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借屍還魂
夜間的山道極不好走,再加上時時都要提防日耳曼人的伏擊,因此我和思萊尼每跨出一步都是十分的小心。正因為這樣,這一路行來很是緩慢。
當我們兩個小心翼翼地翻過來時的山坳,遠遠看見了羅馬軍團的營地的時候,思萊尼將憋在心裡的疑問終於說出口來:「將軍閣下,為什麼奧古斯都的親衛隊不和我們一起走?」
我對思萊尼的語氣微微有些吃驚,那閣下二字讓我在朦朧中隱約看見了一絲莫可明狀的困惑。我回望了思萊尼一眼,雖然在暗夜裡我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在這一刻我依然想知道他臉上是怎樣一副表情?
「嗯,那是他們自認為比我們高一級,藐視我們吧。」看不清思萊尼的臉,我繼續回頭走自己的路,嘴裡漫不經心地回著話,「又或許他們根本就不信任我們,也就無從有和我們同路而行的念頭。」
「這樣啊?那他們不知道在樹林里呆久了是很危險的么?」思萊尼繼續自言自語的咕噥著隨之又來的疑問,「難道他們要配著奧古斯都......」
「繼續走你的路,這些問題不是你去想的。」我冷冷地打斷了思萊尼的咕噥聲,森然道,「你的職責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好好地完成我給你的任務,別讓以後的榮華富貴堆在你的棺材上。」
「是,將軍閣下。」思萊尼嚇了一跳,回答的話音中明顯有些發顫,悶聲不響地跟在我的身後。
又繼續走了有半個時辰,崎嶇的山道漸漸變得平緩起來。只不過下山以後便是身處密林之中,不像在山頂上還可以透過樹林的間隙能夠望見軍團的駐地,但覺夜風拂過,密集的樹葉發出陣陣悅耳的響聲。
清冷的夜風吹拂在我的臉上,令我在夜的靜寂中有些軟綿綿的睡意。我精神懶散地聽思萊尼談論著奧古斯都身前的種種逸事,偶爾被他逗得引笑出聲,漸漸地靠近了密林的邊緣。然而就在這精神怠懈之時,我忽然察覺輕輕拂動的夜風驟然出現了變化,一股突升而起的氣流猛然間襲卷而至,將原本清新靈動的夜風頓時攪亂,令人幾欲窒息的殺意瞬間布滿了整個空間。
我在極度的震驚中向後猛退,手忙腳亂地躲過了突襲而至的攻擊,將身後的思萊尼一把帶過,一起跌進深及膝蓋的草叢裡去。沒等我爬起身來,尖銳的呼嘯聲破空響起,在夜空里颳起一道道駭人的氣流封鎖了頭頂上方圓十數丈的空間。我趕緊伏下身子,用手按住欲爬身而起的思萊尼,總算沒有變成滿身是箭的刺蝟。
思萊尼只嚇的渾身亂顫,可見他心中的恐懼已然達到了極點。不過我知道他非是怕死之輩,不然在前面的死斗血殺中不會好好地存活下來。我定了定神,伸手拉過思萊尼貼耳低聲說道:「不用緊張,現在漆黑一片的林子里他們照樣看不見我們,所以剛才應該是聽見了你我說話的原故。」頓了一頓后,我又繼續道,「我們慢慢地爬回去,在想辦法繞到他們的後面,只要過了這關便是我們勝了。你聽明白了?」
「是將軍,小的聽明白了。」已經緩過氣的思萊尼又恢復了冷靜,語氣低沉而穩重,顯示出良好的軍人素質。我拍了一拍思萊尼,當先向後面爬去。
風依然在動,樹林依舊在風中搖擺。四周寧靜如往常,彷彿不曾出現過異常的狙擊。我爬在草叢裡緩緩而行,只在草葉的輕響中移動自己的軀體,利用夜的黑暗來躲避敵人的下一次攻擊。好不容易繞過了密林以後,壓抑的感覺忽然變輕,抬眼望去,空曠的夜空遠遠延伸開去,只在天際的盡頭有一串燈火在微微閃爍。
我長出了一口氣,後面跟隨的思萊尼也是輕鬆異常。我回頭看看漆黑的密林,心裡不禁有些奇怪,心道:「這些人就這樣放我們過來而不追趕是什麼道理?難道他們就那麼守在林子里不出來?嗯,這其中必有原因。而且就此放過偷襲我的敵人也太便宜了他們。」
「將軍,我們這就要回營么?」思萊尼低聲問道。
「現在不忙回去。這林子里伏擊我們的人好像有些奇怪,竟然任憑我們從容離開險地,這裡面說不定藏了什麼告不得人的秘密。」我略加思索后低聲道,「我先去看看在說,你在這裡等著。」
「明白,將軍。」
