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人蹤杳
李壞從**陣中醒來,已不知今夕何夕。
李壞微睜雙眼,發覺夏荷如八爪魚般與自己糾纏在一起,欺雪賽霜般的兩條藕臂完全暴露於空氣之中,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面頰上仍殘留一絲潮紅,嘴角全是滿足的笑意,似是在回味昨晚的瘋狂。
李壞輕掙身體,想擺脫她的痴纏,卻發現她的雙臂抱得更緊了。這小妮子,原來是在裝睡。李壞斜眼一望,只見夏荷密長而微曲的睫毛輕微抖動,圓潤挺拔的玉女峰因呼吸的急促而顫動起來,極盡誘惑。
李壞不由得色心又起,身體發生了任何男人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李壞輕伸猿臂,將夏荷完美無暇的軀體抱入懷中,順勢往下一倒,兩人便再一次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各自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呻吟。
又是一次胡天胡地的瘋狂。「鳴鳳閣」的花魁果然不俗,讓李壞享盡了久違了的快樂。李壞不知道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但此時,夏荷,這惹火的尤物,卻全心全意地縱情迎合,李壞也讓她體會到了作為女人的真正快樂。
因為兩人的大膽,因為兩人的瘋狂,連窗外明媚的太陽都羞紅了臉。**終歇。夏荷都快軟成一灘水了,李壞亦覺得有點腰酸腿麻。
「李公子真是好人。」夏荷熾熱地望著李壞,兩眼儘是滿足和痴迷。
「你知道我是誰?」李壞明知故問。
「公子少年英雄,縱橫江湖,無人能敵,可是我們姐妹的偶像,夏荷能陪侍身側,真是萬分榮幸。」李壞一陣苦笑,縱橫江湖,無人能敵?此話從何說起?要不是跑得快,九條小命都丟光了。
「我們姐妹自幼便一直呆在鳴鳳閣,一直未曾涉足江湖,雖說結識過一些江湖朋友,了解一些江湖之事,但卻無法滿足心中的好奇。要是能如公子般闖蕩江湖,雖死無憾。」
李壞大感有趣,戲言道:「要不夏荷姑娘就隨在下遊戲江湖吧。一路有如姑娘這般千嬌百媚的美女陪伴,那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真的?」夏荷一臉驚喜。
「當然。」李壞隨口便應,說的話全然未曾經過大腦,自然而然就從嘴裡流了出來。
「可大掌柜對我們姐妹恩深似海,夏荷豈能不思報恩,自顧而去?」說罷泫然欲泣。
「那真是太遺憾了。」李壞滿臉失望,這次倒不是裝的。
「聽說公子有把比翼劍?這麼凄美動人的名字,夏荷真是想見識一下,不知公子可否賞臉。」
說了這麼半天,終於切入主題了。不說是奇珍異寶,卻說劍名凄美,讓人難以拒絕,可那勞什子「比翼劍」只有鬼才知道在何處。
「既然夏荷姑娘對劍感興趣,在下鑄了一把傷情劍,姑娘可要一觀?」李壞顧其左右而言它。夏荷勉強一笑,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說道:「果然是好名。」
忽然,門外傳來一絲細微的呼吸之聲,竟有人藏身偷聽。李壞剛才只顧與夏荷調笑,竟然未曾發覺,心裡大是警惕。
「實不相瞞,江湖傳聞是虛,在下連比翼劍究竟是什麼模樣還沒搞清楚。」李壞故意大喊出聲,讓門外偷聽的那位仁兄聽個明白。門外的人似乎已知自己行蹤暴露,風聲微起,已然遠去,門外再無半點聲息。
「鳴鳳閣」此次如此盛情招待,想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不知接下來又要耍出什麼花樣。李壞心**一轉,便想一走了之,卻心有不甘。「鳴鳳閣」藏著太多的秘密,不打探個眉目,心裡著實不太舒服。況且,在此地也許能探到一些有關「比翼劍」的消息。
是夜,星月無光,天地間充溢著一股迷霧,神秘,陰森而冷酷。經過一番激戰,李壞順手點了夏荷的睡穴,施展輕功掠上房頂,躡手躡足,如狸貓般在房頂穿得,悄悄地潛向「鳴鳳閣」的議事大廳「驚鳳軒」。
驚鳳軒內,幾十盞風燈將大廳照耀得亮若白晝。圓球般的「笑彌勒」錢珍鐸正垂手而立,廳前一黑衣蒙面漢子正負手踱步。
李壞暗忖,「鳴鳳閣」果然不簡單,照眼前之景推測,顯然是與江湖某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說不定便是某派的一處分舵。只聽得「笑彌勒」恭聲道:「掌令使,屬下已按總部指令將李壞羈留在閣中,只派夏荷去試探口風。據夏荷回報,李壞並無比翼劍。」
黑衣人因蒙著面,看不出任何面部表情,只見他口齒輕動,低沉而陰柔的聲音傳入耳中:「很好。據可靠消息,這件事背後隱藏著巨大陰謀,且牽扯極大,絕不局於江湖一隅,所謂無風不起浪,李壞身上就算沒有比翼劍,也應藏著我們不知道的驚天秘密。我們只需坐觀其變,切不可輕舉妄動。李壞還真不簡單,竟能逃過這些日子以來覆天蓋地般的追殺,一舉成名於天下,此人我們不可小視。」
「使者所言極是,李壞此人屬下一定盡心儘力,以取得他的信任。」
掌令使?什麼門派有如此古怪的稱呼?李壞心**電轉,卻不得其解。想拉攏自己?腦袋進水了吧。要是跟李壞扯上關係,十個「鳴鳳閣」怕也不夠別人拆的吧。
「拉攏李壞的事不可公開,只能暗中進行,目前情況不清不楚,我們可不能冒然成為整個江湖的目標,那可是得不償失了。」接下來兩人東拉西扯的,無關宏旨,最後竟扯上了風月之事,李壞興趣索然,原路返回住處「賞荷軒」,卻發現夏荷竟然不見了。
床頭衣衫尚在,顯然不是夏荷自己離去的。而榻上與李壞走時相較並無太大變化,一點不顯零亂。
真是多事之秋啊。誰劫去了夏荷?夏荷與比翼劍毫無聯繫,劫去她有何用?明晨如何向「笑彌勒」交待?李壞暗道,自己身上會藏有驚天秘密?這種玩笑話也說得出來?
