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跳出三界外
第六章跳出三界外
過了大約十分鐘,一直往下望的林宗方,發現不遠處的森林出現了一棟木造建築物,巧妙地在一群高大的樹榦空隙間懸空搭起。那建築物呈多邊形,上方是一個簡單的單邊斜篷頂,這房子每邊的長度不等,似乎是為了配合周圍樹榦的角度,外觀看來和任何林宗方見過的建築物都不同,卻又感覺一點都不突兀。
少女拎著林宗方,在木屋門口前一枝粗大的橫枝幹上落定,這才把林宗方轉正,讓他的雙腳落在樹榦上。
林宗方被提著晃來晃去半天,早已經有點頭昏,這時突然站上一根圓滾滾的木頭上,不由得有點不穩,身子微微搖晃。
少女動作很快,一把抓住林宗方的手臂,一面皺眉說:「一點用都沒有。」
她自從知道自己就是「宗方」之後,態度就變得好差呢……林宗方倒不生氣,只是覺得有些迷惑,他穩住了自己的身子,一面說:「你為什麼討厭我?」
少女瞪了林宗方一眼,卻沒回答這問題,只說:「進去吧。」
難道盼雪就在裡面?林宗方顧不得少女討不討厭自己,往前推開了虛掩的薄薄木門,往內走入。
一走進去,林宗方卻是大失所望,這黑漆漆的房子裡面,根本是空蕩蕩的,除了屋角放著幾組箱櫃之外,連張桌椅都沒有,更沒有林宗方朝思暮想的盼雪。林宗方呆了呆說:「盼雪呢?」
少女頓了頓,才不甘不願地說:「姊姊說……她要想想才來見你,要你先待在這兒。」
「她什麼時候才會來。」林宗方連忙問。
「你管這麼多?」少女不再理會林宗方,扭頭轉身走了出去。
這小女孩就這麼跑了?林宗方吃了一驚,走到門口往外四面打量,此時周圍仍是一片昏黑,連月亮都已經隱入西山,點點星光不足以映照出周圍的情景,林宗方看來看去,不只看不到人,連遠一點的樹木都看不清楚,他只好回到房中,捱著屋角的箱櫃坐下。
林宗方坐下后才知道,這兒的木頭地板十分平整光滑,感覺也很乾凈,看來就算躺在這兒睡覺也挺舒服的,想到這兒,累了一天的林宗方不禁有點倦意,不過想到盼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他勉強撐著,不肯就這麼睡著。
但是在一片漆黑的房中,又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分神,想撐著不睡實在困難,沒過多久,林宗方閉上眼睛,靠著一個箱子,半睡半醒地打盹。
過了不知道多久,木門咿呀一聲打開,眼前突然出現了亮光,林宗方一驚,睜開眼睛,只見眼前出現一個女子,她手持一碗似燭似油的燈火,正看著自已微笑。
這女子似比林宗方年長些許,看似十九、二十歲的年紀,前方劉海剪得十分整齊,後方的披肩長發如深黑色綢緞般自然披散,一張娟秀的瓜子臉,潔白的肌膚底下帶著淡淡的紅潤,那帶著一抹甜美微笑的紅唇,恰到好處地在臉頰上漾起一圈小小的酒窩,而一雙明媚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一般,正與林宗方對視著。
她穿著一襲簡簡單單的白色長袖綿麻罩衫,下配同色系長裙,渾身上下沒有半點裝飾口闡,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赤著白玉般的雙足,提燈站在門口。
林宗方猛然跳起,眼眶一紅說:「盼……盼雪?」
「宗方,你這兩年長高好多。」盼雪微微一笑說。
「你……你也是……」林宗方走近兩步,又不由自主地停下,這才說:「你……變得更漂亮了。」過去夢中的盼雪,只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兩年不見,她整個人出落得更加成熟,正是最迷人的時候。
