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武當試招
第五章武當試招
自小菊失蹤,田冬第一件事便是趕到三里岡去找,三里岡距隨州不遠,只在西南十餘裡外。田冬奔到三里岡沒有消息,想到小菊的速度沒這麼快,又急急趕回,一天中,在路上來回了數次,逢人便問,就是沒有小菊的訊息,田冬無可奈何之下返回隨州,將這件事告訴風雲鏢局的李高,李高知道了也頗為熱心,很快的將訊息往外送。
可是過了三日,還是一點音訊也沒有,田冬無可奈何,只好準備前往武當赴約,臨行前再三交代李高幫忙,這才黯然離去,還好當初留給小菊一些銀兩放在身上應急,不然她這一走,食宿馬上就會生問題,自己豈不是要更擔心?
八月初四,田冬準時趕到武當,才上到武當的山門,田冬便見到山門前的廣場站著十來個人,有「冷麵追魂」魏無常、「飛天大聖」韓方與蘇甘哈兩師徒、魯先生、「白衣大俠」
步連雲、無欽和尚、「黑鐵塔」邵大山,只沒見到張貴脈,八成是回房縣去了,另外還有八、九位武當派的人物,其中田冬記的最清楚的便是莫嚴與玄方真人,田冬頗為意外,這兩人居然也在迎接自己之列?
田冬見到眾人,雖然心情不好,仍連忙施禮道:「諸位好久不見,田冬有禮了。」
「小心了!」只見步連雲話也不答,忽然一個飄身向田冬直飄過來,食中兩指由上而下一劃,正是一招「葉落歸塵」,指力向田冬嗤然急射,果然內力比兩個月前又強勁許多。
田冬唬了一跳,見步連雲臉上帶著笑,這才知道是要與自己試招,連忙飄身一讓,旋身飄動間一掌直穿,同著步連雲的右肩印去。
步連雲見田冬居然以「璞玉掌」的「如虛似幻」應付,一面閃身變式,一面眉頭微皺的道:「田賢弟,你的『璞玉掌』現在對付不了我了,還不用『落葉飛花指』?」
身形移動之間,向著田冬這招的破綻擊去,要知道步連雲現在功力大進,田冬不能再以內力硬頂,有所殘缺的「璞玉掌」確實敵不過步連雲。
田冬早已吃過苦頭,掌力欲散未施之間手腕忽然巧妙地一轉,右手指力突發,倏忽間將步連雲襲來的指力擊散,左手原式不變,仍向步連雲擊去。
步連雲吃了一驚,閃開兩尺,急加兩成真力,重新向田冬撲回,同時只聽指風大作,步連雲竟是全力進擊。
田冬霎時手忙腳亂,破綻橫生的「璞玉掌」,或半生不熟的「落葉飛花指」都無法抵擋,雖然隨著加快了速度,但是仍是迭遇險招,不過每到難關,田冬以「大羅八法」的訣竅揉合「湯池拳法」與「落葉飛花指」,針對著步連雲的空隙防禦,總又能古古怪怪的破解,有時突然冒出一記「璞玉掌」,又會讓步連雲頗難應付。
兩人交手了數十招,步連雲畢竟還沒打通最後一關,已經知道自己的內力還遜於田冬,可是招數的嚴整實在勝過田冬多多,問題是田冬雖居於下風,卻往往能突出怪招,把絕不相容的「落葉飛花指」與「璞玉掌」混在一起,配合著守勢綿密的「湯池拳法」,一直支撐著對付自己的攻勢,步連雲見田冬的「落葉飛花指」章法全失,本來有些生氣,但是現在不禁有些佩服起田冬,不知道田冬是怎麼做到將這些功夫揉合的。