「鳴鳳閣」某客房,一個長相甜美,兩眼卻顯得古怪刁鑽的少女正來回踱步,時而瞪起雙眼掃向榻上一個幾乎全裸的女人,赫然竟是夏荷。忽地,刁鑽少女如下定了決心似的,一個縱身躍至床前,拍開了夏荷被封的睡穴,好整以暇地瞅著她。
夏荷似乎幽幽轉醒,似乎被冷風吹醒,又似因空虛而醒,卻未睜開雙眼,只是用手不自覺地向兩邊胡亂抓伸,似乎在找尋什麼。發覺一無所獲之後,坐身而起,口裡嬌呼「李壞———」卻見自己未著寸縷,一面目姣好的少女立於身前,吃了一驚,忙抓了被單蓋住身體,閉口不語。
刁鑽少女聞言勃然變色,揚手一掌便括向夏荷猶自艷紅的臉。勁風起處,夏荷顧不得掩蓋身體,一個斜滾,脫出了掌風之外,忙張目四顧,發現仍在「鳴鳳閣」之後,稍稍放下了心,嬌呼出聲:「你你是什麼人?」
「本姑娘是誰你無須知曉,只是你你這賤——女人,竟然——竟然———」語氣清脆卻斷續,顯然不知說如何是好。
「李壞呢?你把李壞弄哪裡去了?」夏荷道。
「李壞?這小色鬼自然是拋下你去勾引別的良家婦女去了。」刁鑽少女一臉戲笑。
「喲,好酸呀。」
「酸?總比你這深更半夜被人拋棄的女人要強上一點吧。」
「你——」夏荷似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眼珠子一轉,膩聲道:「李公子昨晚那般細心體貼,又豈會是負心之人,何況李公子還答應跟我一起結伴闖蕩江湖呢。」
「你——」這回又輪到刁鑽少女氣悶了。
「你要跟那小色鬼闖蕩江湖?我倒要去問個明白。」刁鑽少女悠悠地道。
「什麼?夏荷不見了?」「笑彌勒」滿臉狐疑。本想搪塞過去,但又覺沒有必要,李壞便如實地將昨晚發生的意外告知了「笑彌勒」,只隱去了去「驚鳳軒」竊聽一節。
「笑彌勒」只略略呆了一下,便已恢復正常,就跟任何事都未發生一般,說道:「夏荷真是沒有福氣。」言罷拍了拍肥掌,進來了一個下人。「笑彌勒」低聲吩咐一陣,不一會,嬌媚動人的春蘭便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李壞的身邊,沖著他神秘地笑。李壞心裡一陣感慨,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目的沒有達到,任何犧牲都如喝水一般自然。
李壞大搖大擺地走在成都府最寬敞、最繁華、最熱鬧的一條街上,全然不顧會否有人將他這重磅炸彈認出。與「笑彌勒」扯了一陣之後,李壞便告辭出來,想四處打探夏荷的消息。
街名金沙,花金錢如流沙。
天氣是好的,風景也是好的,而心情卻不大好。
想打探消息,酒樓一類的地方是第一選擇。
於是,李壞便去喝酒。
春風樓。
樓春風。
鳴鳳閣有成都府最好的女人,而春風樓,卻有成都府最好的酒。
「旱煙竿」樓春風是春風樓的掌柜。錢珍鐸的錢確實很多,而樓春風看上去卻一點也不春風得意,別人見到他也無一絲如沐春風之感。有人說他是天生冷漠,有人說他是故作高深,是紙紮的老虎。但所有敢在春風樓惹事的人,卻都被樓春風那根旱煙竿砸壞了琵琶骨。
所以,春風樓的生意一直不錯,而春風樓的老闆娘「俏金花」潘二娘也便一直春風得意。「俏金花」不是一朵金花,更不會是一朵俏金花,她是一朵喇叭花。有五成在春風樓惹事的人的臉,都被「俏金花」的風影鞭打得「喇叭開花」。
江湖中的朋友都喜歡來春風樓喝酒,因為這裡安全、安寧、安心。李壞選了一張偏僻的桌子,要了酒菜,一聲不響地坐下喝酒,默默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心裡想著心事。李壞雖不怕事,但卻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如今是個禍胎,凡事還是低調的好。
客人很多,卻不吵,大家都斯斯文文地喝酒吃菜,低聲交談。大大咧咧的江湖中人,頭一次有了斯文人的矜持。就算鄰桌的仁兄昨晚剛殺了你的全家,你也要裝作不認識。
所以李壞便安心地喝酒。就在這時,一團火向他沖了過來。衣紅如火,臉紅如火,眼中噴著火。「李壞,你還有閑心在這喝酒?」火一般的人嬌喝出聲,不啻扔出了個重磅炸彈,剎時間,十成十的眼光向李壞射了過來。
有驚訝,有熱切,有惡毒,有嫉狠,有羨慕,李壞從這些眼睛里讀出了千百種感情。