我抬頭辨認了一下樹林的方位,在草叢裡伏低身體悄悄地靠了過去。沒有月光的黑夜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很難看清周圍的景物,所以我並不能夠確定自己行走的方向完全準確,只在心裡默念著來時爬行的時間及距離,以此來判斷先前自己被襲擊的地點。
我伏身隱在草叢裡急步行走,在無數次的逃亡藏匿的生涯中,我早已將這種藏身潛伏的偷襲本領練得無比的純熟。因此我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被藏身於密林中的敵人發現,沿路按照自己判定的方位悄無聲息地靠近。
伏身潛行了片刻,先前壓抑的感覺再次籠罩在我的頭上。我心頭巨震,對這黑洞般的壓抑感十分的不適應,隱隱間竟有些懼怕。當我潛行到了密林的邊緣,夜風已經停止了流動,沒有一絲聲響的林地更顯得寂靜異常。
我在林邊徘徊了一陣,小心翼翼地探詢林中的動靜。然而我失望了,沒有發現任何藏匿者的蹤影,彷彿前次的伏擊是我自己的幻覺一般,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襲擊存在。因對林中的情況不了解,在思索了半晌后,我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入林的打算,以免自己進去容易卻有出不來的危險。
「只好等天亮以後再帶人來打探情況了。」我在心裡這樣想道,「可惜偷襲我的那幫傢伙到時候早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帶著失望我悻悻而回,按原路返回到思萊尼藏身的地方。就在我還兀自為不能入林察探敵情而心有不甘之時,猛然間卻發現了思萊尼並不在原地等我。空蕩蕩的草叢裡已經不見了思萊尼的身影,就如同在這裡蒸發了一般。
我大驚失色,心中的驚懼無以附加:「難到這些人在我去探知情況的時候,反而過來將思萊尼掠走?然後......然後再合力對付我一個?」我實在是不敢想象何人能夠有如此的神算,但覺夜空陰森夜風冰寒,在這一刻的我竟是這般的孤單和惶恐。
我知道不能繼續呆在原地,急忙轉身回到了密林邊潛伏下來,暗自尋思道:「這群身份不明的敵人究竟是何來路?這樣的作戰方式並不符合日耳曼人的兇悍。但這裡除了羅馬大軍便只剩下日耳曼人了,還會有什麼人的人馬藏在這裡?」我藏身草叢中百思不得其解,只望著空洞的夜空發獃,久久不能迴轉神來。
忽然間,從遠處的夜空上飛掠起數十團火光,在暗夜中劃過數十道亮麗的弧線后,直直地落入樹林里去。尖銳的呼嘯聲如奔雷一般傳遍了樹林的百十丈範圍,可怕得令人不寒而慄。而那些飛撲而至的細小的火球如同看見了歸宿一樣,頓時在樹林中綻放出了自己一生中最為美麗的光彩。霎時間,偌大的一片樹林火焰四起,朵朵火花在夜風中爭先恐後地張開了自己的笑臉。
但見火光映照下人影晃動,瘋狂地在樹林里亂竄。火勢越來越猛烈,而遠處的夜空上還在不斷地閃現點點的火光,直有把這片樹林燒光才肯罷休的架勢。
我望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些發愣,渾然摸不清眼前驟然而至的戰局的狀況。我一動不動地藏在草叢裡,略顯緊張地密切注視著戰局的發展;但在表面上的冷靜絲毫也壓制不住心中思緒的劇烈翻滾:「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遠處射出火箭的又是些什麼樣的隊伍?日耳曼人么?真是好奇怪。」正當我猜度其中原由之際,從我藏住的樹林邊上衝出幾個人來,手裡還拽著什麼物體,嘴裡瘋狂地咆哮著:「他媽的,第九軍團的那幫雜種要造反啊,圍住老子就為了搶下殿下的屍體?......」
我只覺腦門兒嗡地一聲暴響,只驚得全身發麻,手腳不能控制地輕輕顫動:「殿下......的屍體?這......這是提比略的屍體?......究竟還是死了。第九軍團不是我的軍團么?如何會在這裡埋伏傷敵?阿喲,這幫人說的是羅馬語,是羅馬人,那麼發火箭的不就是瓊斯?只有他是出來搜尋提比略下落的,但是這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我終於判明了眼前混亂不堪的形勢,騰地一下竄將起來,對準來人猛撲過去,欲將提比略的屍體從他們手中搶下。