田冬這些日子雖然疏於練功,但是「大羅八法」本非招式,主要是收發勁道、內息轉換、攻擊防禦的至理,時日既久,田冬自然越來越有體悟,何況上次與那位紫袍老者一戰,對方巧妙的運勁施力之道更是讓田冬領悟多多,田冬雖然沒有好好想過如何運用,但是領悟既多,自然越來越能在困境中掙扎,「璞玉掌」一共十招、「湯池拳法」二十四式、「落葉飛花指」更是有百零八手,三個錯綜複雜的組合起來,至少有數千種變化,田冬變來變去,數百招過去竟沒有一招相同。
步連雲越打越驚,其實田冬有些招式攻擊無力,不過一施出時挺唬人的,只是步連雲看出時已經來不及趁隙出手,當他以為下一招也該如此,正打算放手進攻時,田冬的招式卻又忽然間格外有威力,逼得自己全力應付才閃開,步連雲詫異之下,只好小心從事。
而田冬卻是越打越是得心應手,他發現自己亂配亂配的發招,步連雲反而不易出手,田冬也不管合不合理,先夾七纏八的亂配一遍,便算是配了之後發現頗有問題,反正步連雲也不敢隨意攻擊,這下自保有餘,田冬一面配,一面觀察著自己創出的新招是不是合於「大羅八法」的道理。
步連雲吃了幾次啞巴虧,想等田冬舊招重施時再行趁隙出手,可是田冬卻又莫名其妙的招招不同,就算上半招相同,後面半式又會有奇怪的變化,而且居然越來越有威力,步連雲越打越糊塗,雖說出各的攻擊斷斷續續,對步連雲沒有很大的威脅,但他也越來越不敢接近,終於猛然翻身後躍,詫異的叫:「田賢弟,你……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
田冬打的過癮,哈哈一笑道:「步大哥,不玩啦?」自顧玲如失蹤之後田冬從來沒這麼開心過,剛剛內力激運之下,田冬全身舒暢,心情也好了些。
沒想到這一說出了紕漏,忽有一人迅速的說道:「既然意猶未盡,莫嚴想見識見識少俠的奇鞭。」
田冬急急回頭一看,只見武當第一高手莫嚴正雙手持劍,身若飄風般的迫近,黑白兩道劍光同時向著自己滾來,田冬急急往後閃,見對方兩手招式渾然天成,竟是無懈可擊,田冬自然不敢將肉掌伸入劍光,可是說到武器,對方的「陰陽雙劍」既然名聞天下,想必不是凡鐵,以蛟筋應付豈非自討苦吃?田冬急退數丈,卻是拿不定主意。
武當派眾人見莫嚴大展神威,忍不住響起歡呼聲,步連雲見莫嚴招式雖精,功力卻似乎比自己還不如,想來田冬當能應付,沒想到田冬卻是向後直逃,只差沒轉過身去,步連雲大皺眉頭,心中狐疑的想,莫非沒人告訴過田冬如何空手對付兵刃?
步連雲沒想錯,田冬就是沒學過這些,當年對付龍虎幫的護法柳樹度,田冬的招式內力都高於對方,仍是應付乏力,這時卻又重蹈覆轍,對方可比柳掛度更難應付,田冬尋不到空隙,只好不斷的後退。
兩人的速度都是極快,很快的已經接近了廣場邊緣,田冬正不知該不該認輸的時候,忽然聽見步連雲喝道:「讓其枝、觀其干,器必有其根;避其鋒、迎其鈍,赤手破直刃。」
田冬一怔,這是什麼意思?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廣場邊緣,再退便是下山的階梯,田冬微一遲疑,莫嚴的左手黑劍已經向著自己削來,曲折靈動之間,分不出要攻擊的是臉是胸,而白劍虛空一劈,又將莫嚴的前半身護的十分嚴謹,一點空隙也無,劍尖還不斷抖動,似乎隨時可以穿出。
