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會陪著你
這日，陽光洋洋洒洒鋪滿一地，桃依掌著輪椅陪無歌散心。
桃依眯著眼慵懶地享受暖陽，無歌卻在享受桃依的溫柔。從他被暗算到如今不過幾日，桃依待他卻越發的體貼。白日里，桃依怕他獨自一人在房子里悶得慌，便日日陪著他聊天，偶爾講講兒時的糗事，夜裡才離去。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咽著她餵給他那勺熱粥，願回憶在此處定格。
「桃依。」無歌輕輕拉過桃依左手，於掌心摩擦，「為何不見你問我受傷一事？」
桃依嗔怒地瞥了眼無歌，這人還有膽子問她么？她不說便真當她不知曉，他將那兩名護衛派遣了保護她，所以才受重傷！
夾起一塊肉塞進無歌嘴中，桃依道：「這還用問么？我這頭剛查了點官鹽丟失的線索，你便被人暗算，很明顯是有人在提醒我們，莫要妄圖去搬救兵。看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呢，那幕後黑手莫不是還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還有你！我在你心中便那麼弱？此次若是那兩人在你身邊，你還會受傷么？！知不知道當我聽說你重傷生死未明時，有多著急！若有下次......」
桃依絮絮叨叨的埋怨盡數滑落於無歌口中。筷子自手中滑落在地，桃依緩緩抬手擁住無歌，合上眼瞼。
發梢垂落，如相擁而吻的兩人一般，痴纏。
好半晌，無歌放開幾乎快窒息的桃依，把玩著她的髮絲。看來，日後若是桃依念叨他，便可用這招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紅唇。
「那你可有查到甚麼？」見桃依仍舊迷迷糊糊，無歌偷笑著轉移她的思緒。
三十三與十七告訴他，桃依夜裡也不安分，似是於漕幫內尋找著甚麼。
「你受傷那日，我發現了馬博的屍體！」桃依將那日所見，以及八荒之毒玉馬之事細細說與無歌聽。這幾夜她幾乎將漕幫內外搜尋了個遍，卻找不到任何與玉馬四蹄相匹配的機關。眼看著真相就在眼前，卻揮散不去那遮住的迷霧，讓桃依好生著急！
許是她身在此案中，漏了些細節，無歌也很聰明，說不定能想到些旁的。
無歌垂首思量，他也派了三十三與十七幫著桃依尋找，可結果與桃依無二，沒有蛛絲馬跡。
莫不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
似是想起了什麼，無歌問道：「桃依，你可有搜過我們所住的院子？」
他們的確是將漕幫搜了個遍，卻獨獨漏了他們所住之處。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么，最危險之處，也最安全！
「我竟忘了這茬！」桃依眼中迸出璀璨的光芒，那一剎那的閃耀，刻進了無歌心底。
「這人竟如斯狡詐！」桃依蹙眉，她總覺得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卻想不出哪裡怪異。心中如壓著巨石般，沉重的可怕，總感覺，當真相揭開，迎來的將是一場血雨腥風！
無歌見桃依皺眉沉思，滿臉的嚴肅，有些心疼。
他拍了拍桃依的手背。
「那麼，我們現在便回去罷，我看你滿腦子心思都已撲在了那案子上。」
「嗯。」桃依依言繞到無歌身後，掌著輪椅往回走。
「無歌，你有沒有察覺......這裡面似乎隱藏了一個真正的幕後黑手！」
劫官鹽，囚長老，這都不是尋常人便能做到的事，即便是漠北的細作。似乎，有一個人躲在更深處......
「乖，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順其自然便好。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晌午時分，天色突然陰沉。
砰——
桃依手中的茶杯摔落於地，濺開一地碎片，滾燙的茶水撒了她一身。
晌午後，桃依興起與無歌對弈，卻被這突兀傳來的噩耗煞白了臉！
北國第一女將——金戈，於三日前戰死沙場，舉國哀悼！
腦海中浮現一張笑意吟吟的臉，每每大家聚在一起時，金戈總是笑著道她總有一天會找到她的姐姐息風。金戈的倔強，讓她都無比心疼。那個只十六歲的小丫頭，從十一歲時，便扛起了整個將軍府，扛起了北國皇朝的安危。而這一切，只是為了站的更高，讓那個息風找到她。
兩個月前，她們還見過。金戈那時的笑，天真燦爛，眼底終於沒了那些沉痛。她笑著告訴她——桃依，我好幸福，我的風兒回來了。
這個讓她忍不住心疼的小丫頭，便這麼死了？
剛感受到與家人團聚的喜悅，便死了？
讓她如何接受？讓她怎麼接受！
無歌緊緊擁住桃依，胸口漸漸濕潤一片。
兩人互訴情誼后，桃依便將她的那些知己朋友都告訴了他。金戈，與桃依何其相似。五歲時便開始尋找被擄走的姐姐息風，尋不到那人便只能讓自己站的更高，站在人們只能仰望之處，讓那人一眼便能看到她。所以金戈十一歲時，便助北國皇帝登上帝位，封了將軍。
談起金戈時，桃依語氣滿滿都是對金戈的心疼。所以他知道，金戈的死對桃依而言，定是不小的打擊。
「無歌......若是我能快些解了官鹽一事，小戈是不是就不會死了？」桃依緊緊拽住無歌衣袖，似乎這樣便能止住那洶湧的淚水。
無歌輕撫桃依後背，心疼無比。桃依的身子於他懷中，竟然在顫抖！
「傻瓜，沙場刀劍無眼，怎會與你有關。哭吧，哭出來便會好受些。」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許久，無歌將睡著的桃依輕柔地放在床上，而後起身推門而出。
他的臉上，亦是擔憂。
金戈戰死，其實最難過的怕是無馨吧。近來兩個月，江湖盛傳將軍府突兀出現的大小姐息風，其實便是無馨。
息風好不容易擺脫那人的控制，才得以安心地去尋回年幼的親情，卻被上蒼無情地收回......
