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2章：獨善其身

宋燦哈哈笑了笑，揚起了頭，擦掉了眼角的眼淚，擰了一下朵朵的臉頰，板起了臉孔。問：「是誰跟你說的？是誰告訴你爸爸是不要你了？」

朵朵沒說話，臉上沒了笑容，目光灼灼的看著宋燦。片刻之後，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宋燦的脖子，整個人騎在宋燦的身上，小臉埋在她的脖頸間。過了好一會，宋燦便聽到了她小聲的啜泣聲。

脖頸處也有些濕濕的，宋燦心裡咯噔了一下，不由直起了身子。想把她從身上拉下來看看，可朵朵卻死死抱著她的脖子，怎麼都不肯鬆手。宋燦拍拍她的背脊，柔聲說：「怎麼了？為什麼哭？是因為媽媽說你，還是因為爸爸？」

朵朵依舊不出聲，只牢牢的抱著宋燦的脖子暗暗的哭，慢慢的就哭出了聲，宋燦問了好幾次，這孩子就是不說話，宋燦沒辦法，只好下床來回走動，耐心的哄。

「媽媽這樣問你。不是要責怪你，也不是要興師問罪。可朵朵難道寧願相信別人的話，也不願意相信媽媽嗎？媽媽可從來沒有說過爸爸不要我們了，他只是太忙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你只要相信媽媽的話就好了，好嗎？」趁著她的哭聲減弱，宋燦才耐心的說。

這會，朵朵終於鬆開了死死抱著宋燦脖子的手，一張臉在她的肩膀上蹭了又蹭。才直起了身子，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目光澄澈。小手不自覺的去玩宋燦掛在脖子上的那個戒指。她看起來還是有些哀傷，抽抽搭搭的說：「媽媽，你別騙朵朵了，朵朵知道自己沒有爸爸只有媽媽。」

「誰說的？」

「那爸爸為什麼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如果朵朵真的有爸爸，那爸爸也一定不喜歡朵朵，不喜歡爸爸，所以他才不回來。」

宋燦緊了緊眉，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說：「這都是誰跟你說的？」

「我自己想的。」她說著，一歪頭靠在了宋燦的肩膀上，不等宋燦解釋什麼，她就哼哼了兩聲，說：「我也不喜歡爸爸！不是他不要朵朵，是朵朵不要他！」

宋燦有些哭笑不得，怎麼聽都覺得她是在賭氣似得，跟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賭氣。約莫是哭累了，朵朵趴在她肩膀上，沒一會就睡著了。宋燦抱著她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幾圈，這才將她安放在了床上，該好被子。將她臉上的淚水都擦乾淨，低頭親親的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頓在床邊看了一會，宋燦才站起來，走向窗邊的桌子，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打開了微博，看了看之前自己發的照片，這微博的賬號像個殭屍粉，沒幾個粉絲，就算有也是殭屍粉，微博內記錄的是她和孩子的事兒，照片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朵朵的背影，或者是側影。

配上的是她那一瞬間的感概，就是個有點矯情的少婦。她發了一條狀態之後，就關了微博，開始搜索關於韓溯的消息，然而依舊一無所獲。

景珩的話再次浮上她的腦海，她盯著電腦屏幕上的照片發了一會呆，深吸了一口氣，關掉了網頁，關了電腦和檯燈，就輕手輕腳的回了床上。看著已經睡熟的朵朵，她的心多多少少是有些疼的。

「我一定一定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她摸了摸朵朵的臉，關燈睡了。

第二天，宋燦裝病，所以蒼山之行不得不取消，朵朵還是最心疼自己的媽媽。張理海原本想來照顧，卻被祝阿姨給擋住了，想了想就將人扯到一旁，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心誠，只是小好是真的沒那個打算，所以你還是不要想了，也不要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了。你是個好小伙，小好也有自己的想法，咱不能勉強她，你說是不是。」

「而且，就算小好願意，你媽媽也不會同意你們兩個在一起。她以前走過一段艱難而又失敗的婚姻，她現在只求安安穩穩，不想再過大起大落的日子。這房子她是精心布置過的，是打算在這裡落腳的，但如果你再這樣下去，她就要考慮換房子了。你要知道一個女人要照顧孩子不容易，我也不想看到她再折騰，所以你還是退一步吧，行不？」系歲吐技。

