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學站到了。」何健飛立時收嘴,笑道:「時機未到,不透露給你們聽。」可憐陳老伯和田音榛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就沒了下文了。田音榛努著嘴道:「賣關子!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何健飛看看尚在一邊獃獃望著紫金缽出神的李老伯,嘆了一口氣,過去拍拍他道:「到站了,走吧。」李老伯慢慢地站起身來,望望外面的人群道:「想不到五十年前的舊帳今天終於要清完了。冬蕗,我來向你賠不是來了。希望你安安靜靜地去吧,不要再害人了。」
窗外,是一片金黃的顏色,籠罩著整個大地,好象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污穢的東西,一個連綿不絕的五十年的噩夢是否就在今晚徹底完結??陳老伯下得車來,望望天色道:「晚了。我們去哪裡先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何健飛忍不住笑道:「你道我們去旅遊啊?哪有白天去找鬼的事?況且我們現在是找那本日記,而那本日記估計落到了某個冤魂的手上,不找到它,就無法得到那本日記。所以,我才偏偏挑晚上去的。」
陳老伯失聲叫道:「那我們去豈不是送死?你確定你打得過冬蕗?就算你能打贏她,那裡積聚了五十多年的冤魂,你又能全部對付嗎?」
何健飛尚未來得及說話,田音榛已搶著道:「老伯,你忘了?今天是元宵節啊!」
陳老伯愣愣地道:「元宵節又怎地?鬼難道還吃湯圓不成?」
最後連李老伯都笑了:「老弟,你有點常識行不行?元宵節是人節,是陽氣最重陰氣最弱的時節,一般在這個時候,鬼都是不敢出來的。換句話說,今天是千載難逢的好日子,也是我們成功幾率最大的時候了。」
陳老伯這才明白過來,又道:「那冬蕗可不同於一般的鬼,你怎麼知道她沒有能力出來作亂?」
何健飛突然出聲道:「別的可能作不了亂,但是她一定會出來阻撓我們。」
陳老伯顫聲道:「那我們還去?」何健飛冷笑道:「我就是打算找到那本日記后收拾了她。我今晚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日記,而是冬蕗。如果她同意超生,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如果她始終無法忘記仇恨,我也不會手軟!」
一時間,四人都沒了話,陷入了一片尷尬的寂靜中。
半晌,田音榛道:「你有信心打敗她?你的法力根本收伏不了她。」何健飛道:「不錯,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元宵,我可以藉助陽氣對陰氣的壓迫力量,這樣,再靠著紫金缽的法力,我應該比冬蕗略勝一躊。」
田音榛道:「那你準備是先去收冬蕗了?」
何健飛道:「不用,我們還是先去找日記。冬蕗的冤氣只有在那條路上是最重的,我想她斷然沒有這麼笨離開那條小路來阻擊我們,更何況在這麼特殊的日子裡。」
李老伯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我已經很久沒跟冬蕗講過話了,我們進去吧。」
陳老伯沉吟了半刻,也沒有絲毫猶豫地跟著李老伯進去了。
何健飛望著田音榛笑道:「你怕不怕?」田音榛笑道:「既然你這麼有勝算,我又怕什麼。」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校園裡由於放假的緣故,並沒有什麼人,學校為了省錢,甚至連路燈也不開了。
所以,校園裡一片黑抹抹的,什麼都分辨不出,只有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慘淡地撒在路面,還有不知什麼鳥,也許是烏鴉在那裡拚命地叫,平添了一種恐怖詭異的氣氛。
在樹叢間不時飄過一個白影或一點熒火,然後是風在「嗚嗚」地叫。
陳老伯忍不住問道:「那些白影是什麼?是不是什麼白色的旗幟?」何健飛淡淡一笑:「那是幽魂,不用理它,它無聊順便逛逛而已。」陳老伯不由嚇得打了個冷戰,不敢再說一句話。
不到一會兒,到了一片幽幽的樹林,李老伯指著裡面道:「當時屍體就躺在那裡,旁邊就是那本日記,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它了。」
