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蓮姊姊何等家教,怎能口出穢言?事關妹妹的名節、四爺的名譽,還望蓮姊姊慎言。」
「是我需要慎言還是妹妹該慎行?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咱們一起進屋裡看看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四爺還是旁人,不就清楚了?」
「四爺交代,誰都不能打擾,蓮姊姊膽子大敢冒犯四爺,妹妹膽子小可不敢做這種事,宮裡嬤嬤教的,夫為天、妻為地,夫為尊、妾為卑,四爺交辦之事,妹妹自該盡全力辦到。至於姊姊的指控,待四爺清醒自可真相大白。」
「說到底,你就是不敢讓我進屋。」
「是,萬望姊姊原諒。」她給碧絲一個眼神,她會意,連忙進屋從裡頭把門給閂上。
「如果我偏不見諒呢。」五福越是阻擋,她越相信門后藏的不是四爺而是某個野男人。
她的口氣大聲音粗,態度堅持,快步上前伸手用力往嫣紅頭髮扯去,婉兒見狀也衝過來加入戰局,頓時,廳里亂成一團。
「放開我!」五福突然放聲大叫。
果果轉頭,看見耿氏的爪子扯著小姐的頭髮往後拉,果果是個膽大、不顧後果的,一把拽下耿氏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後一推,砰地,她的背撞上茶几,上頭的花瓶掉落碎了一地。
一陣火燒似的疼痛,自耿氏後背竄起,果果還指著她的鼻子怒道:「你把我家小姐弄痛了,你知不知道!」
方才嫣紅、碧絲擋在自己前面,已令她怒火中燒,若非礙於她們服侍四爺多年,她老早狠狠搧兩人巴掌,沒想到果果比她們更大膽,竟然推她去撞茶几?
想也不想,耿氏一巴掌往果果臉上狠狠打下,那是使足力氣的,打得自己的掌心隱隱作痛,而果果臉上瞬間出現一大片紅腫。
五福等的就是這個!
她算準嫣紅、碧絲不敢衝動,而她家忠心的果果可不會想太多,耿氏敢弄痛她,果果就敢弄死耿氏。
五福抓起桌上的酒壺,狠狠往地上一摔。
聲響不夠大,五福有點後悔自己的小家子氣,應該找大一點的東西來摔,製造更大的聲勢,才能嚇住對方。
不過還好,聲勢雖然不大,耿氏還是停下動作。
「蓮姊姊好大的氣勢,跑到妹妹屋子裡造謠誣衊、責打下人,姊姊這是存心和妹妹過不去嗎?行!既然姊姊這般魯莽,便也怨不得妹妹無禮,來人!把耿側妃給請出去,我這裡廟小,容不下大神!」
她一喊,原本等在外面,沒有主人下令不敢進門的粗使婆子和丫頭蜂擁進來,一群人扯住耿秋蓮、婉兒,把她們往外推。
這時,屋裡出現比剛才更大的撞擊聲,緊接著碧絲受傷哀號的哽咽聲出現。
「四爺,別動怒,奴婢馬上出去請耿側妃安靜。」
她跌跌撞撞走出內室,額頭一道血痕、半邊額頭成了青紫色,看起來頗為猙獰。
她滿面淚濕,奔到五福跟前,恨恨地覷了耿秋蓮一眼后說道:「主子,爺頭疼得厲害,讓您進去。」
五福寒聲道:「很好,姊姊已經把四爺給吵醒,要不要一起進去看看,躺在床上的是四爺還是別的野男人?」
耿秋蓮被碧絲的傷給嚇著,這會兒,她的腦袋才倏地清醒。
是啊,嫣紅、碧絲是四爺的人,她們怎麼可能會幫著曾五福在背後偷人?就算曾五福再有手段,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日內便收攏人心。
她被人算計了,李彤樺那個小娘養的,她定是聽到什麼風聲自己不敢出頭,才讓丫頭到她園子門口透露,她算準自己會出這個頭,該死的女人!