「有埋伏...」瞳孔里映射出我疾掠而至的身影,為首的大漢從嘴裡發出了烈嘯般的吼叫聲。
「天,這傢伙是瓊斯?」我在百忙中將已經遞出去的骨刀硬生生收回,吐氣沉身急速下
墜,避開了瓊斯那把疾閃而過的骨刀,嘴裡大吼一聲:「臭小子,自己人。」
「大......大哥?」大漢粗壯的身軀猛然一震,然後將骨刀收回高聲叫道,「大哥,你可來了。」
「有沒有看見一個羅馬士兵?就是跟我一起的身材粗壯滿臉皺紋的那個親兵,叫思萊尼。」我急急問道,「剛才就在前面不遠處的草叢裡。」
「將軍,我在這裡。」火光中思萊尼的身影疾快地冒了出來,竟然就在近處不到二十步遠的地方,「剛剛有隊人經過我那裡,我沒敢逗留,就跑到這裡來了。」
我點了點頭,知道思萊尼沒有受傷后便將注意力集中在瓊斯的身上。找到了瓊斯我自然十分高興,趕緊和他們一起離開了樹林,另找了一處藏身所在。但是接下來我卻被瓊斯告之的消息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哥,那幫第九兵團的龜孫子造反了,在其他軍團指揮官的煽動下圍攻我們,想搶下提比略的屍體。我們已經被他們困在這裡快一天了。」瓊斯一臉的忿忿不平。
「你說什麼?第九兵團造反圍攻你?這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我心慌意亂地道,「難道是克爾克他們已經開始動手清除障礙了。」
「提比略的死還有誰知道?」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勉力問道。
「大哥,就我們自己人知道,我沒有把這消息透露出去。」瓊斯一臉的嚴肅。
「很好,總算我們還有機會翻本。」我來回在草地上度步沉思,最後把心一橫,咬牙狠狠地道,「放出風去,就說咱們已經找了提比略殿下,並且殿下是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瓊斯不明所以地望著我道,「提比略已經死了啊,大哥。」
「照我的話去做,兄弟。」我盯住瓊斯的雙眼低聲道,「真的死了,我們就另外給他造一個假的出來。沒有兵不可怕,我們還有『羅馬皇帝』為我們撐腰。」
「羅馬皇帝?」
「是的,奧古斯都已經死了,所以我要造個假的提比略出來做羅馬皇帝。」
瓊斯的瞳孔猛地一縮,閃動的精光如電芒一般高速流轉:「這樣我們不就可以控制整個羅馬了?但是......我們又怎樣弄出個羅馬皇帝來?」
「嘿嘿,不是有個真的提比略么?」我低頭看了看草地上的屍體一眼,只略微盤算了一陣便計上心頭,在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他臉上的人皮不就是好的偽裝?」
「大哥真是高明,小弟佩服之致。」瓊斯恍然大悟道,「真是好主意,也只有大哥才想得出來。」
「狗急了也能跳牆,更何況我們?」我冷冷一笑,「他們要想踩著老子的屍體往上爬,還沒那麼容易。」
瓊斯大笑一聲道:「大哥說得沒錯,好歹也要讓那幫孫子付些利息。要不然我們可就要虧本了,哈哈。」
「對了,其他軍團的人怎麼知道你找到了提比略的?」我將心中的疑惑提了出來,「而且還找得到你的藏身處所?」
「不知道,反正我一找到提比略不久,他們就來了。最可恨的是我們費盡了力氣才從日耳曼人手裡搶下來,他們倒是乘機來撿大便宜。」瓊斯恨聲道。
「恐怕我們當中有內奸。」我腦子裡忽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讓我對手底下的親兵們有所懷疑,心道:「只怕以後我不能完全信任這些人了。」
「好了,我們都還活著,而且手裡還有一張底牌沒有泄露出去。所以,我們只要回到自己的營地中就算成功。」我判斷了一下形勢,下定決心道,「至於第九兵團的士兵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誰?回去后我字有辦法讓他們聽從我的指揮。」