盼雪一笑,將燈掛在牆上,回過頭說:「我真沒想到,還能與你見面。」
「所以我們……緣分還沒盡?」林宗方好想像以前夢中一樣,牽起她的手,擁抱著她,但又不敢造次。盼雪的笑容中,似乎帶著點無奈,她沉吟了一下才說:「我剛剛入定思索了一下,才發現,我們的緣分確實還沒結束,不過……是另外一種緣分。」
「怎麼說?」林宗方忙問。
盼雪走近林宗方,輕輕牽起林宗方的手說:「宗方,我是下凡來修練的,就快入道了,留在人間的時間已經不多。」
「你……你果然不是人?」林宗方一點都不懷疑,畢竟對方當初就是只在自己夢中出現,是神仙或妖物都不奇怪。
「也不能這樣說。」盼雪說:「我雖是下凡藉著這個人類身軀共生修練,但在我飛升之前,我仍然算是人類。」
「這世界,原來真的有神仙……」林宗方回握著盼雪的手說:「我不在乎你還有多少時間,我可以一直陪你到最後一刻嗎?就像上次一樣?」
「我們之後的緣分,不是這種的。」盼雪慢慢地抽回手,望著林宗方說:「宗方……你可能有機會隨我入仙道,你願意試試嗎?」
「什麼?」林宗方大吃一驚說:「仙道是什麼?」
「就是和我一起成仙。」盼雪微笑低頭,緩緩說:「畢竟我們曾有一段情緣,加上你本有仙緣,由我將你引入仙道,可說理所當然。」
沒有搞錯吧?自己這塊料也可以變神仙?林宗方訝然說:「和你一起入仙道,那代表著……」
「代表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盼雪笑說:「不過……」
盼雪還沒說完,林宗方已經忍不住說:「那太好了,我求之不得。」
盼雪不禁笑說:「別急,我還沒說完。」
「是。」林宗方忙說:「你說。」
盼雪緩緩說:「修練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你俗綠未盡,功德未修,如果想走入仙道,得先重返塵世,並經過許多的磨難……甚至可能因此喪身殞命,而我卻不能幫你,一切只能靠你自己,這樣你還願意嗎?」
「這樣要多久?」林宗方愕然問。
「不一定。」盼雪說:「功德圓滿之後,自然水到渠成。」
「成功以後,就能永遠和你在一起?」林宗方又問了一次。
「嗯。」盼雪點了點頭,突然又一笑說:「當然,若到時你不想和我一起走,也是可以。」
「不是為了你,何苦忙這一場?」林宗方失笑說。
「這也難說,說不定你最後突然不想跟我走,我就帶不走你了。」盼雪笑容中有點調皮的味道。
「這怎麼可能?」林宗方搖頭說:「告訴我該怎麼做吧。」
「所謂道行易修、塵緣難了。」盼雪笑容斂起,肅容說:「你要知道,這一步走下去,就無法回頭了,不只過去的平靜生活將會消失,許多你未必想知道的事情,也不得不知道……但若非經歷了這些,也無法完成你的磨練,所以一定要考慮清楚。」
「我這兩年上直後悔一件事情。」林宗方深情地看著盼雪說:「我後悔當時沒告訴你——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宗方……」盼雪頓了頓,低下頭說:「你可知道,當初為什麼我會和你有一段情緣?」
怎麼突然提到此事?林宗方愣了愣,搖頭說:「你當初一直不肯告訴我。」
盼雪遲疑了一下,才說:「我經過數百年的修練,最後終於修至人身,體會七情六慾……」
「等……等等。」林宗方忍不住打斷說:「什麼數百年修至人身?你不是神仙下凡嗎?怎麼又說得好像什麼妖精得道一樣,你是狐狸精之類的嗎?這個:就算是我也不在乎,只是想問問。」
林宗方心中一面忍不住想,難道那個小女孩也是動物變的嗎?看她這麼凶,莫非是母老虎修成的?