田冬退無可退,猛然一旋身,千成內力運起,點點拳影四面鼓湯而出,數尺方圓內勁力充盈,莫嚴的劍在尺外忽然一頓,居然劈不進去,莫嚴一驚,猛然退了兩步,頗為詫異的道:「四面楚歌?」
這招正是湯池拳法中的「四面楚歌」,本來是應付多人由四面八方攻來,所以極耗真力,一對一的搏鬥中其實用處不大,但田冬既然弄不清對方要攻哪裡,索性用了這招,虧得他內力較莫嚴高明,不然也未必能將他逼退。
而莫嚴自然聽說過這招,只是沒想到田冬會這樣用,所以一楞之下,忘了立即追擊,不然田冬可能又只能來一招「四面楚歌」,多弄個幾次,田冬的內力恐怕就會有些不足了。
田冬這時正咀嚼著步連雲的話意,莫嚴卻已經回過神來,對田冬道:「田少俠果然內力深湛,我們再來。」雙手長劍揮動,又向著田冬攻去。
田冬連忙轉身一讓,換個方位閃避,省的又被逼出廣場,步連雲說的後半段還算好懂,前半段就讓人糊塗,田冬這時不及細思,望著莫嚴的點點劍光,既然明白了何謂「避其鋒、迎其鈍」,田冬忽然左掌右指,一招揉合了「璞玉掌」與「落葉飛花指」的新招數攻出,兩邊同走弧形,猛然向黑白雙劍的劍脊攻去。
莫嚴吃了一驚,要是被田冬擊中,以田冬的內力而論,除非自己棄劍,否則兩劍甩開時必定空門大露,他當然不能讓田冬如此順利的攻擊,於是招式一轉,兩劍同時變招,轉以劍刃攻擊田冬的出手。
田冬若不變式,就等於是把手伸過去讓人砍,不過這招雖然沒佔到便宜,卻也逼的莫嚴變式防禦,攻擊的目標由田冬的身體換成田冬的手臂,這可是一大轉機,田冬的招式何其多?立即相應變招,與莫嚴的雙劍糾纏起來。
兩人打了片刻,田冬的雙手緊緊追著莫嚴的雙劍不放,莫嚴的陰陽劍法本來是天下一絕,攻守之間破綻極少,沒想到被田冬用有些無賴的方法緊粘著劍身,讓他招式無法施出,莫嚴不禁一肚子氣,要不是田冬是以空手應付,莫嚴本有些汗顏,恐怕已經忍不住責難田冬起來。
過了百餘招,兩人仍是不上不下,莫嚴慢慢察覺,田冬的招式變化似乎並沒有向自己攻擊的后著,莫嚴身經百戰,立刻想出了制敵之策,見田冬這時正向著自己長劍擊來,兩劍一閃,忽然從同一個方向揮出,換了一種招式。
莫嚴之前用的都是陰陽劍法,兩手招招不同,卻又彼此緊密配合,這時兩手用的卻是同一種招式,而且同樣由右而左的刺削,田冬自然看出莫嚴招式不同,不過他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仍然向著莫嚴的雙劍擊去,莫嚴正是要他這樣做,兩手忽然迅速的一振,白劍一閃而上,直剌田冬的咽喉,黑劍卻閃到白劍的方位,向著田冬本來攻擊白劍的勁力迎去。
本來照著田冬的方式,白劍既然換方向,自己的招式也要隨著攻過去,可是黑劍這麼一來,卻將雙手的勁力都引了過去,一下子沒人照顧白劍,白劍馬上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白虹,向著田冬衝來。