想起息風那已撐不過一年的身子，無歌臉上擔憂更甚。
是夜，無歌換上熟悉的黑衣，一躍而出。
桃依今日受的打擊太大，無歌不想她那麼難過，便點了桃依的睡穴。搜尋，他來便好。
三道黑影於小小院落間穿梭。
「主子！」三十三細微的聲音傳入無歌耳朵。
倏——
風過，無歌與十七都落定於三十三身邊。是那時無歌與桃依漫步的竹林。
「主子，這裡泥土比之別處較新，似是被翻整過。」三十三逼音成線。
無歌蹲下身細細查看后，起身走到別處，來來回回幾次終於確定了，此地有異常。此地泥土非但比別處較新，更比別處薄軟，很明顯在這下面覆蓋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你們退下吧，莫要叫人發現了。」說罷，無歌往回走，並未繼續查看。
這些事，他不適合出面，但若是他有意無意地叫桃依發現，那便順理成章了。
無歌從窗外躍進桃依房中，關上窗戶轉身，對上的是床邊，冷著臉看著他的桃依。
動了動嘴，無歌無奈地發現，他腦中那些解釋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你騙我！」桃依在無歌點她穴道之前便已驚醒，移穴換位。可她沒想到，她裝睡后看到的竟是無歌自然地站起來，熟練地換上夜行衣。
她驚喜於他能站起來的同時，又氣惱！虧得她以為無歌不能行走，日日陪著他照顧他，沒曾想這人竟瞞得那麼深！
還有他更衣時，那異常熟練的手法。桃依突然覺得面前的無歌，如此陌生。原來，她對他的事，竟一無所知。
「無公子，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
桃依聲音中透出的失望以及落寞，深深的刺痛了無歌的心。他衝上前一把抱住桃依。
「對不起桃依，對不起。我並非有意，我、我只是、你。」無歌急的語無倫次。
「那告訴我好么？」桃依始終是不忍見無歌這般，聲音軟和下來。記憶中，無歌一直優雅從容，雖偶爾會調侃她，卻更多都是遷就包容她。從未見他這般失態。
「......」無歌沉默。
桃依眼中的失望漸濃，正欲推開無歌時，他卻開口了。
「其實，我是孤兒。四歲那年，被息風也就是無馨之父撿了回去。」無歌身子輕微顫抖了一下，而後啞著嗓子道：「此後十幾年，便一直活在無盡的折磨中。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桃依雙眼陡然睜大！她想過無歌是某個貴族的後裔，想過是官家子弟，或是商賈世家。卻獨獨沒想過，無歌居然只是個被人遺棄的孤兒！無馨，竟然就是息風！
四歲后，便一直活在無盡的折磨中，又是什麼意思？
桃依不顧無歌的反對，捋起了他的衣袖......
雙臂手肘以上，全是各種武器烙下的醜陋痕迹......
「疼嗎？」桃依顫抖著撫上那些傷疤，雙眼泛紅。
無歌揉揉桃依的發頂，笑的溫婉如玉：「不疼。」
桃依為他心疼，他已知足，又豈會告訴她，其實每到陰雨季節，這些傷痕便會發作，疼入骨髓。
「後來，息風親手殺了她父親，我才得以解救。」
「可息風自生下來，便有心疾，已活不過一年。我在為她奪葯時，被人偷襲傷了心脈，才被送到你府上。」
「我之所以瞞著所有人，我已能站起來的事情，是因為我不忍心看你自己那麼累。你若不在，我便能自由出入，替你尋找線索，且不引人注意。」
桃依靜靜地靠在無歌懷中，視線飄向遠處，不知在想些甚麼。
無歌的說辭雖毫無漏洞，卻有莫名的違和感。比如，息風的父親為何要這麼折磨他們？
「桃依，還不肯原諒我么？」無歌小心翼翼地問道。
桃依抬頭看了眼無歌，入目只見滿滿的深情。
罷了，不論結局如何，他現在愛著她便好。
想到最後的結局，桃依眼中有那麼一瞬，黯然無光......
「那今夜你們可有何發現？」桃依擁著無歌輕輕問道。
「嗯。或許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桃依難得如此主動，無歌鬆了一口氣，不生氣便好。
「真相或許就在不遠處那片竹林中。」無歌牽著桃依往外行去。
在他身後，桃依眼角光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