盼雪卻是莞爾一笑說:「你被傳說故事誤導了,不是這樣的。」「那……是怎樣?」林宗方愕然問。
「我來之前身處的地方,我習慣稱它做『空界』。」盼雪說:「在那兒,我們無形無體,沒有慾望,是純粹生靈的存在,對你們來說,也是神仙的一種。」
「我聽過一種說法,什麼欲界、色借的……還有個忘了叫什麼界……」林宗方笑說:「能超脫三界,就不再陷入輪迴,這叫跳出三界外。」
「嗯,我的三界有些不同,不過這都只是名稱。」盼雪一笑說:「近代有人用高次元來解釋,也是便於理解的辦法。我所謂的三界,是『空界』、『形界』、『濁界』,其中濁界的通俗說法,就是人間。」
「所以空界和人間之外,中間還有個形界。」林宗方說:「這三界是不同的三個世界嗎?」
「不是這樣的,三界是同一個世界。」盼雪微笑說。
「嘎?」林宗方又呆了。
「這說來話長……先不提了。」盼雪搖頭一笑,扯回話題說:「剛說到我來自空界。」
「對。」林宗方忙說:「你繼續說。」
「想超脫空界,成為更高級的不朽生靈,必須將三界之欲化凈,所以我們來到這個世界,體會世間的各種貪慾,直到這些慾望都完全去除,找到真正的本心,才能離界入道。」盼雪說:「但是人世間的慾望誘或太大了。初來時,我們通常只敢先附入草木竹石之類,在旁觀察,經過數百年,自覺漸漸了解世間的一切后,才附入蟲豸蝶蛾之屬,體會基本的食、性兩欲,這一關過了之後,可以選擇走獸禽鳥修練,接觸最原始的獸玉,直到最後,才會附入人身,接受最複雜、最貪婪的人性考驗,這關若過,才有機會超脫出三界之外,這些階段都只是一個過程……並非如傳說所言,從動物修練變成人。」
「原來是這樣……」林宗方說:「以前都說什麼動物突然成精變人,我一直想不懂,修練幾百年的妖精神通廣大,好端端的變成人要幹嘛?如果專程只為了來人間亨受,未免太不像修練者了。」
「比如投入人胎之前,若藉蛇身修練,有時難免會露出過去習慣的蛇性,或有意無意間在他人腦海中,投射出過去生而為蛇的模樣,以訛傳訛之後,就變成修練成人的蛇精了。」盼雪笑說:「別小看這個過程,若是抵擋不住獸性或人性的誘或,很容易化妖成魔,不只數百年修行功虧一簣,還會為禍人世。」
妖魔!林宗方心中一驚,正想發問,盼雪卻一笑說:「說得遠了……總之,若不與你有那一段情緣,我如何能勘破七情六慾?若未曾深陷入愛欲之中,品嘗得失之間的苦痛,又如何超脫?」
林宗方一驚,終於明白了盼雪的意思,他吶吶地說:「你如今,已經超脫了?」
「嗯。」盼雪點點頭說:「所以你、我之間,濁界之情緣已盡,在你功德圓滿之前,你最好視我為師,若總抱著情慾之念,對你的修行有害無益。」
原來是這樣,林宗方不禁有些失望地凝視著盼雪,見她清澈的目光中只帶著鼓勵與期待,果然和兩年前那雙脈脈含情的雙眼大不相同,但自己可是從沒忘記過她啊……林宗方驀然一股心痛襲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盼雪望著林宗方的目光中又多了體諒,她溫柔地說:「這一份回憶,對你造成了困擾……是我對不起你……」
林宗方先是一怔,接著緩緩搖頭說:「不,那一年的時光,我每次回想,都非常快樂……否則又怎會感到失去的痛苦?盼雪,我就算修練,也不可能放得下七情六慾,我只是個凡夫俗子啊。」
「無妨,如果你真能放得下,自己就能去了,這就稱不上我帶你走了。」盼雪微笑說:「因為你我性靈本質能波不僅相合,而且一陰一陽,彼此滋生,才能攜你同行……並不是隨便一個人我都能帶走的。」「這樣樣嗎……」林宗方想了想說:「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母親,她只有我這個親人……」
「緣起綠滅,你不用擔心。」盼雪笑說:「若你們母子之緣未盡,想走也走不了,我也說過,你得先回塵世了綠。」
「如果這樣的話,那還有什麼好遲疑的?」林宗方一笑說:「當神仙呢,多威風的事情?來吧來吧!」
「以後你就會叫苦了。」盼雪噗嗤一笑:「真的不再考慮了?」
林宗方肯定地說:「不考慮了。」他凝望著盼雪,就算兩人人世情緣已盡,此後只能視她為師,但之後想必能常看到她,那已經是一種無上的滿足了,怎麼可能放棄?