「姑娘想必是認錯人了吧。」李壞故作不知,一臉茫然。
「你這小色鬼,化成灰我也能認得出的。」李壞只得苦笑。李壞發現,自己苦笑的機會越來越多了,自進入蜀地之後。李壞是色鬼不假,但也無須弄得天下皆知。李壞一直認為,自己雖然風流,卻絕不下流。
其實李壞還挺滿意色鬼的稱呼。色鬼也有色鬼的原則。因為色鬼就算有了原則,還是色鬼,但不能說是色仙的。色仙實在難聽,只有色鬼這個詞才最貼切。沒有一定的本事,沒有較好的鑒美能力的人只能算是色狼。
「你一點都不著急?」這團火突然靜了下來。
「我為何要著急?家裡又沒有像姑娘般的美女在等著我。」李壞悠悠地道。周圍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這團火似乎羞紅了臉,於是,火燃得更烈了。
這團火忽然笑了,笑得很神秘:「你沒丟什麼東西嗎?」故意將「東西」二字咬得很重,幾乎切齒而出,似乎有所怨恨。
李壞心裡一喜,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夏荷在你手上。前些天上了你的「玫瑰當」還沒找你算帳,你又跑來莫名其妙地抓去了好夏荷,看來得好好地讓你補償補償了。李壞一臉壞笑,盯著這團火,盯著這團叫「清兒」的火。清兒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兩手緊了緊衣服,眼睛四處遊走,逃避著李壞肆意的目光。
「來,好清兒,陪你家公子我喝幾杯。」李壞涎著自己的一張色臉道。
「你這小色鬼,我才沒你這份好閑心。」清兒低低地笑罵。
這時,「俏金花」百步千搖地盪了過來,說道:「清兒,這些么日子不曾惹事,手又癢了吧,來來來,到後堂來,嫂子我陪你玩玩。」春風樓是成都府的名樓,唐門更是成都府的名門,她們認識自然一點都不奇怪,如此不認識,反而不正常了。
「小色鬼,一會再找你算帳,好好看管你的比翼劍。」清兒大聲喊叫,惟恐有人聽不到似的。說完便再也不回頭地跟著「俏金花」走了,把李壞扔進了一個無形的包圍圈。
周圍的眼光更熾熱了。「比翼劍」的誘惑,連整個江湖都擋不住,更不消說是這座春風樓了。就算樓春風是皇帝老爺的大舅子,恐怕也擋不住眼前這群「斯文」的江湖人士的貪婪和渴望。誘惑到了一定極限,便戰勝了人心,戰勝了恐懼,戰勝了生死之憂。
這時,一張笑臉向李壞走來。「你是李壞?」這張笑臉溫文爾雅,長相俊美,一看便是世家子弟,年少多金,加之風流倜儻,定是眾多怨女的心中偶像。
「真是太幸運了,我確是李壞。」
「我是南宮傷。」李壞悚然動容,周圍更是一陣騷動。
南宮世家,富可敵國。水裡、陸上、江湖、官場、市井,天下之大,沒有南宮世家不敢做的生意,天下之大,沒有南宮世家做不成的生意。百餘年來,南宮世家已樹大根深,被譽為「在野之王國」。
南宮傷是南宮世家的大公子,自幼不聞商事,涉交遊,好武學,是百年難遇的武學奇才,十四歲便自創「風雷破拳法」,連敗南宮世家八大長老,遂遊盪江湖,神龍不見首尾。自中原至嶺南、至魯北、至漠河、至大草原、至吐蕃,南宮傷沿路挑戰各武術名家,幾乎戰遍整個武林,甚少敗績,愈戰愈奮,愈戰愈強。至五年前,已無挑戰之敵,被譽為「戰神」。
李壞沒想到會在春風樓碰到南宮傷,更沒想到眼前這溫文爾雅的公子便是南宮傷,被譽為「戰神」的南宮傷。
南宮傷的眼裡儘是欣賞,並無絲毫敵意,似乎比翼劍激不起他的絲毫興趣。
「你要找我喝酒?」
「不錯。」
「好。」李壞大喝一聲。轉眼三杯下肚,李壞覺得心裡竟泛起知己的感覺。
「好一個南宮傷。」
「好一個李壞。」
「哈哈———」兩人相顧大笑。
有的人,你與之相識了一輩子,卻仍然弄同陌路,而有些人,你只要看上一眼,說上幾句話,喝上幾杯酒,便引為知己。
人生百年,名利金錢如過眼煙雲。朋友!真正的朋友!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有可以掛**的朋友,有朋友在默默在關心著你,這樣的生活才有意思。而眼前的南宮傷,顯然是真正的朋友。
朋友之間,應不計身分地位的高下,興趣愛好的迥異,熱愛生活、享受生活的人都可相交莫逆。為朋友兩肋插刀,為朋友甘願平凡,為朋友捨生忘死,為朋友不計煩惱。
真英雄也!
