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所謂的緋聞(2)
蘇禾醒來的時候,明顯感受到眼睛有些不適,接著便是醫院特有的消毒藥水氣味衝進鼻子,腦袋一片昏沉的疼痛。
如果沒有外面在下的小雨,光是看著周圍這一片白色還有整潔的布置,蘇禾簡直要懷疑她是不是受了重創被連夜送到了A市中心醫院。
她扶著身子坐了起來,看著自己一身病號服,摸了摸額頭,想回憶些什麼,門被緩緩推了開來。進來的是杜承希。
——那天她最後看見的人。
蘇禾目光獃滯地看著他走過來,他皺了皺眉,有些詫異,問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幹嘛老盯著我看?」
聞言,她皺皺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還好。」
「現在幾點了?」蘇禾問道。
「八點左右。」他把托盤上的水杯還有玻璃水瓶放在床頭柜上,替她倒了杯水,說:「醫生說你虛耗太多,要靜養一段日子,況且傷到了腦袋,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工地那邊呢?那個女職員現在怎麼樣了?」蘇禾接過他的水,喝了口。
一醒來就關心別人的事情,可她自己呢?杜承希暗自嘆了嘆,說:「好在那女孩子沒受到侵犯,公安局出面做了協調,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蘇禾仔細聽著,隔了會兒才問道:「然後呢?」
「事情已經處理好了,等你身體好了可以去看看那個女孩子。」
等到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走了吧。
蘇禾咬著杯沿,喝了口水,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杜承希有些驚訝,旋即笑了,說:「就這幾天吧。」
蘇禾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閃躲,斟酌著詞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自然些:「算起來昨天是你幫了我,還沒好好道謝。」
他笑了笑,揶揄道:「你沒聽說過『大恩不言謝』么?」
「可是畢竟……」蘇禾習慣性去看他的眼睛,卻看見他面帶微笑地看著她,無毒無害,卻讓人不敢直視,「我不想欠別人人情。」
「那等出院后,一起吃個飯吧。」
等她出院?蘇禾愣了愣,也就是說,在她出院之前,他都不會走的?想到這裡,她就不由地心情愉快,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麼。
「杜承希……」她握著杯子,遲疑著,輕聲問道:「那天,你怎麼找到我的?」
他思忖了會兒,微微笑:「憑直覺。」
很模糊的答案,大概是不願細說吧。蘇禾沒有非要知道的必要,不勉強他,換了個話題,說:「那個男人,現在怎麼樣了?」
杜承希劍眉深深皺起,說:「他根本就不算男人!」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握緊拳頭,顯得很是反感。
不知怎的,蘇禾見他如此,忍不住想笑。他這是……動怒了?
她點點頭,又很快抬頭看他,顯得對他這個表情,很是茫然的樣子。
十月份的織里,外面下著細碎的雨,整個房間都開著燈,白色的照明燈在她的身上微微有些反光,和坐在她床前一襲黑色的杜承希形成鮮明對比。
昨晚的那個人,依稀也是一襲暗色衣服,她記得她被拉出汽車的時候,天上下著很大的雨,冰冷地讓人顫抖,她枕在他臂彎里,那種熟悉之感便油然而生,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段模糊的時光。
蘇禾出院的時候,織里已經結束了為期五天的大雨。
額上擦出的傷口還沒有癒合,她沒有劉海,貼了張創口貼站在人群中,很是醒目。
大家都因為她剛出院,顯得特別殷勤,尤其是克孜,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一回到旅社,不論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圍到她身邊,問這問那的,特別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大家對於杜承希似乎很是好奇。
有人還故意誇張地往她身後看了看,頗為失望地說:「杜總沒去?」
蘇禾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克孜***道:「杜總今天有事,沒得空去。」
「那是,那是,」戴眼鏡的男人笑笑,說:「Nik這些天可是天天往醫院裡跑,蘇禾出院這麼大事怎麼會忘記不去呢?」說完,眼鏡男給了蘇禾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禾不巧正看著他,頓時感覺事情有些詭異了。
眼鏡男開了個先河,隨即一大堆問題蜂擁而至,蘇禾勉強回答了幾個,到最後實在是抵擋不住,摸了摸額頭裝病,趕緊逃出他們的魔爪。
一回到旅社,手機就響了起來。
——安羽來電。
他不會消息這麼靈吧。蘇禾倒吸了口冷氣,按了接通鍵。
「在織里過得還好么?抱歉,這麼長時間都沒聯繫你。」
語氣挺溫潤,不太像他,倒讓蘇禾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了,「我不是你長輩,不必做二十四孝。」
安羽笑了聲,說:「難得聽你開玩笑,看樣子,日子過得挺好。虧我還擔心你在苦寒環境待不下去。」
「喂,你這話可不對啊。」她坐在床上晃了晃,對著鏡子看了看額上的創口貼,說:「冷是冷了點,可算不上苦。這兒,人挺多,挺熱鬧的。」
安羽頓了頓,猜測道:「交新朋友了?」
她皺了下眉,說:「算是吧。」
「男的女的?」安羽立刻問她。
「嗯……」
「肯定是男的。」安羽見她有些猶豫,想都不想就說道。
「女的。」她笑了下,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眯了眯眼睛,說:「不過,也有男的,是在A市就認識了。」
「他追到A市找你去的?」安羽的聲音揚了揚,說:「真看不出來,你身上還存在吸引男人的潛質啊。」
「沒那麼誇張,」蘇禾笑了笑,對著鏡子把創口貼撕開了點,說:「是因為工作,碰巧遇到而已。」
「那怎麼在A市沒聽你提起過?」
她能想到,現在電話那頭安羽一定在彆扭。
蘇禾感到一陣好笑,說:「我的桃花基本上都被你擋光了,要是還在你眼皮子底下,我還要不要嫁人了。」
「你要嫁他?」安羽差點沒喊出來。
蘇禾淡淡說了兩個字,「誇張。」
「不過說真的,你有沒有對一個陌生女子有過熟悉感的?你不是閱女無數么?有沒有這種經歷?」她剝創口貼的手指停了停,忽然問道。
電話那邊停了停,隔了一會兒,安羽才頗有些老成說:「有是有過。」
「一見鍾情?」蘇禾揚眉。
「可是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不會對他……」
「哎!別亂想啊。」蘇禾立刻打住他。
安羽故意拖長尾音,「那你……」陰陽怪氣。
「我?」蘇禾笑了下,長長嘆了口氣說:「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總覺得對那個人有種熟悉感。很莫名其妙,對么?可那種感覺,你要是經歷過的話,你就會明白的。」
安羽倒吸了口冷氣,剛想說下去卻又換了個話題。
這一談下去,到了他開會點方才掛斷。大多是不咸不淡的話,趣味性很強。
和安羽通電話啊,就像以前媽媽在的時候一樣,沒有一點壓抑。
這麼多年交往下來,愛情沒培養出來,親情倒是衍生了出來。
她在世上唯一算得上是親人的人,可就連他,有時候她都不得不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