「那就幫你開眼啰。」盼雪走近一步,伸出柔荑,輕撫著林宗方腦門說:「之後,一切辛苦你了。」
林宗方一愣,正想發問,突然一股力量,從盼雪的右手透出,浸透入自己的腦門,那種溫暖的感覺,讓林宗方只覺全身一酥,突然間,似乎大腦中央輕輕地喀了一聲,好像什麼東西打開了,一種很陌生又複雜的感覺突然出現在腦海中,霎時,林宗方有點頭昏腦脹,不知道怎麼回事。
林宗方抱著頭片刻,這才漸漸地分清這種感覺,他吶吶地說:「我……我看到……不,我感覺到,很多的東西。這是什麼?」
因為這並非一般人具有的感覺,所以言詞之間,也沒法完全形容,比如眼睛的感覺,人類會說「看」,耳朵是「聽」,鼻子是「聞」或「嗅」,但是一個沒人提過的感覺,自然也沒有專屬的動詞與形容詞,林宗方說來說去,也只能說自己感覺到,沒有其他的形容方式。
「你現在多了一種感覺能力,就是感應各種有形無形的能量,也可以說是氣場、能場……其中包含最重要的性靈本質。」盼雪說。
那感覺器官的位置,還有這些能量的感覺……都和書中所寫的遁能很像啊?林宗方感覺著自己和盼雪周身那一圈淡淡的能量,不禁狐疑地問:「我變成遁能者了嗎?」
「不是。」盼雪說:「他們是利用性靈共振啟發出所謂的遁能者,只開了一部分的感覺能力,所以只能看到與感受人類的部分性靈,你是全面開啟三界門戶,能力範圍大不相同。」
「那……以後我也是吸納別人的遁能來修練嗎?」林宗方愕然說。
「當然不是。」盼雪搖頭說:「那是妖術,並非正途,我教你的是仙術。」
「什麼?那是妖術?」林宗方吃了一驚。
「以後有空再問好嗎?」盼雪和聲說:「拖延太久的話,你母親會擔心的。」
「啊。」林宗方突然想起,自己現在是處於失蹤的狀態上驚之下忙說:「那快些,接下來要做什麼?」
盼雪點點頭說:「你盡量穩定地盤坐在地上。」
林宗方一面照做,一面疑惑地說:「現在是要……?」
「脫胎換骨,還你本來。」盼雪說:「別說話了,一直到結束為止都別動喔。」
說到這兒,盼雪手突然一揮,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圈,空間中突然漾起一片淡淡的能量光圈,對著林宗方套了下來。
發現眼前突然一亮,林宗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但就算閉上眼睛,眼前仍是一片光華,但又什麼都看不到,就在這一瞬間,林宗方渾身一暖,一股舒適的感覺湧入身軀,渾身好像被什麼充塞著,又彷彿輕飄飄地浮在空中,一點都穩不住身子。
「平心定氣,放鬆身體,勿思勿動。」耳旁傳來盼雪的輕聲耳語,林宗方本有些害怕的心情又穩定了下來,靜靜地等候這感覺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是很短的時間,又好像很長的時間,林宗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彷彿睡著了一般停止思考,但是頭腦又似乎很清晰,那個舒服的感覺一直都在。