群雄似乎已被李壞及南宮傷二人的豪氣折服,又似乎為南宮世家的權勢所懼,本來躍躍欲試的貪心稍稍回收,一時均皆裹足不前,目光遊離,蠢蠢欲動。有些人悄悄離席,似乎要去張局布陣。
樓春風冷眼打量著眼前的一切,面無絲毫表情,精眼閃爍,思索著絕計良謀。李壞這超級炸彈驚現於他的酒樓,讓他面臨艱難抉擇。
李壞與南宮傷仍旁若無人的喝酒。沒見識「戰神」的無雙武技,卻先見識了他的絕世酒量,竟能跟自己這天生酒鬼平分秋色,李壞心裡一時三分驚訝,七分歡喜。
「好久未曾喝得這般暢快了,李壞啊李壞,這一路你的名字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了。若論名氣之大,我這所謂的戰神怕是連替你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一直想見識一下你的廬山真面目,看是否六臂三頭,竟然這般命大。如今一見,失望哪。」南宮傷醉眼朦朧,不忘調笑。
「彼此彼此,勿寧說你是戰神,我看哪,說你是連雞都抓不住一隻的書生再合適不過了。」李壞亦針鋒相對。
酒樓中人越來越少,而酒樓外人卻越來越多。李壞長身而起,大步向外走去,大戰一觸即發,心中實不願損壞了春風樓這塊好地方。驀地人影一閃,南宮傷已擋在他身前,快若鬼魅,勢若奔雷。
「好久不曾打架了,手真是癢得很。」說話間已撲向門口。
「咚——咚——咚——」只聽得震天巨響,春風樓都差點搖搖欲墜,一時樑上灰飛塵落,桌面碗碟抖震。
只見南宮傷步步後退,目光盡處,一黑面黑須、巨靈神般的大漢正踏樓梯而上,一對牛眼怒睜,亂髮無風自動,步步驚雷,就如雜亂的高山一座向前推進。「咚咚咚」之聲不絕於耳,震耳欲聾,轉眼間,南宮傷已退至李壞身前立住,秀氣的臉龐因酒精的作用酡紅一片。
「嗨,大笨驢,你莫不是來拆這春風樓不成?」南宮傷氣定神閑,出言調笑。巨靈般的大漢頭亂若草,衣著古怪,環眼四顧,大喝:「比翼劍在哪裡,拿來給你老子我瞧瞧。」標準的蜀中方言,由這大漢嘴裡說出,十分滑稽。
「比翼劍就在你老子我手上,龜兒子你有本事就來拿好了。」南宮傷模仿著巨靈大漢的聲調,十分搞笑。巨靈漢子似是氣急,也不答話,大手一伸,筆直抓向南宮傷。
南宮傷右手疾握成拳,平平淡淡地擊向巨靈漢子的大手,不帶半點風聲。只得「砰」的一聲巨響,巨靈漢子竟被震得往後倒退了四五步,差點就掉下了樓。李壞暗贊一聲,真是好內力,果不愧戰神稱號。
巨靈漢子牛眼微縮,左腿一邁,竟邁出了三五丈遠,又立至了南宮傷面前,滿臉驚訝。隨即暴喝一聲,鼓足一口真氣,全身骨骼竟「噼叭」作響,上身衣衫盡皆碎裂,露出了肌肉虯結的夯實身軀,竟似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哪裡鑽出來的大漢?李壞心思轉動。連自己這般豐富的閱歷,亦猜不出他的來歷,不知離蜀之後,此地江湖之勢又有了何種變化。
南宮傷不慌不忙,雙手虛合作運氣狀,酡紅的臉龐頓時潔白如雪,一般強大的氣勢透體而出,激蕩得其瘦削的身材竟如天神一般。一旁的樓春風滿面苦色,此二人火拚在即,春風樓危矣。春風樓有何損失倒是其次,只是招牌不保確是可惜和遺憾。忽地,樓春風抓起放置於櫃檯之上的成名武器「旱煙竿」,疾撲場中的兩頭猛虎,旱煙竿疾揮一式「漫天風雨」,盡襲南宮傷和巨靈大漢周身大穴。
好一個樓春風!好一座春風樓!
