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連這樣也能算到她頭上,五福無語,但沒關係,四爺就是要她當惡人、當妒婦、當妖妃,有什麼黑鍋儘管扣上吧,她早晚得習慣這個重量。
於是她笑得越發燦爛,唇畔含春,眉目間帶起化不開的嬌態,討厭得讓人恨不得拿根棒子往她頭上敲。
「姊姊別生氣,四爺今兒個收到父皇賞賜,心裡頭高興,不免多喝幾杯,這才睡下了,回頭我讓四爺到姊姊那裡賠聲不是。」
「她讓」?意思是,曾五福肯讓,她才得以見四爺一面?她不肯讓,她就得乖乖在唐院孤寡一生?!
她憑什麼?曾家是什麼家世、什麼門風,拿什麼和她耿家比?四爺的前程還得靠她耿家支持呢。
耿氏捏著帕子的手指關節都白了,一張臉漲成紫色,眼睛射出凌厲光芒。
五福卻是神色自若、文風不動地撥著碗里的茶葉,但心裡卻是嘆息,到皇陵已經月余,四爺的態度就算再蠢的女人也都該看清楚了,他對李氏、耿氏根本是當成空氣,絕對的視而不見。
她們有沒有失望?肯定有的,只不過已經嫁入這扇大門,就不能輕易放棄,於是手段頻頻、法子盡出,花園巧遇、端湯送水、喬裝生病……可惜春花落泥,郎心不歸。
是啊,熙風是鐵了心,全力栽培妖妃。
於是信從府里頻頻往外遞,會傳到哪裡不用想也知道,所以京城送來的賞賜里,夾著皇后與玥貴妃的來信。
皇后教導熙風,平衡後院的重要性;玥貴妃直斥他的荒唐,還逼他早點生下子嗣,否則還得多賞幾個美人過來。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玥貴妃是熙風的親娘呢,對他的子嗣竟然關心成這樣。
四爺解釋,耿秋蘭已表明態度,不與玥貴妃周旋,她才會想讓自己早點把耿秋蓮收下,好抓牢耿秋蘭。
玥貴妃想利用人,是不是該先弄清楚關係?耿秋蓮性子囂張傲慢,與秋蘭姊姊之間水火不容,就算四爺收下耿秋蓮也無益於她呀。
四爺已經告訴自己,避到皇陵的真正原因,所以玥貴妃、熙華、熙明、褚家的下場,很快就會清楚,這時候耿秋蓮應避開玥貴妃才對,而不是處處拉攏,以為玥貴妃真能替自己撐腰。
想起玥貴妃,五福心生欷吁。
多可悲!想當初,玥貴妃定也是一個溫柔可愛、活潑聰敏的小姑娘,只是這世界由男人定下規則,女人要在裡頭生存就得放棄自己原來天生的模樣,經過一道道的打磨、一次次錘鍊,把自己扭曲成男人想要的模樣。
但當終於符合了,男人又覺得千篇一律、索然無味,另尋其它刺激。
當年的男人不再愛惜自己,還要去求另一個被男人愛惜的女子來連手,這算什麼夫妻?
「曾五福,你別當我是傻子,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真以為四爺醉了?」
「蓮姊姊信也好、不信也好,總之今晚的生辰宴,爺是不能過去了,至於願不願意見諒,就但憑姊姊了,妹妹不勉強。嫣紅,送客!」
五福把姿態擺高,輕輕放下茶盞,笑著起身準備往屋裡走,不管對方怎麼鬧,她都態度不變,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反倒耿氏相比之下更像個瘋婆子似的。
「曾五福,你給我站住!」眼見五福要離開,耿氏大喝一聲。
「姊姊還有指教?」她側過臉,笑得千嬌百媚。
「我再問你一句,四爺果真醉了?」
「妹妹不敢欺瞞姊姊。」
「行,我進去看一眼,倘若四爺真的在裡面,我馬上離開。」
耿氏的話讓五福多留一分心,如果她撒潑胡鬧,想辦法把四爺給吵醒,五福還不會多想,但她居然是要進去看四爺一眼,就鳴金息兵?所以她聽到什麼、知道什麼、又是誰唆使了她?