田冬一驚,連忙往後便閃,莫嚴毫不客氣的仗劍直追,田冬剛剛的招式沒用,這下馬上又陷入困境,每接二、五招就是要往後溜個幾尺,步連雲見了大皺眉頭,以他的眼光看來,莫嚴現在的招式比起「陰陽劍法」還好對付,怎麼田冬卻有些應付乏力,他終於忍不住提醒道:「田賢弟:劍為枝,臂為干,肩為根,指化靈便,這是最基本的道理。」
田冬聽進耳中,終於弄通了什麼叫做「讓其枝、觀其干,器必有其根」,眼光不再隨著劍光挪移,卻是望著莫嚴的肩臂手腕,反正劍法施出,一定是靠著肩臂腕的變化,田冬一了解這一點,莫嚴的招數忽然清晰許多,不再像之前只覺得天女散花,無跡可尋。
這樣一來,田冬看透了劍法的走向,赫然發現這比起步連雲的「落葉飛花指」還好應付,田冬自然地掌握到了出招的縫隙,忽然一止退勢,反守為攻,掌力指力同時激發,向著莫嚴的身上攻去。
莫嚴吃了一驚,驀然向後急躍,步連雲說的也不是什麼高深的武學,田冬怎麼連續兩次招法大進?莫嚴不敢託大,馬上又施出「陰陽劍法」。
這時對田冬來說,「陰陽劍法」只不過破綻較少,只要明白了劍勢走向,田冬自然能選出適當招式攻擊、防禦,莫嚴越打越難應付,逐漸轉攻為守,劍光泛動的範圍也逐漸縮減。
魏無常與韓方兩人站在步連雲身旁,韓方忍不住搖頭笑道:「空手入白刃的基本道理他也不知道,看來田小子還真是沒師父。」
魏無常點點頭,頗為欣慰的望著田冬道:「田少俠無師自通而能練到這種地步,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武林奇才。」
其中只有步連雲莫名其妙,田冬招法之間確實新意無窮,與數月前有若雲泥之別,但是他為什麼不練「落葉飛花指」?
過了片刻,田冬已經大佔優勢,只是田冬的招式有些有用,有些不是挺有用,莫嚴揚名江湖數十年,憑著經驗夠老也還能勉力支撐,但莫嚴也知道取勝無望,打下去只是丟人現眼,趁著田冬招式的空隙,他忽然往後急躍,黑白雙劍同時插入腰間的劍鞘中,一面道:「田少俠,佩服佩服。」
田冬見莫嚴后躍,自然地不便追擊,勁力一收道:「莫總鏢頭功力精湛,田冬也極為佩服。」
「少俠別開玩笑了……」莫嚴老臉一紅,旋即轉為嚴肅的道:「若那人確實令少俠還手無力……想來必定是『紫龍』無疑……這下就麻煩了。」
除了無欽與紹大山之外,步連雲等人都不知道田冬遇到「紫龍」的事情,不過自然聽過此人的事迹,魏無常一驚道:「『紫龍』不是死了三十年嗎?」
莫嚴望向田冬道:「田少俠曾說……」
田冬自己接下去道:「我被一個紫袍老頭打的無路可逃,差點沒命,我可不知道他是誰,不過聽無欽大師說……」
無欽開口道:「據田少俠所敘,那位老者無論年紀、功力、服飾都符合『紫龍』的特徵,想來應該沒錯,以田少俠今日的功力,就算是少林『三相神僧』聯手,田少俠就算不敵總也逃的掉,除了『紫龍』謝道亭之外,還有誰能將少俠逼得跳崖?」
眾人聽了自然大吃一驚,以田冬的功力來說,當今世上居然還有人能逼他跳崖?這也未免太恐怖了,步連雲面色微變,開口道:「當真是『紫袍滾金邊,白玉紫龍壺』?」
自己對付田冬都有些縛手縛腳,便算真是「紫龍」,功夫也未免高的匪夷所思,自己豈非也是毫無勝算?