我讓瓊斯將剩下的士兵聚集到一處,簡約的說明了大夥目前的處境,然後道:「還想跟著我和千人長的兄弟站出來,不想的原地不動,我不勉強你們。」
僅剩的十來個親隨全都跨前一步,沒有一個留在原地。我點點頭道:「很好,這是你們自己選擇的,我很高興你們能繼續跟著我和千人長打天下。因為以後的羅馬將會混亂紛爭,更有可能發生內亂。這樣的機會千栽難逢,不會再有第二次。而且我們手中的底牌將會是我們的保護神,你們跟著我一定能夠站在凱旋門前傲視羅馬的輝煌。」最里吐出一連串的許諾之後,我臉上的笑容突然一變,只在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但要是誰敢背叛我和千人長,就別怪我讓他痛苦自己為何要來到這個世上。你們聽明白了?」
「聽明白,將軍。」十數個衣甲破爛的士兵哄然響應。
夜空沉靜依舊,射過幾輪火箭后的「敵軍」便沒有了動靜,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樹林隨風涌動,不停地散發出陣陣熱浪。
帶上提比略的屍體,我和瓊斯領著一干誓死跟隨的親兵摸黑繞開了埋伏圈,有驚無險地回到了第九軍團的營地里去。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親兵探知了所有的情況后,果然得到了我意想中的結果——第九軍團的士兵們並不知曉他們在其他軍團指揮官的率領下,究竟攻打的是什麼樣的部隊,因此當我們這一行人進入第九兵團營地的時候,士兵們紛紛行禮問好。
這樣便確定了第九兵團的士兵還沒有完全被其他軍團的指揮官所控制。
安排了親兵守衛住大帳以後,我和瓊斯提著提比略的屍體鑽進了大帳。
「兄弟,等下我就要割下提比略的臉皮,你去弄些清水來好將割下來的臉皮洗乾淨。」我將提比略的屍身平放在木桌上,對站在一旁的瓊斯吩咐道,「最要緊的是要找一個身材、臉型、發色以及口音都和提比略相近的士兵來這裡,我好讓提比略在他的身上重新復活。明白嗎?」
「明,明白。」瓊斯應了一聲,急急地轉身出去找人去了。
站在提比略平躺著的事體前,我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地端詳著臉上的每一個部位。要想毫髮無損地割下整張臉皮是件十分困難的事,而我卻只有唯一的一次機會。所以,我努力控制住內心的緊張,盡量放緩急促的呼吸,將自己急劇跳動的心漸漸地平和下來。我明白自己必須保持心態平穩,這樣在割切臉皮時手才能穩定而不會發抖。
我將帳中的燭火全都放在了提比略的屍體兩旁,將那張已經僵硬發白的臉龐照得沒有一絲的陰影。我伸出手來在提比略的臉上仔細地來回撫摩,心中默念著恩師曾經教給我的取人皮易容的方法,十根手指一點一點的按遍了整個臉骨的節點,判斷出每個節點之間的高低位置。並且通過輕柔的撫摩使已經僵硬冰冷的臉皮發熱變軟,好讓自己在後面的割皮工序里輕鬆一些。
過了有一頓飯的工夫,瓊斯總算從帳外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端著水盆的士兵。我的目光剛一接觸到這名士兵的身體,頓覺往昔只在提比略身上才有的熟悉感覺立即從他的身上得到了體現。再看了看士兵的臉,同樣的和提比略一般消瘦,雖然長相不同但也讓我在臉上露出了笑容。
「好極了,兄弟真會找人,做哥哥的不想佩服都不行啊。」看到如此上乘的替身以後,我心中的信心大漲,心情也隨之輕鬆了不少。
「嘿嘿,小弟可是翻遍了整個軍營才找到他的。」瓊斯聽見我如此誇他,立即洋洋得意地笑道:「大哥你可要謝我,再教我幾手絕招怎麼樣?」
「呵,我這裡的東西有你學的,急什麼。」我轉過臉來對士兵說道,「放下水盆,自己到床上躺好,等會兒我再叫你。」