想通這點,耿秋蓮再不敢多待,她甩開眾人的手,口氣大轉變,說道:「四爺醒了,妹妹快進去伺候,我不打擾了。」
丟下話,耿氏轉身走得飛快,彷佛身後有千萬大軍在追趕似的。
五福快步進屋,幾聲軟聲勸慰傳出,不多久,嫣紅、果果輪流出屋傳熱水。
四爺吐了、四爺要沐浴、四爺頭痛傳太醫、四爺……
屋子裡一片混亂,一個黑影悄悄地從明院離開。
這場戲犧牲太大,碧絲額頭那個傷不養一、兩個月好不了,五福擔心留下疤,讓太醫用最好的傷葯,相較之下,果果臉上的紅腫倒顯得不礙事。
為求逼真,五福摳喉嚨,硬把吞下去的東西給吐出來,然後傳水、傳湯、傳葯……
滿園子上下都知道四爺喝掛了,心情大糟,耿側妃還跑到明院添亂,搞得雞飛狗跳。
這會兒,好不容易又服侍爺躺下來,明院才安靜下來。
內室里,五福臉色凝重地看著三個婢女,兩個帶傷,一個狼狽不堪,耿秋蓮不過是個被煽動的小角色,她們就損傷慘重,萬一背後那個主使者出現,她們能守得住嗎?
五福很不願意這樣說,但話不說不可。「我想,事情還沒完。」
果果不懂,問:「耿側妃待會兒還來嗎?」
「耿側妃不過是受人挑唆,到這裡一探究竟,我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也不知道剛才那幕能不能唬過其它人,倘若對方按捺不住再來一回,我們必須做足準備。」五福語重心長。
「主子的意思是,四爺的行蹤已被人窺知?」嫣紅反應快,一下子就聯想到四爺有危險。
「我猜,對方也不確定,否則早就自己殺進來,不必哄騙耿氏進來探聽究竟。所以,要是真的有下一場,陣仗必定很大。」
「那該怎麼辦?」
五福沉吟許久后,抬眉緩聲問:「你們跟在四爺身邊時間久,能不能模仿四爺的聲音?」
嫣紅、碧絲互看一眼。
丑時三刻,明院外面人影幢幢。
塗管事和李彤樺領著一名穿著官服的男子敲開明院大門。
果然來了!五福與三個婢女看了彼此一眼,點頭各就位置。
院門打開,嫣紅領著果果和幾名下人站在門前,來人身後有近五十個府衛,密密麻麻地站滿院子。
嫣紅問道:「不知皇子妃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嫣紅姑娘,夜深打擾了,可事關重大,能不能請四爺出來說話。」
「不行!今兒個四爺脾氣大,好不容易消停些,還望皇子妃別為難咱們下人。」今天的事不是滿府上下都鬧清楚了嗎?嫣紅直視李彤樺,心道:會是她嗎?
看起來天真可愛、毫無心機的皇子妃?
塗管事迎上前,道:「事情是這樣的,知府大人被刺客所傷,吳捕快追捕刺客,一路追到咱們府邸,見刺客跳進圍牆,為確保安全,皇子妃這才讓官兵進府搜查。」
嫣紅冷冷一笑,把五福教她的話緩聲說了,「都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可不是嗎?咱四爺被派到這裡守皇陵已經夠委屈,沒想到連一個小小的捕快也敢往咱們爺頭上踩,這三更半夜好夢正酣,一聲令下就要抄家?」
捕快上前一步,聲如洪鐘,顯然是內力深厚之人,哪裡是個小小捕快。「姑娘此言差矣,下官是為著保護四皇子而來,何來抄家一說?」
「不是抄家嗎?你們這刀啊劍啊、一個個滿臉橫肉,那臉上分明寫著咱們爺是亂臣賊子。」
「姑娘慎言。」
嫣紅不理會,續道:「大人不知是何官職?姓什麼、名什麼,京里有什麼熟識的官員?」
「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自然得問問清楚,倘若明天四爺上摺子將此事往上稟報,總得有個正主兒來承擔是不。」
見氣氛擰了,李彤樺趕緊跳出來緩和,道:「嫣紅姑娘錯怪大人啦,大人追捕兇手,人逃到咱們府裡外牆就不見,估計是躲進咱們府里來,為確保安全,姑娘讓官兵進屋子裡查一查吧。」
嫣紅抬高下巴,笑望李彤樺,說道「皇子妃這話說差了,咱們府里有府衛五百餘人,若真有兇手進來,早就一舉成擒了,皇子妃這樣讓官兵大肆搜府,不明白的,還以為咱們四爺要造反。」
嫣紅的話讓李彤樺瞬間變了臉色,咬牙暗恨,這下作丫頭,給她幾分顏色竟開起染房,她這是仗誰的勢呢?當真以為曾五福得寵,就可以把持內院,為所欲為?
搞清楚,這府里中饋還掌在她手心,她要誰死也沒那麼難。
沉了聲,她微怒。「嫣紅姑娘這話說得太重,本妃不過是想確保合家平安罷了,怎就牽扯到抄家、造反?還是麻煩嫣紅姑娘進去同四爺稟報一聲,說不定四爺也想想見見吳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