良久,終於身體一松,那股感覺慢慢地從身體退了出去,但自己身體還真有種不同的感覺,好像精神挺好,又似充滿力量,身體裡面好像有一團活潑盤旋又磅礴強大的氣流自在流轉,走到哪兒就暖到哪兒,走到哪兒就舒服到哪兒。
突然小腹傳來一點壓力,似乎盼雪的手指點了上來,她正說:「意識集中到這兒,將氣納入,凝定。」
林宗方念頭一轉,那股龐然之氣馬上流入小腹,收縮成一團暖暖的氣流,在小腹處微微顫動,不再亂跑。
「好,放鬆你的意識,睜開眼睛,慢慢起身。」盼雪說。
林宗方張開眼睛,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麼眼前一片朦朧看不清楚?林宗方連忙拿下眼鏡,想揉揉眼睛,卻發現,拿下眼鏡后,反而是一片清明,自己的深度近視居然已經消失,本來有些朦朧的世間,突然變得十分清晰……林宗方看著盼雪,見她依然是那副柔美的模樣,也不特別疲累,並不像傳了什麼高深內功給自己的模樣。
「這……」林宗方摸摸小腹那團熱氣,忍不住說:「好像是叫作內功?你在幫我練內功嗎?」
「那只是附帶的命功,說內功也可以,不過不用理會。」盼雪微笑說:「如果你以心念控制,當然也會產生一定的效果,但是現在先別管,因為你完全不知道如何運用,就讓這股氣以丹田為海,別去引導,免得力氣忽大忽小,容易造成不便。」
「附帶的?」林宗方說:「那……本來想做什麼?」
「調整你的身體,還你本來呀。」盼雪說:「你眼睛不是好了嗎?」
「啊,對。」林宗方拿著那厚厚的眼鏡,傻眼說:「這,怎會這樣……」
「那都是附帶的,最重要的是……」盼雪說:「你可注意到,你的性靈之能強度增強許多?」
林宗方連忙點頭說:「有,有感覺,好像龐大很多。」這一點,林宗方從起身就感覺到了,身體周圍的遁能總量似乎增加了許多,正在自己周身活潑地騰動,似乎很想擴張,但又被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盼雪點頭說:「照我說的做:注意著全身的性靈本質,把思緒,就是你的注意力,散到全身……就是這樣……好,然後引導它們,到你腦部中間感受的那個點,那兒稱作第三隻眼或三界門戶,是人類本就自有具足的另一個感覺器官,也是收納性靈的門戶。」
「收納……收到哪邊去了?」林宗方一面做,一面忍不住問。
「那是不同『界』的聯繫處,或者說不同的次元,看你喜歡用哪種說法。」盼雪說:「別全收進去,留一些,一點就好,嗯,和你原來的性靈強度差不多就可以了,這樣和普通人的強度接近,比較不會被遁能者注意到。」
這話一說,林宗方又想到之前盼雪提過的「妖術」兩字,不由得心中有些擔憂,妖術聽起來就不對勁,自己母親居然使用的是妖術,那會有什麼壞處嗎?