田冬點點頭道:「衣服是這樣沒錯,而且招式與黃木森大同小異,看來同出一源……」
「巨斧掌法?」魏無常慎重的道:「難怪接到我們的武林帖,龍虎幫一口答應……看來他們是有恃無恐。」
「這件事茲事體大。」玄方真人道:「掌門師兄得知此訊后,已經送急件往少林,請少林掌門無乘大師稟知三相神僧,不過『三相神僧』二十餘年未出江湖,不知道願不願意重新出山……魏大俠,武烈門一事何不等武林大會時一併解決?諸位遠赴陝西,便算有步大俠、田少俠相隨,不懼『紫龍』『北虎』師兄弟倆人,對方也是人多勢眾,不易對敵。」
他這話說的客氣了些,其實是認為只怕兩人也敵不過對方兩人。
魏無常沉吟片刻,搖頭道:「不如這樣,若是田少俠與步大俠兩人留在武當,龍虎幫必不敢大舉東行赴援……」
「不成。」步連雲連連搖頭道:「這樣不妥,分則力薄,我們還是一起行動,否則只要謝道亭坐鎮總壇,黃木森遠赴陝西,諸位就危險了,一是不去,要不就都一起去。」
玄方一笑道:「我看老魏還是想走這一趟的,是不是?」
魏無常自然希望能親手解決,一時皺眉沒有說話,步連雲見狀道:「那就走這一趟,陝西一趟來回用不了多久,剛好回來參加武林大會……我們明天就出發。」
田冬這時卻走到莫嚴身旁,施禮低聲道:「莫總鏢頭,在下有事請教……」
「少俠有事請說。」莫嚴含笑以對。
「不知……可有我義姐小菊的消息?」田冬嘆口氣道:「她不會武功,加上舉目無親,實在不知道她會到哪裡去。」
莫嚴自然接到小菊失蹤的消息,對田冬無奈的道:「田少俠,小菊姑娘並非武林中人,反而難找……在三里崗敝派有遣人注意,要是小菊姑娘回鄉,自然很快就有訊息,不過看來小菊姑娘知道您會去找,所以並沒有回去,她若是隱姓埋名,實在很難發現他的蹤跡。」
田冬嘆了一口氣,不知如何是好,人海茫茫,小菊哪裡都可以去,這樣要到何處去尋?
莫嚴見田冬煩悶,開解道:「少俠,我倒有個好消息……據說顧姑娘已經到了衡陽,與崇義門接上頭了,想來一切無恙。」
莫嚴自然不敢提莫采心隨著顧玲如南下的事情,他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連忙送信給莫采心,要他不要越陷越深,只是莫采心聽不聽勸,莫嚴也沒有把握。
田冬知道顧玲如已經安然返回崇義門,安了一半的心,卻是更擔心小菊,她會不會又遇到壞人?會不會自己從此再也找不到她?
紹大山聽見兩人的對話,詫異的道:「田少俠,小菊姑娘也不見了啊?」
田冬勉強一笑,點點頭道:「嗯,她只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什麼祝我幸福,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我明白了。」紹大山猛點頭道:「那位小菊姑娘一定勸你和小姑娘在一起,對吧?」
田冬知道紹大山口中的「小姑娘」,指的便是顧玲如,於是點點頭道:「我就是不了解,就算我和如兒在一起,也一樣能照顧她啊,她何必不辭而去?」
「這你就不懂了。」紹大山搖著手指頭道:「她一定是對少俠也有情意,見你一心喜歡小姑娘,小姑娘又這麼會吃醋,反正日後大家難過,還不如先走為妙……」
「紹兄!」無欽走過來道:「你胡說什麼,少俠自有主張……」一面把紹大山扯走。
紹大山一面走一面遠道:「相信我,別看我粗人一個,老子可是過來人……」
田冬也不知該不該信,卻見魏無常走過來道:「少俠,小菊姑娘你也已經救了出來,她既然自己離開,日後的幸福也會自己找尋……你的媒還是老夫做的,希望你不要三心二意…
…」
「魏前輩誤會了。」田冬有些尷尬的道:「晚輩只是想照顧她,以報答十年來的恩情,沒有別的意思……」
「這樣最好。」魏無常點頭道:「那位小菊姑娘的遭遇雖然十分可憐,不過還是顧姑娘較適合少俠。」
田冬雖然愛的是顧玲如,不過聽到魏無常這麼說不禁微起反感,小菊哪裡配不上自己?