張理海皺了皺眉，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執著和絕決，默了一會，他便笑著點了點頭，說：「好，我不勉強。祝阿姨，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排斥新的感情嗎？是為了孩子，還是？還有昨天來的那個什麼林子唯是誰啊？」

祝阿姨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我也不知道小好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好像是真的不願意接受任何一個男人，我想可能跟她以前的經歷有關，不相信男人了吧。行了，這些有的沒的，你也別打聽了，打聽了也打聽不出什麼來，就算是我這個跟在她身邊的人，對於她的過去都是一無所知，人家不願意說，就別挖了吧。」

張理海點點頭，「她病的不重吧？」

「就是感冒了，吃過葯在休息，不用掛心。」

張理海自然沒有再追問下去，把買來的水果遞給了祝阿姨就回去了。

祝阿姨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關上了門，上了樓，將水果放在了茶几上，走到了房門邊上，看著躺在床上逗朵朵玩的宋燦，說：「人走了。」

宋燦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說：「謝謝祝阿姨，么么噠。」她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燦爛，還嘟了嘟嘴。

祝阿姨一下就被她給逗笑了，只有朵朵一本正經的扯過了宋燦的手，說：「病媽媽不聽話，乖乖睡覺！」

沒法子，只能繼續裝下去了。祝阿姨沖著朵朵揮了揮手，說：「朵朵過來，讓媽媽一個人好好睡一覺，祝奶奶帶你吃東西。」

朵朵坐在床上做了一定的掙扎，最後替宋燦掩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臉，說：「媽媽好好睡覺，睡一覺病就好了，朵朵過會來陪媽媽睡覺覺。」

說完，就麻溜的爬下了床，跟著祝阿姨一塊吃東西去了。宋燦看著她出去的身影，不由的笑了笑，片刻祝阿姨就關上了房門。

宋燦長長的吐了口氣，終於不用煩了，並且還能好好的休息一下。至於景珩，她還得好好想個法子。

這麼想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搞笑，把一個個對她好的人都打發走，他們都在擔心她的歸宿問題，可她自己卻一點也不關心，就算要自己一個人這樣過下去，她也可以接受。

然而，這兩天景珩一直沒有出現，也沒有上門來找她。宋燦自然是不會主動去聯繫他的，三天後，宋燦帶著朵朵出去散步的時候，卻在附近遇上了他。他那樣子很明顯也是出來散步，衣著休閑，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不像那天忽然出現，看起來風塵僕僕，還有點邋遢。

不知道是朵朵記性不好，還是之前她根本沒把景珩放在眼裡，看到他就扯了扯宋燦的手，問：「媽媽，這是誰啊？」

這次，景珩算是學乖了，笑的一臉燦爛，從身上摸了一顆棉花糖遞到了她的面前，自我介紹說：「我是林叔叔，很高興認識朵朵小公主。」

朵朵抬頭看了看宋燦，她並不是一個會隨便拿陌生人零食的小孩，不過她還是咽了口口水，叫了一聲，「媽媽。」

「謝謝林叔叔。」宋燦說。

朵朵咧了嘴，小手伸過去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烏溜溜的眼珠子在他臉上掃了幾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指著他說：「我想起來了，你是之前來家裡跟我搶東西吃的叔叔。」

景珩乾笑了一聲，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朵朵已經昂了下巴，拿過了他手裡的棉花糖，說：「謝謝林叔叔。」

宋燦將朵朵交給了祝阿姨，朵朵吃了棉花糖，就開始跟溯溯跑著玩，祝阿姨則跟在她的後面。宋燦站在原地，景珩慢慢站了起來，側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說：「朵朵還真是古靈精怪，還跟我開玩笑。」

「住在哪裡？」宋燦問的很直接，沒有半點拐彎抹角的意思。

景珩笑了笑，大約是早就料到她的態度，往後指了指，說：「那邊。」

宋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跟她住的很近，就隔開了一棟房子。她深深的看了景珩一眼，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只低頭苦笑了一聲，長嘆了一口氣，說：「你這樣累不累？明明知道永遠都不可能了，又何必呢。這世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女人。」

景珩倒是十分坦然，雙手背在身後，往前走去，笑道：「這世上當然不單單隻有你一個女人。宋燦，相信我，我留下來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們是朋友，就算我離開這裡，也要找一個城市落腳，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互相幫助，互相照應？你要這把我當成是朋友，也幫幫我唄。我呢，會在一個適當的時候離開的，但一定不是現在。」