盼雪見林宗方煩惱的模樣,嫣然一笑說:「我們還沒忙完喔,接下來才是重點。」
「還沒完嗎?」林宗方一愣說:「接下來要做什麼?」
「在我對面坐下。」盼雪盤膝坐下說:「和我一樣。」
林宗方跟著坐下,距離盼雪約有半公尺的距離。
「太遠了。」盼雪嫣然一笑,只見她彷彿被人推著一般平滑往前,直到雙膝和林宗方的膝蓋處輕碰才停下,她雙手一正一反,分別放在兩人膝頭說:「左陰右陽。」
林宗方照著盼雪的動作,兩掌一上一下地與她相貼,一面說:「這是什麼?」
「雙修之法。」盼雪說:「對我完全地信任,將你的性靈之能,和我的混成一體,無分彼此。」
這該怎麼做?林宗方毫無概念,只聽盼雪接著說:「你心情放鬆,感受著我倆的性靈本質,其他讓我來。」「嗯。」林宗方察覺到盼雪體外的遁能量緩緩地提升,向著自己接近,似乎一面和自己的遁能接觸,一面緩緩地包里過來。
兩股遁能接觸的時候,兩方的遁能彷彿兩股清泉匯流一處,眨眼間水汝教融般地無分彼此,盼雪輕聲說:「雙修之法,除了必須是一男一女之外,兩人的性靈本質必須能完全相融,這樣的對象,並不好找……這也就是當初我會選擇你的緣故,這樣的兩人相遇,就算沒一見鍾情,也很容易成為氣味相投、合作無間、十分有默契的好友。」
這般遁能相融的感覺,讓林宗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他半迷惘地說:「這感覺……很舒服。」
「別沉溺其中。」盼雪聲音嚴肅了些:「體會、感受即可,心神不可放鬆。」
「唔……」林宗方提起精神,讓神智保持清醒。
「很好。」這剎那,盼雪並沒張嘴,林宗方卻彷彿在心中聽到盼雪的聲音,林宗方突然感受到兩人除了遁能之外,連心靈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混合為一。
此時自己的想法和盼雪的想法已經混合在一起,不管自己想什麼,她都能馬上知道,而不管她想什麼,自己也能馬上了解,不只如此,這種心靈混同的感覺,是一種毫無保留地彼此付出感受,那是一種比剛剛更讓人昏迷暈醉、甜蜜幸福的愉悅與暢快,任何肉體所能體會到的快樂都遠遠不如。
「這是什麼……好棒的感覺。」林宗方在心中忍不住讚歎。
「記得保持清醒。」這是盼雪的叮嚀。
「嗯……」林宗方忍不住說:「能這樣和你相處,就算不能……我也不在乎……」
「別動了慾念,性靈中一有雜感,馬上就會分開。」盼雪在林宗方心中緩緩說:「這是雙修之法,男女之氣,陰陽化生,融合相會,自然會生生不息、逐漸增強,當兩人道行相近的時候,以此法修練,對彼此都有很大的增益。」
「這麼說我幫不上你的忙?」林宗方不由得問。
「嗯……你我差異太大,我也幫不了你。」盼雪笑說:「但你和清瑜可以依此法修練,兩人都會有所增益。」
因為兩人心神相通,盼雪說這話的同時,林宗方已經知道,清瑜就是那兇巴巴的怪力小女孩,林宗方不由得失笑說:「別開玩笑了,她不知道為什麼特別討厭我,怎可能和我性靈相融?」
「她討厭你另有原因。」盼雪輕嘆一口氣說:「但你們確實性靈相融,你不覺得雖然才剛見面,你很容易就相信她嗎?」
「唔……」林宗方微微一呆,有點不大敢想像和那少女如此修練的狀況。
「以後再說吧。」盼雪微微一笑說:「我帶你去空界。」這話一說,盼雪用遁能引著林宗方的心靈,從她體內那第三隻眼的通道穿過,兩人的心靈倏然延伸,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但卻並沒有和自己的身體完全分開。
林宗方並沒有移動身體的感覺,但心靈卻到了另一個地方,無論是眼、耳、鼻、舌、觸種種感覺,其實都和自己的身體一樣,留在原來的世界,但那第三隻眼的靈覺,卻隨著心靈一起來到這個世界。