就為了她嫁過人?還是因為在牢中的遭遇?這有什麼好計較的?不過對方畢竟是長輩,田冬也不好再說,轉念一想,要是大家都是這種想法,小菊也不容易有幸福的生活,自己更是應該照顧她。
玄方真人見眾人各自敘話,放聲道:「諸位,既然明日計劃出發,還請先入內稍歇,稍待一會兒由貧道設宴,為田少俠洗塵。」
「這個千萬不敢當。」田冬頗為訝異的道:「只要填飽肚子就好了,何必設宴……」
「少俠說的好。」玄方呵呵一笑,打斷田冬的話道:「武當本來就只有粗茶淡飯,恰少俠所需,少俠不要嫌就是了。」
「怎敢。」田冬不知如何接話,只好道:「真人說笑了。」
眾人心知肚明,田冬的功力足以與步連雲、莫嚴比肩,武當才會這麼客氣的設宴,紹大山與無欽上山就沒有這種禮遇,紹大山撇撇嘴也不說破,卻對武當沒什麼好感,無欽則神色如常,拉拉紹大山沒有說話,韓方注意到這種情況,不禁暗念武當不會做人,心裡直搖頭。
次日,眾人往陝西出發,玄方真人與魯先生將眾人送下山,送到山腳時,才一一與眾人道別,步連雲有些惋惜的對玄方真人道:「多謝道長相送,這一趟來去匆匆,未能拜見玄清真人,實在可惜。」
紹大山冷哼一聲道:「玄清真人是神仙中人,豈是我們見得到的?」
幾位武當派的道士見紹大山語含嘲諷,都不禁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玄方有些尷尬的道:「邵施主誤會了,掌門真人自從得知謝道亭重出江湖便即閉關,萬一三相神僧不出少林,總要有人對付『紫龍』。」
「說的對。」無欽笑了笑神色輕鬆的道:「到時候就麻煩武當派了。」
魯先生見氣氛不佳,打圓場般的岔開話題道:「我已經送信給陝西的數位武林同道,他們應該不會幫助龍虎幫為難諸位,不過諸位此行還是要多加小心。」
魯先生雖屬白道,但只要他傳出訊息,黑道中人大都樂於幫忙,這也是魯先生最特殊的地方,想來也是龍虎幫想擒下魯先生的主要原因。
大家鬧起來畢竟不好看,韓方也配合的笑道:「有魯先生先行關照,自然沒有問題。」
魏無常道:「好吧,我們走。」領先一轉方向,策馬向西北馳去,眾人招呼一聲,跟著勒轉馬頭,隨著魏無常向著奔往陝西的大道馳去。
陝西南部自來武風極盛,終南派、華山派都有數百年的歷史,最南端的大巴山更有五個大小不同的山寨,各聚數百至數千名盜眾,人稱「大巴五寨」,其中以紫陽附近的「紫陽寨」勢力最大,隱為大巴五寨之首,寨主「嘯天劍」秦猛,以一柄能發異響的嘯天劍成名,橫行川陝,少有敵手。
西面的太白山也是連綿不斷的叢山峻岭,據說有許多的高人隱居其中,所以武林中人到了太白山附近都相戒不敢放肆,至於其中到底有哪些高人卻也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還好這次的行程無須經過太白山,也不用為此費心。
首陽山在太白與終南兩山之間,都是秦嶺的一部分,三山連綿橫陝西,位於首陽山麓的武烈門立派不過百年,在武林中不過是個與崇義門差不多的小門派。但話說回來,被龍虎幫看上的奉天寨、神雷幫、黃陵幫也都不是大門派,甚至連三流也稱不上,龍虎幫針對這種門派下手,一來穩紮穩打毫不困難,二來也較不引人注目,這十餘年來確實頗有成效,要不是十年前奉天寨誤打誤撞的將田冬捉去,現在也未必會出問題。
數日過去,眾人行經白河過旬陽,北越鎮安,這一日,來到了終南山南面的柞水,明日即可到達首陽山,柞水是個不大的村鎮,另在終南山南數里,客棧也不大,因為大多數人都直接北行到古都長安住宿,所以客棧中並沒有什麼客人,晚膳時,眾人聚集在客棧的外堂,七個人圍坐著進食。
因為客棧中沒什麼人,所以眾人也不避忌的在外堂中聊了起來,這時為了是否要投帖終南派,韓方與魏無常就有了不同的意見,韓方正皺眉道:「老魏啊,終南也算是名門正派,就算成事不足也不至敗事,我們途經終南,不向人家打聲招呼,未免說不過去吧?」
魏無常卻只是搖頭,也不說話,韓方氣不過,望向步連雲道:「步大俠,你說呢?」
步連雲雖然頗覺意外,仍點點頭道:「我們確實也不須終南派相助,只是事後他們得知,未免會覺得我們不夠朋友,不然我們捎個訊息,不要他們相助便是了。」
「對嘛。」韓方道:「你看,步大俠也這麼說,老魏……」
「魏前輩似有顧忌……」無欽忽道:「魏前輩,我們隨行至此,依然不知前輩與武烈門的關係,不知我們師出可有名?」
魏無常望向無欽,嘆了一口氣道:「大師一語中的,正是有些師出無名。」
眾人都頗為意外,魏無常若非與武烈門有關係,何必這麼急匆匆趕來,若有關係,又怎會師出無名?