士兵一愣,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但是瓊斯已經繞到了士兵的身後,堵住了他的退路。看著士兵驚恐萬分的臉,我笑道:「別害怕,先放下你手裡的水盆......對,你不會有事的,你現在只需要睡一會兒就好。」我的話音剛落,瓊斯就在士兵的後腦上猛擊一掌,將他打暈在地。我和瓊斯相視一笑,均明白這最後的一個條件也準備好了,只等我動手開刀來實現這次借屍還魂的壯舉。
我和瓊斯將士兵抬起來平放在提比略的身邊,並點了他的睡穴;再從廊架上取來兩把匕首放入水盆中,又撕下一塊床單用清水侵濕,然後將提比略的臉龐輕柔仔細地抹了一遍。瓊斯退在一邊大氣不敢出地聚目凝視,生怕弄出響動來影響了我的行動。
我先仔細地對照了士兵和提比略的臉型,將士兵臉上多餘的部分用匕首割除後補在少的地方,讓兩者之間的差別縮小至最小程度。我閉上眼睛想了一想,待心情平和之時立即手持匕首劃開了提比略的右耳根邊上的皮膚,小心翼翼地沿著發跡線一路緩緩地劃過去,經過額丘、太陽穴、左耳根、下頜、最後又回到右耳根處完成了臉部範圍的劃定。我將手中的匕首放進盆里,換過另一把匕首繼續工作。因為提比略已經死亡,屍體的心臟沒有生前的跳動來擠壓血管中的血液為身體供給氧分,所以劃開的皮膚只溢出了很少的血跡,不影響我後面的工作。我左手抓住臉皮的開口處向上輕輕掀起,右手持刀小心地劃掉厚厚的皮下組織,慢慢地將一層薄薄的臉皮從提比略的臉上剝下。
我長長地呼出口氣,將匕首丟進水盆中,雙手因為激動的原故而顫抖不止。而邊上的瓊斯更是張大了嘴動彈不得,誇張的表情長時間地留在他的臉上。
我將剝下的人皮放進清水裡,轉過身來觀察士兵的臉型。在確定了士兵的臉上沒有大的問題之後,我用侵濕的半塊床單先將臉上的油跡抹去,接著在上面細細地塗上一層羅馬軍隊里專用的粘結劑(一種粘性很好的樹油),這才將清水裡的人皮取出來放在士兵的臉上。我輕輕用手將人皮均勻地在士兵臉上鋪開,再把人皮和士兵臉龐之間的空氣排個乾淨,最後用掌緣小部分地揉動按摩,讓人皮在士兵臉上緊緊地貼牢。最後,我在人皮的末端粘上從提比略頭上扯下來的毛髮,掩蓋住人皮在耳根的交接處不自然的痕迹,一張新的提比略的臉便出現在了我和瓊斯的眼前。
「很完美,我想應該能騙過那些熟悉提比略的人。」我注視著易容后的士兵的臉輕聲說道,「只是……不知道提比略的家人會有什麼反應?」
「大哥,我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瓊斯走近身前說道,「只要騙過軍隊和長老院就夠了,至於提比略的家人,我們直接把他們全部清除掉不就行了?」
「清除掉提比略的家人?」我的眼神在瓊斯的話語中變得有些恍惚,「難道連朱麗亞.安比卡娜公主也要一併清除?」
「如果……有這個必要的話。」瓊斯的語氣在這一刻也低了下去,喃喃地道,「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把她送走啊,大哥。」
「這個以後再說吧。」我放棄了繼續去想如何處理提比略的身後事,定下心神對瓊斯命令道,「現在你把提比略的屍體埋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讓任何人看見。過一會兒我們就要開始訓練我們的新殿下了。」
瓊斯立即將華麗的衣服從提比略身上脫下,用黑色的幕布裹牢屍體后抱了出去。我脫去士兵身上的衣服丟進火爐中,將提比略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替士兵穿上。最後把這個有了生命的提比略抱上床去,只等他醒轉過來后便要教他如何認定自己的身份。
「不管未來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我注視著這張幾可亂真的臉,腦海里幻想著美好的憧憬讓熾熱的心幾欲跳出胸堂,喃喃的低語聲只在自己的耳邊回蕩,「我既然給了你第二次生命,那麼我面對的種種障礙你都必須去替我清除掉。因為這就是我給你的繼續生存下去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