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卟嗵!」熊倜跪在逍遙子面前,問。
逍遙子笑了,他喜歡這個問題。
如果是任何一個名門正派武術世家的老師父,遇到一個什麼武功都不會任何基礎為零的傢伙,第一句話就問「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一定會覺得這傢伙太好高騖遠,一定會教訓他踏踏實實練好基本功。
但逍遙子沒有。
因為逍遙子既不是名門正派也不是武術世家。
逍遙子是個殺手。
這個殺手在當年什麼武功都不會任何基礎為零的時候,第一次進入「暗河」殺手集團,第一句問教練的話,就是同樣的這句話。
「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高手?」
「很簡單。」逍遙子嘴角微微一翹。
逍遙子扔給熊倜一把叫「飛飛」的劍。
熊倜接過劍,一把帶鞘的劍。劍柄上還帶著乾枯的血跡,劍身上鑲嵌著很多寶石。看得出劍主人生前不僅是位劍客更是個有錢人;當然也看得出,劍主人生前在逍遙子面前還來不及拔出劍就已經被幹掉了。
「你拔出劍,刺向太陽。」逍遙子對熊倜說。
「把這個動作練二十萬次,你就是一個高手了。」
「怎麼拔劍?怎麼刺?刺哪裡?師父你什麼都不教我,我怎麼練?」
「你不需要知道怎麼練,只需要練,在練的過程中自然就明白要怎麼練了。」
「一直刺太陽嗎?」
「嗯。早上朝東刺朝陽,中午朝天刺艷陽,傍晚朝西刺夕陽……你問題太多了,都問的我忍不住作詩了……」
熊倜可憐巴巴地望著逍遙子拂袖而去的身影。
熊倜看著「飛飛」,心裡說:「『飛飛』啊『飛飛』,你能教教我怎樣練劍嗎?」
熊倜舉起「飛飛」,他什麼都不懂,只能用力拔劍向太陽的方向刺去。
太陽的光刺射著熊倜的雙眼,熊倜被刺得不敢睜開眼睛。
熊倜看著不遠的樹林,知道逍遙子就躲藏在樹林裡面看著自己,他又不敢不睜開眼睛。他努力地舉起劍,一劍刺向太陽。
熊倜每天從第一眼看到太陽升起就站在太陽下開始練劍,有時站在山頂,有時站在懸崖,有時站在水中,有時騰飛在半空。
太陽從東邊升起,照射在山崖,樹林。小溪水在河裡歡呼,鳥兒從天空飛過。
熊倜,在同一天在同一個地方,從早上到晚上,一直刺太陽。第二天又換個地方刺太陽,第三天再換地方。
只換地方不換時辰,不管哪個方向,只要他在的地方,第一眼看到太陽躍出雲層,他就要立刻拔劍刺太陽。
他一直在做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拔劍,一劍刺向太陽。
直到太陽完全躲進雲層,月亮升起,他才會停止練劍,拖起沉重的腳步走回他和逍遙子棲身的小茅屋。
次日,啟明星在深邃夜空閃現的時候,熊倜就開始登上山頂。
偶爾,他會坐在山巔等到旭日東升,然後靜靜地看會被朝陽染紅的雲層。
不管熊倜在哪裡練劍,逍遙子都能找到。不過,逍遙子從不顯身。總會悄悄跟去,又悄悄離去。有時點點頭,有時嘆口氣。
「嘩——嘩——」大雨「滴答滴答」地順著屋檐的茅草滴下來,地上低矮的地方匯聚成了一條條的小河。
山下的一間茅草屋裡,熊倜提著劍站在門口,看著傾盆大雨。茅草屋外面緊連有一間偏房,裡面放著一張木長桌和幾個小木凳,木長桌上終年放著一張古琴,那是「聽雨亭」。
「怎麼還不去練劍?」逍遙子站在熊倜門口,冷冷地問。
「師父,今日下雨,何來太陽?」熊倜扭過頭,十分委屈。
「怎麼沒有太陽了,下雨就沒有太陽了嗎?」
「……」熊倜一時找不到回答的話。
「趕緊去練劍。」逍遙子說完一掌把熊倜甩出了家門。
茅屋的門前是一片空地,大雨狠狠地打在熊倜的腦袋上,他拿著劍站在雨中,胡亂的刺著,毫無方向感。
「東邊日出西邊雨。」逍遙子在屋裡給熊倜傳了話。
「什麼東邊日出西邊雨?」熊倜停下了劍,不明白師父在說什麼。他知道就算再問師父,他也不會再多說半個字。
他只好按照以前太陽出來的方向去刺。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熊倜的身上,腳下的泥土被雨水侵蝕之後軟綿綿的,又粘性。
熊倜一腳踩下去,要很費勁才能跳起來。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熊倜摔了一跤,倒在泥土裡。等他爬起來的時候,滿臉都是泥。