田音榛正想上前查看,何健飛一把拉住她道:「且慢!那裡以前是什麼地方?」
陳老伯答道:「以前是一條大馬路,算是一條主校道吧。」
何健飛笑道:「那不用去找了。那有人平白無故敢在大馬路上挖個洞去藏東西的?那本日記一定是在別的地方,或許在附近吧,我們四處找……」
突然聽到李老伯大叫一聲道:「你幹什麼?」
何健飛和田音榛連忙回頭道:「發生什麼事了?」
卻見陳老伯臉無血色,全身直抖,蒼白得象一個紙人。
「你幹什麼?陳老伯!」何健飛驚問道。
陳老伯抖抖索索道:「沒……沒事,也許……我看到的是錯覺。」
走沒幾步,後面又傳來一聲大叫。
李老伯猛然轉過頭來道:「不對,肯定有鬼,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我剛才明明也看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過去的,不是告訴你不用理那些幽魂的嗎?」
陳老伯已經嚇得癱在地上,何健飛只好灌了點熱水下去,他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剛……剛才從旁邊掠過一個……滿臉生瘡的侏儒。」
李老伯啐道:「侏儒就讓你嚇成這樣?等會兒要是見到鬼怎麼辦?」
「不……不是這個緣故。他……故意跟我打了個照面,我覺得他……他好像是沈放。」
何健飛問道:「沈放是誰?」
陳老伯答道:「是君行的好友,後來被日記本上的冤魂給殺死了。」
話剛說完,何健飛直覺腦後生風,陳老伯已臉色大變,失聲驚叫道:「沈放1
說時遲,那時快,田音榛俏手一轉,三枚暗器激射而出。只聽樹叢里「啊」的一聲大叫,然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何健飛聽到叫聲,反而鬆了一口氣,既然有響聲,就說明他怕痛。那他也就不是什麼鬼了。田音榛飛奔過去察看,陳老伯驚恐萬分的拉住李老伯的袖子道:「他……他真的……好像……沈放。」李老伯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天下像的人多的是。好了,你不要疑神疑鬼了。」
樹林里又傳出一聲尖叫,田音榛兩手掩面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尖叫道:「好可怕呀!好可怕呀!我不要去看了!!」
何健飛趕緊往那邊跑去,跑沒多久,他也停住了。霎時,何健飛有種想嘔的衝動。地上,靜靜的坐著一個侏儒,臉上密密麻麻的長滿了紅疤,大多數已流出了膿,嘴唇腫得兩邊都裂開來了。畸形的下巴高高地翹起,兩隻腿向內凹成括弧的形狀,手上有幾處皮膚青紫青紫的,好像發霉的綠苔。
何健飛皺皺眉頭,趕緊摸出5元錢丟了過去,卻聽見那侏儒縱聲大笑道:「陳主席,你總算來了?五十年不見,你沒想到我會變成這個樣子吧?」後面傳來陳老伯痛苦的一聲大叫:「不!不可能!你絕對不是沈放!沈放已經死了!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
那侏儒怪笑道:「是不可能啊!昔日班上有名的美男子怎麼會如此醜陋和骯髒呢??!!我若不是為了君行,早該去做鬼了。長成這個樣,還活在世上幹什麼?你看這些紅瘡,留著白白的膿,多麼可愛啊!它們伴著我已經五十年了!」
陳老伯喘著氣道:「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死?他們說你保留了日記本,你應該死的!你的樣子……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侏儒喃喃道:「誰要是保留了那本日記,血和火的洗禮就會降臨到誰的頭上。不錯!我應該死的!君行拚出一條命才保存了那本日記,它不能在我手上毀掉!所有我的好友都死了,只剩了我一個。所以,我不能死!」突然他厲聲叫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死不了嗎?哈哈,我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一條妙計。你知道是什麼嗎?我叫我的愛犬波比去埋了那本日記。這樣一來,就變成是波比而不是我藏了那本日記。第二天,波比就死了。它死得可真痛苦,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樣子。哈哈哈,可那鬼奈何不了我,它沒有殺我的理由,於是它將我變成了這個樣子,過著生不如死的五十年。」
