲在房頂，眼眸一眯，察覺到機會來了。

局面亂了，他才能伺機出手。果然，隨著亞崢麾下的士兵調轉方向，不一會兒，楊梟就看到亞崢身邊密密麻麻的護衛也亂了起來。

人牆消失，露出了空擋。

機會來了！

楊梟愈發的冷靜了，他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手中的槍也開始調整方向。

眨眼工夫，準頭已經瞄準了亞崢。

「去死！」

楊梟默念一聲，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一枚彈丸激射出去。

這聲音和街道上的喊殺聲相比，幾乎可以忽略，甚至一瞬間就淹沒在喊殺聲中。正打算後撤的亞崢眼皮子一跳，本能的感到危險，可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便感覺太陽穴遭到重擊，腦中轟的一聲炸裂。

亞崢張大了嘴，眼珠子突出，眼中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往前走的身軀，轟然倒地。那一雙陰鷙的眸子，還圓睜著。

亞崢倒在地上，頤達瞬間驚呆了。

「將軍被殺了！」

頤達突兀的大吼一聲，旋即，又立即捂著自己的嘴。

在這時候驚呼，不是找死嗎？頤達是一個極為精明的人，沒有任何的猶豫，加快速度後撤。

楊梟藏在房頂上，他又瞄準了頤達，扣動扳機。

「砰！」

槍響，彈丸飛出。

正在奔跑的頤達腦袋中彈，一頭栽倒在地上。

兩個清軍頭目，先後被殺。

侯玄演一直關注著楊梟的方向，看到楊梟開槍的瞬間，就下了反攻的命令，大喊著『亞崢被殺』之類的話。侯玄演的眼中著激動的淚光，他毫不顧忌自己儒士的形象，完全癲狂了，為到來的勝利而大吼。

守軍得了消息，也開始狂暴了起來。

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拚命追趕，然後砍殺逃竄的清兵。

清軍沒了統帥，還處在遭到掩殺的狀態，局面一下徹底崩了，再也穩不住，全線崩潰，亡命的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