倘若沒猜錯的話,耿氏只是今天晚上的前哨兵,後頭需要應付的才是主角。
所以四爺出門是做什麼去了,他的行蹤泄露了嗎?否則為什麼連耿秋蓮都能聽到風聲、企圖試探?她開始為他的安危擔憂。
耿氏向前走兩步,企圖要闖進內室,但嫣紅動作快,一把搶在前頭擋在耿氏身前,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五福綳起臉道:「姊姊留步,這裡是妹妹的院子,還請姊姊尊重。」
「尊重?一個不知上下尊卑的女人,好意思開口要尊重。」她推開嫣紅,硬要往裡頭闖,但碧絲飛快接替上,依舊擋在門口。
「上下尊卑?蓮姊姊說笑,倘若說話的是李姊姊還有幾分道理,蓮姊姊與五福都是側妃,可沒什麼高低上下之分,喊一聲姊姊,不過是見你年紀大、給幾分客氣罷了,千萬別誤會自己比妹妹尊貴。」
五福刻意激怒對方,她必須知道耿秋蓮有多想進她的房,是怎樣的耳語讓耿秋蓮不怕惹火四爺,膽敢硬闖。
「曾五福,你有種把剛才的話再講一次!」耿秋蓮怒目圓瞠,她沒想到曾五福膽敢挑戰自己,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膽小傻氣的女人變了,她第一次這樣犀利反駁自己。
憑什麼啊她,就算得到四爺的寵愛,也不過是一時的事兒,四爺是男人,男人就會對女人膩味,捨棄曾五福不過是早晚。曾五福本該對她恭敬謙和,本該卑躬屈膝,可她竟然……耿氏一口氣差點喘不上,美麗的容貌變得猙獰。
五福勾起嘴角,笑得礙人眼睛,她抬高下巴,緩緩走到耿氏面前,冷笑道:「怎麼,姊姊聽不得道理?難道賜婚聖旨上頭,將你我二人的身分分了高低?」
「好、你很好!四爺把你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是啊,那也得男人願意寵啊,不知道打姊姊進門,爺寵姊姊幾回,要是有本事的話,姊姊大可以像妹妹這般恃寵而驕、不知天高地厚呀。」
耿氏打出娘胎,還沒這般被羞辱過,直氣得渾身發抖,幾乎癱坐不起,她指著五福,好不容易換過氣來,大聲道:「曾五福……你好樣的,十年風水輪流轉,你就認定自己有本事一路張揚?!」
「姊姊說得對,十年風水輪流轉,眼下這風水在河東這兒,倘若哪日風水轉到河西,姊姊再來與妹妹討論上下尊卑的問題,屆時,妹妹一定會洗耳恭聽。」
幾句話說得耿氏腦仁發疼,胸口漲得快要裂開似的。她想不出話了,只能反覆說道:「我要見四爺。」
「行,方才不是說了嗎?待四爺醒來,自會去姊姊那裡賠禮。」
她拿四爺擋在前頭,看看耿氏想進那扇門的決心有多大,倘若她依然堅持,便可證明自己所料無差。
「不,我現在就要進去讓四爺評評理。」說著,她一把抓起五福的手便往裡頭沖。
很好、確定了,所以背後那個人是誰?
眼神示意,嫣紅、碧絲連忙擋在前面,果果也拿著柄掃帚站在嫣紅她們身後。
耿氏怒道:「主子不懂上下、奴婢也不分尊卑,這院子還有誰有規矩?」
「這規矩是人定的,我這院子里呢,只講道理不講身分。」
「奴才不讓主子進屋,這是哪門子道理,我見識不夠還沒聽說過吶。」
「天下之大,姊姊沒聽說過的事可多了。」五福涼涼道,把自己的手抽回來,腕間已是一片通紅,耿氏這決心下得挺大。
「為什麼攔著不讓我見四爺?你們是何居心?莫非裡頭藏了什麼野男人?」
答案出爐,這就是耿氏聽到的耳語?!五福眼睛一亮。
沒錯,李彤樺的丫頭銀雙、銀葉在園子門口私語,說四爺前腳出門,曾側妃就迎男人進屋子,她們得趕緊回稟主子。
耿氏聞言冷笑,回稟有用嗎?她敢上門去抓曾五福的錯?
這些日子李彤樺白白糟蹋正妃身分,什麼事都不敢做,只會夾著尾巴做人,就算曾五福真的在床上和男人翻雲覆雨,她怕也只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什麼屁都不敢放。
所以她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非得把野男人給揪出來,把事情鬧大鬧臭,讓曾五福從天上跌進泥里,她不信到時四爺還會想要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她只是萬萬沒想到,曾五福竟敢擺出這個陣仗來擋自己,做賊心虛吶,她們越是這樣,裡面越是可疑。
回望耿氏,五福輕嘆,她被人利用了,幾句謠言讓她迫不及待上門尋釁,而那個藏在幕後的人肯定躲在哪個角落等待結果。想至此,五福忍不住皺眉,四爺此行必定危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