何健飛憐憫的看著他,不由長嘆一口氣道:「我們收伏得了冤魂,卻修復不了一切。天道輪迴,命運註定,事已至此也無可挽救。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從此消去前輩的苦難,還君行前輩一個清白。」
侏儒冷笑道:「你這種大話誰不會講?那詛咒不是說來就來到你的身上的?你以為我控制得了它?我若是控制得了,還會在這裡淪落嗎?」
何健飛見他不信,於是仰天道:「上天明鑒,我何健飛今日起誓,成為那本詛咒日記的主人所產生的一切的後果全部由我一人來承擔。」
侏儒的臉上露出了那種驚異的臉色,彷彿看見了當年的君行,顫聲道:「好好,君行,自己的事,你自己來解決,我知道你不甘心的,你肯定會回來的!那本日記畢竟是你用生命換來的!」何健飛知道他有點瘋了,只好嘆氣不言。
誰知那侏儒的話音剛落,樹林的另一邊突然竄起一片血光,何健飛連忙沉下臉色道:「施婷,你這個罪魁禍首,總算肯出來見人了么?」
此言甫出,其餘三人大驚道:「什麼??!!是她!」
血光之中立起一個披頭散髮的白影,一陣陰森冷寂的笑聲傳來:「你既然看出了我的真面目,我躲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何健飛冷笑道:「早就想見識一下你這個心胸狹窄的女人了,君行前輩認識到你真是他的不幸!」
白影尖笑道:「你這句話應該倒過來講。為什麼?沒有一個冤屈的人最終會得到上天的庇護,你們這些自稱是人間衛士的人究竟明不明白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叫正義什麼叫邪惡?」
何健飛冷冷道:「這些不用你來教訓我,明明是你害死他的,我實在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所謂的冤情?」
「我是殺了他,但是是他先對不起我的,他移情別戀喜歡上冬蕗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冤屈我,侮辱我,我若不殺他,難解我心頭之恨。可是就算我殺了他,又怎麼樣呢?我還是一樣要死,我不想死在這個卑污的男人手上,所以我自殺了。他既不仁,我也不義。只有死了,才能成為一個冤魂,才能自由自在地殺人,我要殺遍全天下的人,這樣才能解我的仇恨。」
何健飛忍不住厲聲打斷道:「住口!一切都是一派胡言!全是你的憑空想象!君行前輩只不過是為了解救冤魂,還校園一個安寧。如果不是你從中阻撓,這裡就不會有什麼冤鬼路了,校園也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了!光是憑這一條罪名,足以判處你魂消魄散!」
那白影半晌沒有作聲,何健飛見時間無多,拿出紫金缽道:「給我永遠消失在人間里,醜陋的東西!」一陣金光射出,只聽見那白影「呀」的一聲大叫,已被收進裡面。
那侏儒趴著半晌沒作聲,突然仰天大笑道:「君行,君行,你看見了嗎?害你的人居然是施婷!虧我……虧我一直那麼喜歡她!你的冤雪了,我這個半人半鬼的……」說到這裡,他的喉嚨發出「咯噔」一聲,身子往旁邊一軟,等李老伯上前探視時,已經斷氣了。陳老伯忍不住伏地大哭:「沈放,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了!你為什麼這麼急著去死?我還想接你去享享福。別人嫌你,我不嫌你!沈放……」李老伯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在前幾天,他也剛剛經受過這種椎心的疼痛。這條路帶給幾代人的傷害是無法清算的。何健飛緩緩走到血光之處,挖出一個黃銅小匣子,裡面靜靜地躺了一本維繫了幾百條人命的詛咒日記。何健飛輕輕的揭開封面,只見扉頁上一片雪白,血與火的洗禮已經永遠過去了。翻下去看時,見君行的記載和事實完全相符。何健飛合上日記,忍不住長嘆一聲:假若君行沒死,他一定能超脫冬蕗的冤魂。事情何必到今天如此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