韓方有些詫異的道:「老魏,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有什麼話不能說?」
魏無常望了望眾人,似乎無法決定說是不說,忽然這時門外響起一連串聲勢極大的馬蹄聲響,不久之後忽然在客棧外停了下來,跟著擁入了一群十來人。
這些人年齡不等,從二十歲到四十餘歲都有,身材都極為雄壯,服飾打扮相同,都披著一襲玄色薄氈大氅,內著黃色布衣,容貌與一般中原人士頗有不同,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外族的血統,人人精明幹練,動作十分迅速。
其中有位三十餘歲的青年壯漢,目深嘴闊,五官極為鮮明,服飾與其他人雖無不同,但是顧盼之間豪氣自生,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為首人物,這十餘人雖然人人左手拿著一柄大刀,但為首這位壯漢的刀鞘裝飾卻極為華麗,金玉寶珠羅飾於上,看來像是飾物還多於像兵刃,這算是他與其他大漢打扮上唯一不同之處。
這位壯漢進門便大聲道:「掌柜的,牛肉、羊肉切大盆的送上來,每桌先來兩斤二鍋頭,不夠再加,要快。」一面將手中大刀砰的一聲放在桌上,看來還不輕。
掌柜的見忽然這麼多客人光臨,自然連忙打點精神應付,一面呼喚店夥加勁,一面奉茶遞水忙個不停,還嘮嘮叨叨的道:「諸位大爺,要不要來點小菜或精緻米、麵食?咱們店裡有……」
大漢眉頭一皺,喝了一聲道:「別羅唆了,你看著辦。」隨即由懷中掏出一錠黃澄澄的元寶,扔到了掌柜的手中。
掌柜的手一沉,不禁眉開眼笑道:「是,是,不羅唆……」回頭便嚷:「好酒好菜儘管上啊……」一面溜回櫃檯測試真假去了。
這群人轉眼佔了三張桌面,哄然談笑起來,仔細一算,總共有十九人,不知道是何方神聖,身上衣服雖然樸實,但出手極為豪闊,實在十分古怪,眾人見到這群人,自然而然停止了談話,只有紹大山見到那人出手便是一錠金子,不由皺眉低聲道:「哪裡來的肥羊?」
無欽輕輕一扯紹大山,搖頭道:「別亂說。」
兩人聲音都是極低,這一桌中也只有魏無常、步連雲、田冬三人聽的見,沒想到那名大漢在數桌外一片鬧哄哄之中竟似也有所覺,轉頭將目光轉到眾人身上,目光掃視過去,最後在紹大山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這才轉回頭去。
紹大山見那人瞪著自己,本要拍桌起身叫陣,但是無欽緊拉著他,紹大山只好忍住這口氣,哼了一聲將目光轉開。
這下步連雲與魏無常卻是微微一驚,這人剛剛能在這麼喧鬧當中聽見紹大山的低語,內力想必十分驚人,不知是何等人物?至於田冬卻認為自己既然聽的見,旁人自然也聽的見,反倒沒想這麼多。
不過步連雲與魏無常兩人既然留了神,自然打點起精神注意觀察這批人,赫然發覺這批人動作沉穩,挪動之間頗見法度,居然都是高手,為首的壯漢更是難知深淺,兩人心下駭然的對望了一眼,這一十九人聚集起來,足以滅掉一個二流門派,這些人絕對不會沒有來歷,而那名為首大漢如此年輕,功力又這麼高,怎麼從沒聽人說過?