林宗方用那隻能感受能量的靈覺,體會著周圍的一切,只覺得周圍空蕩蕩的,似乎有許多強弱不等的能量,在空間中或快或慢地挪移,其他什麼都沒有。
此時兩人的靈識,正在那些能量之間,迅速地繞行飛射,他忍不住對盼雪說:「我還以為,高次元帶給我的感覺,會更奇怪。」
「你在三次元長大,感受也局限於三次元。」盼雪配合林宗方的用詞,也用次元解釋,她溫柔地說:「就像二次元的平面生物,若有天到了三次元,它依然無法理解、感受什麼叫高度。」
原來是這樣,林宗方頗感無趣,因兩人心意相通,盼雪隨即感受到林宗方的情緒,她一笑接著說:「但是第三隻眼,具有高次元的感覺能力,待久的話,就會慢慢體會到兩邊的差異。」
又不會一直待在這兒,何必煩惱有沒有感知這兒的能力?林宗方自嘲地一笑,隨即說:「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讓你和某個神認識。」盼雪頓了頓說:「那是過去的說法,也可以說,讓你和某個存在於這次元的生靈認識。」
神?林宗方大感意外地問:「認識要做什麼?」
「可以隨時請他幫忙。」盼雪一笑說:「這就是最基本的仙術或法術,我能藉雙修之法帶你來,沒法帶清瑜來,而且清瑜……不那麼適合仙術。」
「清瑜……她好像力氣很大。」林宗方說:「這麼說她不是下凡修練的?是你真妹妹?」
「對,她是我這人間肉身的親妹妹,她很適合習練命功,很多東西一點就通,甚至不用教就懂了。」盼雪頓了頓說:「但你們的世界如今不適合修練內息,她成就有限,而且修命不修性,也不妥……」
「那怎辦?」林宗方訝然問。
「以後再說,到了。」盼雪突然說。
到了?好快。林宗方連忙把注意力往外延伸,看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感受到,只能訝然說:「哪兒?」
「你已經感受到了。」盼雪說:「就是前方那龐大的能量感,體會一下看看那像什麼?」
前方?林宗方這才突然發現,剛剛自己只以為前方是一座龐大的山巒或什麼巨大的阻礙物,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只能憑著第三隻眼感受事物,那麼那就是一團龐大的能量,不是任何其他的東西。
「那……那是什麼?」林宗方訝然問。
「仔細地感受,你就會慢慢察覺。」盼雪說:「這個世界不存在言語,自然也沒有所謂的姓名,你高興的話,也可以替他取一個名字……但首先,你得先體會到他的本質,在你的生活周圍,什麼和這生靈相似?」
自己生活周圍,有東西和這生靈相似?林宗方仔細體會那博大龐然、無邊無際的能量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慢慢地發現,其實對方並不是靜止的,雖然看起來是靜止的,其實那團能量正以很快的速度盤旋流轉奔騰著,正因為速度太快,所以一時之間,讓人以為是靜止的。
當發現這其實是個快速流轉的能量團時,林宗方也漸漸發現,那能量有點像團龐大的龍捲風,如果那股能量當真有形,想必會帶著周圍的氣流不斷旋動,若自己身體也在這兒,說不定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風力……
突然傳來盼雪的聲音:「雖然倉促了點,我相信你可以的。」
林宗方就算是念書也很少這麼用心,在盼雪的鼓勵下,他仔細體會觀想著,突然想到,自己雖然身體不在這兒,但強大的風力,也是能量所帶動的,自己也該能用第三隻眼觀察到,也許前方這種感覺,正是凝結如實的一股強大旋風?