樓春風不待招式用老,便飛身而起,撲向樓外,顯然是想轉移戰場,以護住春風樓,他旱煙竿的絕技雖然不俗,但卻敵不住場中二人的合擊,遂退而求其次,引二人出樓,以全春風樓。
南宮傷和大漢都功聚全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卻因樓春風這一攪,竟起了一絲慌亂,還未來得及出招反擊,瘦小的樓春風已如疾風中的一片落葉般飄出了春風樓。
大漢狂怒,竟不轉身,倒著龐大卻仍顯靈活的身軀衝下了樓,竟也十分迅捷,南宮傷緊追其後,亦撲出了春風樓。好一個樓春風,這般膽識,這般機智,這般功力,當已臻高手境界。樓內僅剩幾人見好戲轉場,也都魚貫而出,衝上大街。
李壞正待動身出樓,一道身影疾若驚虹般從後堂掠出,依稀可見是「俏金花」,緊接著一陣少女的輕柔體香襲來,隨即,一隻纖巧的小手抓住李壞的手臂便往外跑,口裡嚷著:「好戲開場了,小色鬼,還不著急。」
這世間永遠也不會缺少看熱鬧的人。熱鬧之所以為熱鬧,就是因為有了無聊之人的參與。大部分時候,一些無謂的爭鬥,都是由看熱鬧之人哄吵起來的。
李壞雖不喜看熱鬧,但今日之事因自己而起,卻不能置身事外。
大街上是一幅激戰正酣而又十分惹笑的場面。瘦小的樓春風,輕巧的「俏金花」,圍著鐵塔般的大漢靈活游斗,一擊便退,退而又進,旱煙竿、風影鞭此起彼伏,落在大漢身上俱噗噗作響,如擊鐵石。大漢只舞著一套「八卦游身掌」,似在消耗對方的體力。南宮傷於一旁負手而立,冷眼旁觀。
事情發展至此,李壞真是始料未及。
時間愈斗愈長,速度愈打愈慢,樓春風本是一隻夜梟,此時卻只能算是一隻靈貓,旱煙竿也愈揮愈慢。「俏金花」額上亦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鞭影起落,已不如先前般連貫而急促。
巨靈般的大漢臉愈斗愈黑,立處之地面已被他來迴旋步磨低了一尺有餘,卻顯得甚是輕鬆,臉上慢慢露出了得意之色。要知道,這種形式的打鬥最令人難受,誰能堅持到最後誰才能取得勝利。
樓春風與「俏金花」身體輕瘦,以靈巧見長,大漢以硬功取勝,渾身如金剛,加之雙方內息相當,極難形成真正的殺傷力。而大漢以逸待勞,時間越長,局勢便對他越有利。
與此類硬氣功之人拚斗,除非功力勝之數倍,否則只有探出其練功的罩門所在。像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硬氣功,通常都有聚功的「功眼」,同時亦為致命的竅門,非天資超卓,勤奮苦練者不能補此漏洞。
樓春風夫婦顯然未能探得這大漢的致命竅門。
大凡此類硬氣功,竅門之處均十分隱秘,或腋下,或足底,或命門,或下體,若要一一試之十分費事,若功力充盈之時未曾成功探知,待體力稍竭,便是身危之時。此大漢不急不躁,顯然是在等候良機。
周圍觀眾越聚越多,卻無人認識這大漢究是何方神聖。
清兒緊緊抓住李壞的手,微顫的小手似已滲出汗珠。事不關己則已,關己則亂。清兒與「俏金花」私交甚密,自是對當前於「俏金花」的不利形勢十分擔憂。緊張地問:「你說他們誰會贏?」
「照目前看,似乎是不勝不敗之局,但時間一長,自然對樓春風他們極是不利,除非他們馬上找到這笨驢的罩門所在,否則只有罷手逃避了,不然受傷在所難免。可這樓春風兩口子看是性子十分剛烈之人,寧折勿彎,再加之受聲名所累,要讓他們認輸怕是只有他們的老子才可辦到,只可惜他們的老子應該是跟周公下棋去了,一時恐怕趕不過來。」
「那什麼時候能趕過來?」
「三時四時,十七**時也不行,這事得向閻王請假,閻王最近心情不好,怕是不會答應。」
「閻王為何心情不好?」
「他老想找我李壞去陪他打牌,我自然沒空答理,他當然不高興了。」清兒這時才醒悟過來,發現李壞是在東拉西扯般胡說。想是關心過度,亂了方寸。
「那罩門,這頭大笨驢的罩門會在何處?」清兒愈發急了。「我為何要告訴你?」「你————你這小色鬼,事情都是因你而起,你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清兒休要冤枉,此事可與我無關。本來我在此地盡情喝酒,卻是你非要跑來說破我是李壞。更何況,那天中了你的玫瑰之計還沒找你算帳呢。」逗逗這小丫頭倒有十分有趣。
清兒頓時無語。忽地眼珠一轉,嬌嗲地道:「李大公子,李大俠,我的好李大哥,清兒魯莽,多有得罪,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十七八隻船,原諒我這無知天真的小女子罷。」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我只是一個小色鬼罷了,可不是什麼見義勇為義薄雲天不計報酬無私奉獻的大俠,更不會是萬人之上的宰相了,肚子里便是半隻船也撐不得的,否則就會脹破了。」