看這些人不像中原人,兩人心中同時閃過一個名號——「西陲大豪」路恨天。
路恨天揚威西陲二十年,勢力定然不小,這人才三十餘歲,自然不是路恨天,莫非是他的子侄?但子侄如此,大豪本人的功力會到什麼程度?
田冬想不到這麼多,他見這批人慷慨豪邁,向來少見,不由大起結交之心,可是他畢竟臉嫩,不敢起身過去攀交,只能以欽羨的目光望著這群人,過了片刻,那位大漢偶然間又轉過頭來,目光陡然與田冬遇上,見田冬一臉和氣,那人頗意外的笑了一笑,田冬連忙微微點頭為禮,兩人才各自轉回頭來。
這一下十分迅速,並沒有幾個人注意到,田冬也不多說,眼見韓方與魏無常等人已經又開始聊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也轉回注意力聽著他們的對答。
餅了半盞茶的時光,忽然間北面又響起急促的馬蹄聲,聲音雜亂而急促,眾人知道不對,霎時靜了下來,沒想到剛剛還鬧哄哄的那三桌,居然也同時安靜了下來,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怪異,掌柜的站在櫃檯前,忍不住四面觀望起來。
眼看聲音越來越近,那位為首大漢忽然道:「十八弟,來的有多少人?」
「大爺。」一位年紀大約與田冬差不多的年輕漢子立即站起道:「二十五匹馬,有一批一馬雙乘,所以共二十六人。」
田冬等人同時一驚,這位十八弟原來精於此道,居然能說的這麼精確?
哪知大漢皺眉搖搖頭道:「十七弟,你說呢?」那位十八弟的臉色霎時有些尷尬。
另一位年輕漢子站起道:「稟大爺,那不是一馬雙乘,只是騎乘的人較重而已,所以共二十五人。」
大漢點頭笑道:「很好……十八弟再不加把勁,下次要打屁股了……好,我們出去!」
其餘十餘人同時站起,井然有序的一起向外移動,其中十八弟還伸了伸舌頭,看來大漢其實並不嚴厲。
田冬等人面面相覷,這話的意思是指……十八弟這種功夫最差?那其他人還得了?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麼的?
紹大山忍不住起身道:「媽拉個巴子真邪門,咱們出去瞧瞧。」
無欽望向魏無常道:「魏前輩意下如何?」
魏無常望向步連雲,步連雲卻轉向田冬道:「田賢弟,這些人像不像那些內堂人物?」
步連雲心想,這些人要是與「西陲大豪」沒關係,八成就是所謂的內堂,目標說不定正是自己一行人。
田冬一怔,搖頭笑道:「功夫是不比那些人差,不過……內堂的人沒有這種味道,應該不是吧?」這種豪邁的氣概,實在少見。
步連雲於是對魏無常道:「魏前輩,還是看看好了,大家小心些,別捲入漩渦。」
這時外面的二十餘人已經趕到,喝罵聲正傳了進來,隨即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擊聲也開始響起,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聽見有人打鬥自然十分好奇,見步連雲這麼說,眾人立即往門外奔出。
剛衝出門外,只見場中已經有兩對打了起來,玄氅大漢這邊派出的居然就是十七弟、十八弟兩人,而另一面卻是兩位中年人,一方用劍、一方用刀,刀來劍往打的十分熱鬧,而這些人中果然有個高大的胖老者,確實有一般人的兩倍寬,難怪讓十八弟誤判成一馬雙騎。
田冬正覺好笑的時候,那個胖老者與韓方一對上目光,馬上怪叫道:「飛天猴子,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