「這……似乎是風?」林宗方訝然說。
「你感悟到風的性質?還不錯。」盼雪聲音中帶著笑意:「本該花個一、兩年的時間,讓你先體會大自然各種事物的能量本質,但這是最容易體悟的,所以先讓你來拜訪,其他就沒這麼簡單了。」
「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我是風?」林宗方忍不住問:「這樣不是比較快嗎?」
「『風』,只是一個名稱,也只是他的一個相,要你自己真正體悟到他和現實中的聯繫,才能找到他屬於風的部分。」盼雪說:「若你沒體會到這像風,我一說之後,你會把已知的感覺套上,那不算是真的體悟。」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林宗方說。
盼雪說:「你可以開始藉著兩者的相似之處,更深刻地了解到他的本質,體會得越多,能使用的技巧就越多。」
「原來是這樣……」林宗方想著風的各種特性,一面和眼前的能量相對比,果然更容易體會。
卻聽盼雪忽笑說:「不幫這生靈取個名字嗎?比較好稱呼。」
「本質是風,你又說這生靈是神,那就風神啰?」林宗方笑說。
「挺簡單的取法。」盼雪笑著說:「就風神吧。」
「可是不大像神呢。」林宗方不禁說。
「如果這不是神,那麼神是什麼?」盼雪反問。
「我……我也不明白。」林宗方說不出來。
「神有兩種,一種是修練而成,一種是自然本就具有的,風神屬於後者。」盼雪說。
「但是……風不是自然現象嗎?難道真是這位風神在操控?」林宗方問。
「當然不是。」盼雪笑說:「自然界中的風是單純的風,而風神,是自然現象,經過億萬年後,所凝聚而成的一種自有神識的高次元生靈。」
林宗方咀嚼著盼雪的言語,似懂非懂,正思索間,只聽盼雪接著說:「接著,把體悟到的風神形象深深印在你腦海中,讓你能在心中盡量詳細地存想出來。」
這可有點不容易,林宗方將體察的範圍不斷擴大,這才發現,第三隻眼的觀察能力,到了這個世界,似乎比原先的次元更不受限制,眼前的風神雖然似乎無邊無盡,但自己仍能以一個鉅觀的角度來觀看,不過縱然如此,想完全體會清楚,還是十分不簡單。
盼雪此時也不再言語,讓宗方慢慢體悟,不過因為兩人心靈相融,她縱不言語,林宗方依然知道,對方正深切地關懷著自己,這種溫暖的感覺,讓他感動之餘,更是用盡全部的心力。
不過越是體悟,眼前風神似乎越是千變萬化,林宗方才剛看透了這兒,又發現那兒出現了新的變化,這兒的風在迅速地旋轉,那兒是緩緩地飄移,有旋動著捲起,也有繞旋下沉,同樣的旋轉,有時能帶出一股往外排拒的力量,但有時又是一種強大的吸力,越是深入鑽研下去,越覺得似乎是無窮無盡。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盼雪喚了聲「宗方?」
林宗方回過神,有點尷尬地說:「我……還沒完成,好像還差很遠。」
「當然沒這麼快。」盼雪笑說:「當真要體悟完全,花一輩子的時間都未必能辦到……我問你幾個比較基本的,你體會到了排拒之法嗎?」
排拒?把東西吹走的風吧?林宗方沒什麼把握地說:「有吧。」
「嗯,那麼,卷載之法呢?」盼雪又問。
卷載?把東西捲起來的風形嗎,應該也體會到了吧,林宗方點點頭說:「應該也有。」
「那暫時就夠了……」盼雪在這一瞬間,突然停了下來,從她心靈中傳來了一絲遲疑,似乎正為了什麼猶疑不泱。
「怎麼了?」林宗方忍不住問。
「我在想,應該讓你能力準備得更齊全一點,還是先回去?」盼雪說:「我們花了不少時間了。」
「不是才一下子嗎?」林宗方訂異地說:「剛剛看天還是黑的?」
「剎那世界的景貌是不變的,宗方,單是幫你脫胎換骨就花了三天呢,現在已經過了四天了。」盼雪說:「我怕你母親……」
「啊?四天了?我媽一定急死了。」林宗方大吃一驚,訝然說:「我一點都沒感覺,也不餓,怎會這樣?我們快回去。」
盼雪當即一笑說:「既然如此,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