熊倜回過頭,發現逍遙子站在窗口看著他,心裡更加生氣。心想:明明沒有太陽,卻偏要我刺。好,我就刺!你不是偷看我練劍嗎?這次我就給你看個夠。
熊倜這次把方向對準茅屋,也不管地上滑不滑,大雨打在身上疼不疼。在雨中瘋狂地揮動著「飛飛」,「飛飛」劍柄上那些乾枯的血跡被大雨清洗得乾乾淨淨,劍身上鑲嵌著的寶石在雨水裡面得到滋養,一閃一閃。
逍遙子看著熊倜往茅屋方向刺,轉身走出茅屋,坐在「聽雨亭」旁邊,開始彈起來古琴。
「聽風聽雨聽劍聲,聲聲入耳否?向南向北向心神,怎沒見陽光?心不靜,琴聲亂,秋葉飛過萬重山……」
逍遙子好像沒有看熊倜練劍,他在用心彈琴。長長的白衫緊貼在逍遙子清瘦的身軀上,更顯出逍遙子仙風道骨的風範。琴音和雨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清歌。逍遙子在「聽雨亭」中,形成了另一道風景。
熊倜一邊刺著劍,一邊聽到師父不知道在吟唱什麼東西,腦袋裡空空。他不想看逍遙子了,逍遙子此時就像一介書生,在吟詩?熊倜轉過身繼續練劍。
沒有太陽,熊倜只好把平日這個時辰太陽應該出現在的方向,當成有太陽的方向。
「飛飛」在雨中接受了大自然的洗禮,煥然一新。熊倜手握著「飛飛」,漸漸地感覺「飛飛」在親近自己,熊倜也漸漸地喜愛上了「飛飛」。
熊倜舉起「飛飛」向天空劍去,身體突然被「飛飛」帶起,有一種想要騰空的衝動。熊倜帶著「飛飛」順勢一躍,在雨中向前一翻,一劍又刺了出去。
不知不覺,雨停了,太陽爬出了雲層。熊倜驚奇地發現,太陽出來的方向,正好是他刺去的方向。
「我明白了,何為東邊日出西邊雨。」熊倜高興地跑到屋裡,正好聽到逍遙子掃弦的聲音。
「錚!」古琴錚然作聲。逍遙子一曲作罷,起身。
「師父!一劍刺向太陽,我學會了。」
逍遙子並沒有理睬熊倜,自己回到小屋去了。只留下熊倜一人獃獃地站在「聽雨亭」中,看著已經沒有雨的天空。
看著逍遙子的神情,熊倜有些無精打采,他不知道自己真學會「一劍刺向太陽」了沒有。熊倜提起「飛飛」,又站在雨後的太陽下,拔劍,一劍刺向太陽。
熊倜看到逍遙子又回來了,逍遙子站在「聽雨亭」中,沒有再避開熊倜的視線。
正午艷陽高照,竹林中,毛竹葉遮擋著太陽,讓熊倜無法準確地找到太陽的方向。
逍遙子讓熊倜這段時間就在竹林里練劍。
熊倜總是跳起來,卻找不到太陽的方向。就只好把竹子劈成兩半,又把被劈成兩半的竹子仍向天空,再劈。
竹林中,熊倜有些煩躁不是在刺太陽,而是在劈竹子。
逍遙子又悄悄走來,站在竹林里。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熊倜。熊倜知道師父在看著自己,就是不出來。
「師父真的那麼冷漠嗎?」熊倜在心裡想。
「哎喲!」熊倜一不小心被劈成兩半的竹子打到了頭,血順著頭往下流淌著。熊倜可憐兮兮地看著逍遙子隱身的方向,也不管頭上的血流下染紅了衣衫。
熊倜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衫,血一滴滴就流在長衫上。
「太陽你刺不刺他都在哪裡,不會因為被什麼東西而遮擋之後,他就換位置了。你的位置和我的位置雖然不一樣,太陽卻是一樣的。」
逍遙子走出來,從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塊白布條,纏在熊倜的頭上。不過,說完話又拂袖而去了。
「說話總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也不管人家懂不懂。」熊倜很懊惱,也很高興,他知道逍遙子在心裡是疼他的了。
熊倜看著逍遙子消失的方向,又提起「飛飛」,用劍刺向天空中的竹葉。「我把你們這些破竹子都砍完,看你們還怎麼擋住我的視線。」
熊倜刺了他頭頂的竹葉,葉子紛紛落下。可是沒有過多久,竹子又傾斜過來。不管他站在竹林里什麼地方,都會被竹葉遮擋,無法完全看到整個太陽。
他砍累了,坐在地上。突然,他發現太陽的光亮也都會穿過竹葉,直射下來。
「我明白了。」他用力蹬地,舉起劍,突破竹葉直接向空中刺去。
太陽的光和劍光溶合在一起,瞬間,金光四射。樹葉紛紛飄起,在天空中飛舞,好像不願意墜落。樹葉抱成一團,旋轉,滾動。
「哄!」樹葉抱成的團突然炸開,飛向四面八方。空中,閃出冰冷的劍光。
「一劍刺向太陽!」熊倜的劍停住在空中,沒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