「你——你這小氣鬼。」清兒低聲詛咒。
「本來我已猜到這大漢罩門所在的,可不知為何,卻又忘記了,一時還真想不起來,除非——除非清兒親你李大哥我一口,我可能便會靈思泉涌,別說罩門,連這頭笨驢的十八代祖宗姓啥名誰也會絲毫不差的給你說出來。」清兒這小丫頭雖然嬌小玲瓏,倒也凸凹有致。
「你你這小色鬼,我又要知道這笨驢的祖宗十八代的姓名作何用。親——親你一下又有何妨,至多——我回去多洗幾次臉,多漱幾次口便是。」說罷踮起腳尖,在李壞左臉上輕輕親了一下,就如清風般細柔。
「這回你這小色鬼得逞色願,也該說了罷。」
「這也叫親嗎?也罷,這個——這個就先記下了,以後再慢慢算清。」說罷,李壞垂首在清兒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清兒頓時大喜。此時,場中樓春風、「俏金花」動作更加慢了,大漢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
大凡硬氣功的罩門均系絕密,連父母、師尊此等親密之人亦不告知,旁人更是無從知曉。打鬥之中,這大漢似乎略有畏懼,顯然是硬氣功未曾練到連罩門也無的無上境界。
「馮二叔常跟我們說,蛇打七寸,牛擊頸項。眼前這頭大笨驢,想必也如蛇牛般有尺寸或頸項之類的嬴弱之處吧。」清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清兒說得有理,不過說他是頭大笨驢倒還妥貼,如說像蛇怕是抬舉他了。」李壞接著道。
清兒嘻嘻一笑,「對極,這笨驢豈會有蛇鼠般的靈敏狡捷。」一旁南宮傷哈哈大笑,大漢怒極,再無先前般沉著。
蛇打七寸,牛擊頸項,這兩句話大有道理。有經驗的抓蛇能手都知道,蛇類靈活,只有抓住其首下三寸許之處才可一舉擒拿,是謂七寸,這倒是眾所周知。至於牛擊頸項怕是知者不多了。牛素忠厚,向不為人所惡,就算知曉這道理,也不想置之於心,早早忘了便好,不如蛇向為人所厭,有這致命傷自是時時謹記於心。
「李公子,你說這頭笨驢的七寸會在哪兒?」清兒明知這大漢與蛇實無半點相似之處,偏用「七寸」來喻之,想是要故意激怒這大漢了。要知道打鬥之中最忌心浮氣躁,否則功力便大打折扣,予對方以可乘之機。
「七寸?當然是在這大漢身上了,自然是不會在南宮兄身上,亦不會在清兒姣好的身材裡邊的,更不會在這笨驢的驢子驢妻身上。至於具體方位呢?嗯,這倒要好好研究一下。不在頭上,便在手足,否則便在胸腹,這想來是不錯的。」旁觀之人頓時哄然大笑。李壞亦不喜這大漢無禮,便也盡情挖苦。
清兒大樂道:「公子說得極是,這笨驢的七寸莫非也是在脖子上?嗯——不對,這樣也太明顯了,怕是不妥,笨驢雖然是笨驢,但有時也會有些驢聰明的。那在腋下?」見大漢神情無甚變化,便搖了搖頭,「怕也不妥,這笨驢看來不太整潔,要是在腋下,恐怕被臭氣給熏壞了,便談不上練功成氣了。」四圍嘻笑聲頓作震天響。大漢似已狂怒,卻也無從
「是極是極,那自然不會是在胸腹,亦不會在背股,此處怕是比腋下更有一番味道。那也不會是在腿上,想來這笨驢驢毛不少,七寸要是在毛多之處,自然會被驢毛所堵,怕是連氣息都不會通暢,更說不上練就神功了。」李壞跟著隨聲附和。
說到此時,大漢的「七寸」頓時呼之欲出。場上樓春風夫婦頓時由憂轉喜,精神大振,似乎一下子回復了氣力,只見鞭影重重,竿影密布,這回輪到大漢煙熏火燎了。
大漢再也站立不住,被樓春風與「俏金花」的怪招襲得東突西跳,活脫脫一頭驢子。清兒看得拍手稱快,欣喜異常。大漢已漸失方寸,異變突生。只見樓春風竿作「白蛇吐信」,直取大漢的雙目,大漢只得轉身避讓,卻發現「俏金花」鞭舞「柳浪重重」,漫天鞭影,煞是好看,封住了后左右三路,鞭梢盡卷大漢面目。不管任何硬功,就算練至頂處,亦不能便雙目堅硬分毫,又無適當的防具可以很好的保護眼睛,所以大漢只得縱身而起。
其實大漢完全可以正面反攻,擊退樓春風。只是此時他士氣盡褪,心存畏懼,便只想一味閃躲。卻不料犯了大錯,將自己的「七寸」暴露了出來。頓時,鞭梢,煙竿盡向大漢足底湧泉穴襲來。「白蛇吐信」、「柳浪重重」竟全是虛招,目的就是迫使大漢騰身而起,露出致命竅門。大漢回過神來,其時已晚,頓時亡魂大冒,滿面驚恐之色。