他說的別有深意，宋燦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想再說些什麼，又無從說起，想了想，也就不再提這有的沒的。快步的跟了上去，問道：「說說吧，蘇梓怎麼樣了？還一個人單著嗎？」

「嗯，去見她的時候，正忙著相親，一天兩場，中午和晚上，蘇阿姨給她安排的滿滿的。出來見我還是抽空出來的，不過狀態好了很多，不用擔心她。她現在最掛心的，應該就是你了。」

宋燦點了點頭，說：「再過段時間，景晉鵬的事情徹底平息了，我再聯繫她吧。」

「嗯。」景珩點點頭，轉而問道：「朵朵出生是計劃好的嗎？」

「不是，可能是意外吧。」宋燦到現在也是莫不清楚這孩子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景珩轉頭看了她一眼，默了一會，又問：「如果他來找你了，你有什麼打算？有想過嗎？」

宋燦頓了頓，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道他說的這個『他』是誰，片刻之後，才呵呵的笑了笑，說：「暫時還沒想過，等有那麼一天再說吧。」

「噢。」他點了點頭，看著朵朵的背影，感嘆了一句，「朵朵還真像她爸。」

「哪兒像了，明明就像我吧，沒看清楚別亂說。」宋燦斜了他一眼，景珩沒出現之前，所有人都說朵朵像媽媽，因為他們都沒見過爸爸！

……

青城。

韓溯坐在別墅客廳的沙發上，面上噙著淺笑，手裡端著杯茶，程昱坐在一側的單身沙發上，目光冷然，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一言不發麵面相覷，已經坐了有十多分鐘了，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然而等了又等，誰都沒有開口。韓溯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側頭看向了程昱，問：「怎麼樣？人都抓到了嗎？」

「還漏網兩個。」

「噢，那你得小心點哦。」韓溯說的淡淡然，然而在這淡然中還帶著一絲絲的詫異，甚至還能聽出一點幸災樂禍的意思，片刻，他又一本正經的說：「既然資料和信息都齊全，為什麼還會漏網？你們不是很厲害嗎？看來也不怎麼樣。」

程昱的目光極冷，眼底還噙著一抹淺淺的怒意，斜了韓溯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好聲好氣的說：「所以，我今天過來是想讓你幫個忙。」

「不行。」韓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程昱擰了眉頭，脾氣有點壓不住，重重的將手裡的杯子砸在了茶几上，說：「你現在脫離的還不夠乾淨嗎？我曾保證過你不會有事，你現在也沒事，幫個小忙都不行？而且我認為這件事對你來說也有好處，不是嗎？」

韓溯輕輕的哼笑了一聲，弄了弄自己的頭髮，稍稍側頭看向了他，笑說：「能擺脫的那麼乾淨，你們也沒料到吧？我知道當初你們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保我，不過是把我當棋子用而已，只是好在我給自己留了一手，到了今時今日才不至於成為眾矢之的，你們也沒辦法把我推出去。我已經冒險一次，當初是不得不深入險境了，現在又想讓我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絕對不可能。而且，我能做到如今這樣並非全靠你們。」

「程昱，你就耐心點唄，你現在是人家的目標，不用太久，他們就會主動過來找你。而且，我現在哪兒還有能力幫助你？在這件事中，我可也是元氣大傷，也是受牽連的一個，你看看現在的SC和申滕，就差沒倒閉了，所幸是家大業大，還能支撐著。換做別人，恐怕這人已經蹲在牢里了。」韓溯的神態依舊自若。

程昱現在才真正見識到了商人的狡猾程度，也是真正看出韓溯這人的本事，還真不能小覷。他不但平安無事，還讓自己片葉不沾身，大概也沒有人會在這兩頭的關係中做到遊刃有餘，還不被人反感，認為他是自己這邊的人。這些年，他把自己的關係網擴張的很大，他把一切都看的很清楚，知道想要絕對的安全，必須讓自己更加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去動他！

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了，想退下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在高位站過的人，或多或少會得罪一些人，那麼你一旦退下來，無疑是給這些人一個報復你的機會而已。這人到了一個位置上，有時候想要下來，也要經過仔細考慮的。