「樓掌柜手下留情。」一縷清越的聲音響起,只見青影一閃,一泓劍氣由天而降,與樓春風的旱煙竿,「俏金花」的風影鞭相擊「啷噹」作響,樓春風與「俏金花」頓時被震出一米開外。
一個中年漢子持劍立於場中,約莫四十歲左右年紀,青衣葛衫,頭頂系「天師髻」,腳穿布鞋,十分樸實。其時日薄西山,這道人在殘陽的映照下,雙目神光湛湛,面目詳和,頗有點仙風道骨。
「仙霞子」觀雲。四圍已有人驚呼出聲。
蜀內有三大武林名地,唐門神秘,高深莫測,峨嵋隱世,鮮為人知,而青城一派,原亦與世無爭,但自上屆武林大會起,竟雄心大起,率全派而出,全力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此次大會上,青城派大出風頭,尤其是「青城三子」青峰子觀心、明誠子觀月、仙霞子觀雲更是聲名大噪。大會一開始,仙霞子觀雲便率先出場,一一挑戰各派好手,竟依次擊敗了崆峒、天山、華山等派,群雄震驚,最後武當派掌門歸虛道長出手,才堪堪敗之,只勝了一招半式。
待明誠子觀月上場,挑戰者更是廖廖。仙霞子觀雲便如斯了得,由此可知,作為其師兄的明誠子,豈不更為厲害。作為裁決之一的唐門「唐三先生」見之心頭不忿,便上場與之比試,只鬧了個不勝不敗之局。至青城掌門,「青城三子」之首的青峰子觀心上場,已無須動一招半式便傲視群雄,因為再無挑戰之人。青城派如此了得,武林盟主便由他們做亦無不可。
只是,少林向執武林之牛耳,又豈願居人之下,受人驅使,將盟主之位拱手讓出?但如果讓門下眾人出手只會徒取其辱,大損少林顏面。少林掌教慧空禪師只得出手,幸而最終稍勝半招,保全了盟主之位。武林大會便如此草草收場,幾成青城一派的專場表演。儘管青城派目的未遂,但雖敗猶勝,聲名一時直追少林武當。
奇怪的是,青城派此次武林大會中所用的武術招數,江湖中人以前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會後有人問及青城派中弟子,才得知其為一套「逐鹿劍法」,至於得於何處,便不得而知了。
而眼前這道人便是與武當掌門歸虛道長差點斗個不勝不敗的仙霞子。原來這大漢是青城山上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驢頭,怪不得如此了得。不過這大漢一身武功與青城派並無一絲聯繫,倒也奇怪得很。
「這道長便是仙霞子么?長得慈眉善目的,倒也看不出他竟有這般本事,一招便擊退了樓掌柜與二娘。」清兒輕聲嘀咕。上屆武林大會已是五年前的事,其時清兒年紀甚小,對當時青城派的無限風光未曾領略,此後青城派又恢復了以前的避世狀態,清兒不識仙霞子理所當然。
「多謝師叔搭救。」只見大漢移步到仙霞子身前,恭敬地行禮。這大漢竟是仙霞子的師侄,只不知他是青峰子還是明誠子的弟子。
「牛頭,你師傅經常教導你凡事不可魯莽,師叔亦多次提醒,你卻從未記在心上,今次若不是大師兄放心不下,著我前來探視,恐怕此時你真的成了牛頭馬面了。」原來這大漢叫牛頭,倒是十分形象。
「是,師叔教訓的是,牛頭以後再也不會如此了。」
「師傅吩咐你來好意相請李壞李少俠上山一敘,想不到你竟然動起手來,是想將人擄上山去嗎?你也不想想李少俠英雄了得,是你敵得過的嗎?就算敵得過,用強也是不對。春風樓名樓風流,樓掌柜伉儷聲名甚著,江湖欽佩,你竟與之大打出手,險些將命也丟了,真是荒唐,還不去給李少俠和樓掌柜伉儷賠禮道歉。若是他們不原諒你,你也不用再回青城山了。」仙霞子面容不變,語言卻甚是嚴厲,一番話更是說得滴水不漏,真是八面玲瓏。
「是。」這牛頭對他這師叔倒是言聽計從,大步轉身,朝李壞他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口裡連聲道:「牛頭魯莽,一時手癢,竟與李少俠、樓掌柜伉——」想是這牛頭胸中墨水不多,這「伉儷」一詞他是不知道的,但這詞由他師叔口中說出,他卻不敢有違,必然得全盤說出,所以便卡在了這裡。
「伉儷!」仙霞子沉聲提醒。
「是,伉儷!樓掌柜伉儷動起粗來——噢,不對,是牛頭動起粗來。」清兒再也忍耐不住,噗哧一笑。眾人亦覺莞爾,完全想不到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大漢此刻竟成了軟綿羊一般畏縮。
「牛頭實是罪該——該死,眾位大俠就懲罰牛頭吧,鋪床疊被牛頭是不會的,劈柴挑水牛頭倒是還行。」罪該萬死一詞的萬字他亦記不起,便省略不提。眾人更是好笑,劈柴挑水,你當大夥都是農場的夥計嗎?仙霞子再也按捺不住,大聲斥喝:「你回山去吧,休得再胡言亂語,青城派的臉面快被你丟光了。」牛頭聽得此言,轉身便跑,再也不停留半刻。