韓溯本就是個不願意受制於人，任人擺布的人。連自主權都拿不到的人，往往會成為慘淡的炮灰。這件事有多嚴重，他心裡很清楚，想要從中脫身有多難，他也知道。所以他換了一種方式讓自己可以不被牽連，做個正正噹噹的商人。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在事情爆出來之後，能夠讓自己屹立不倒，不被任何一方所威脅和傷害，不能同人家平起平坐，那麼也必須有利益的牽連，互相受制，讓他們覺得他還有利益可圖。再者還有嚴佑他們的幫忙，他也不算事孤身一人了。

這申滕和SC的利益嚴重受損也差不多是他自編自導的戲碼，就是想讓景晉鵬一夥及其下面也受到牽連的人知道他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兩頭皆不得罪，做的非常中立。

今時今日他的勢態看起來是非常不好，大有傾家蕩產的勢頭，但程昱知道其實他早就已經安排好了，這人手底下的企業也不止申滕和SC兩大集團，而且他現在的地位一動，這青城的經濟便走下坡路，青城政府也不會讓申滕和SC這樣輕易倒閉了，其中牽扯起來的關係是千絲萬縷的。

等這件事徹底過去，他還是會慢慢恢復形象，韓家怎麼都不會敗落。

景晉鵬手下的那個組織，曾經韓溯也接觸過，但接觸的並不是那麼深，這景晉鵬一倒，各方勢力瓦解，這個組織的人也幾乎是一網打盡，不過抓這個組織的人是誰，韓溯並不知道，都是暗中抓走的，至於抓到哪裡去，也沒人知道。

這漏網的兩個，據說暗殺的能力不錯，而且很忠於自己的主子。會幹出點什麼事兒來，誰都不知道。

程昱現在過來找他，是因為他畢竟跟之前的事情有關，雖說他現在把所有撈偏門的證據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但多少還是有些關係，也許他主動去找這兩個人，能夠把人引出來。不管怎麼說，之前他還是景晉鵬身邊的紅人呢！

「呵，你就不怕我不願再幫你扛罪嗎？」

「你覺得你能證明什麼？就算能，你覺得有多少人會相信你呢？」韓溯挑了一下嘴角，神態十分篤定。

兩人目光相觸，靜默的對視了三分鐘，程昱才哼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咱們配合做事這麼些年，怎麼樣也算是朋友吧。你暗地裡把那些個罪名都拋給我，我也忍了，現在這點小忙，你都不幫？」

「怎麼幫？」韓溯收斂了笑容，「每個人都有自保的權利，我在明面上，你們在暗地裡，在這種鬥爭中會得罪多少權貴，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我要真傻乎乎的什麼也不做，你能真的保證我沒事？或者成為永遠都見不得光的人，那並不是我想要的。我做的只是最普通的自保，畢竟我只是個商人，我就是為了賺錢養家這麼簡單而已。」

「而且你這小忙，真的只是小忙嗎？那些人本來就沒什麼人性，手段狠絕，萬一出什麼岔子，我這條命，你來還？」韓溯摸了摸下巴，轉開了視線，目光望向了窗外，輕笑著說：「程昱，咱兩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是不同的，你的身份自然能夠平安無事，你背後的主子也會保住你，你本就孤家寡人一個，做什麼都沒有牽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跟你不一樣，明白嗎？她已經等的太久了。」

程昱眼眸微微動了動，輕淺一笑，低垂了眼帘沒有說話。

韓溯摸摸下巴，笑說：「其實如果沒有她，也許我還真能成為你永遠的搭檔。」

「算了吧，最後還不是被你坑？這世上有坑自己隊友的人存在嗎？也就只有你了！」程昱斜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冷淡淡的說：「那你自己小心，保不齊他們也會來找你。」

韓溯挑了挑眉，沒有站起來，只衝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連看都不看他，說：「慢走不送。」

程昱真要被他給氣出一口血來，還真是一點情面都沒有。不過他今天還願意見他一面，也算是給了面子了，起初的時候，他可是裝忙閉門不見的。

韓溯揚起頭，沖著他揚唇笑了笑，說：「噢，抓到人了記得報喜。」

隨後，韓溯又招呼了一聲趙阿姨，讓趙阿姨親自送人出門。

程昱在走出大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韓溯一眼，這人也真是個奇迹，景晉鵬竟然沒有找他算賬，也不知道他暗中做了什麼。也許景晉鵬跟他一樣，成了背叛者，想要爭辯，卻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