仙霞子見牛頭已去,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李少俠、南宮少俠、樓掌柜賢伉儷,真是萬分抱歉,牛頭實是粗魯,老道回去定當稟明掌門師兄,好好懲戒。」
「道長客氣了。」樓春風回道。仙霞子在江湖中身份頗為不低,他親自道歉,也算是給盡了面子。
仙霞子眼望清兒,滿面慈祥之色,「這位姑娘長相明媚,十分可愛,想必是少俠的紅粉知己罷。」清兒臉部羞紅,也不作辯解。李壞亦不想說出清兒是唐門中人,所以就來個默認。仙霞子隨即轉首向著李壞,道:「我們掌門師兄對李少俠甚是——嗯,喜歡」,他本想說仰慕,卻覺得不妥,便改口說是喜歡。「得知李少俠蒞臨成都府,便派牛頭前來相請,不料牛頭魯莽,幸虧老道及時趕到,才沒釀成憾事。不知李少俠是否有空與南宮少俠去青城一敘,青城定倒履相迎。南宮少俠威名遠播,我們青城也是十分敬佩的。」
李壞心裡暗自嘀咕。對自己甚是喜歡,怕是對那勞什子比翼劍甚是喜歡吧,我李壞與你們青城派素無來往,互不相識,若非比翼劍,你們又豈如此感興趣。
不過有空去看看青城山的風景倒也不錯,最好還有水兒相陪,那更是萬事大吉了。只是現在實是千頭萬緒,又怎會有心情去觀光遊覽?李壞歉然一笑,道:「青城名山秀麗,天下聞名,晚輩一直心存嚮往,青城派各位前輩名震江湖,晚輩更是景仰,一直想找機會去當面聆教,只是眼前雜事頗多,真是十分抱歉。以後得空,晚輩一定去拜會各位前輩。」
「既然如此,那老道亦不勉強,青城隨時恭候少俠光臨。」
李壞見仙霞子說得乾脆,走得也乾脆,想是於暗地裡要搞什麼陰謀動作,以後卻要多留上一分心了。
經此一役,李壞估計恐怕不出一日,自己的大名便將傳遍成都城各個角落,形勢一時變得異常複雜起來。此處已不可久呆,應立時去見鄭星雲,早日離開為好。儘管樓春風夫婦用百年佳釀千載陳酒來大力挽留,李壞亦再無心情去暢飲。心裡縱然千願萬肯,卻實在不想使這座讓人留戀的春風樓毀於自己手裡,讓這對有趣的夫婦光榮下崗。於是,李壞三人便相偕離去,在樓春風夫婦殷切的目光里。臨走時,李壞心裡暗叫一聲:來日方長,你們的好酒我是不會放過的。何況此地風景如畫,美女如雲,美腿如林,只要不死,就算讓人砍斷了雙手和雙腿,也要滾著過來的。
南宮傷亦無所事事,便隨李壞一起去折騰整個江湖。清兒更無需說,自是纏上了。夏荷已由清兒著人暗中釋放,鳴鳳閣自然是不去的了,雖然錢珍鐸好酒好菜美女的熱情款待,不當面表示自己心中的千百萬分感激實是有失禮數,但此都是小節,此時已顧之不及。反正「比翼劍」之事未了,這頭老狐狸肯定是要「追隨」自己一陣兩陣的。只是再也享受不了鳴鳳閣那醉人的溫柔滋味,想來也不無遺憾。
要了一輛馬車,李壞徑直向城北鄭星雲的「落霞山莊」趕去。車中閑聊,李壞問及清兒為何跟隨而至,清兒只笑而不答,待他問得急了,清兒便道:「我家小姐悲天憫人,怕沿途良家女子遭到你這小色鬼的糟踏,便著我來監視你。」李壞與南宮傷相顧大笑。李壞戲言道:「既然你與水兒都深知我李壞的色鬼本色,為何還要你這千嬌百媚的美女羊入虎口?」「你…我哪裡又千嬌百媚了,你休要亂說。」嘴裡反駁,心裡卻暗暗歡喜。
「我看是你家小姐對本少…俠心存愛慕,著你前來隨侍的吧。」「你沒事就臭美吧,我家小姐天仙化人,你這小色鬼也不撒…舀缽水照照你的色樣。不過,如果你真有誠心,我倒有個主意,你可去峨眉山剃髮修行,想必我家小姐無聊之中還會看上你一眼兩眼的。」
李壞一陣苦笑,這小丫頭,過了河便把橋拆了個三干四凈,一口一個小色鬼,若再喊下去,恐怕便成大色鬼、老色鬼,跟那個西門慶亦相差不遠了。李壞又道:「峨眉山為佛門清靜之地,若是讓我這等人去修行,怕是有污清名吧。」
「這你倒不用擔心,峨眉山上佛光普照,峨眉師太佛法高深,你就算再色上十七八倍,也要被佛光所化,絕對玷污不了半點峨眉山的半根草木的。」南宮傷大笑道:「李兄今日怕是遇到剋星了。」李壞也不禁覺得有趣。不過這小丫頭實無半句實話,不知隨來何事,只有以後再慢慢探知了。轉**一想,一路上有這麼個古靈精怪的小美女相伴,倒也不失為一件趣事。至少也能舒緩心情,聊表寂寞吧。一路說說笑笑,渾不知車外是何光景。
聊到興處,忽見一旁南宮傷垂下了頭,默然不語,情緒似是較為低落,李壞甚覺奇怪,便開口相詢。一問才知,這位百戰百勝虎膽熊心的戰神,見兩人歡聲笑語,清兒巧笑嬌艷,勾起了心事。原來南宮傷對風月之事素無興趣,此次入川更是為躲避家裡安排的婚事而來,李壞不禁大感有趣,見他興緻不高,卻不好刨根問底,便轉開話題,跟他談及武功修行、搏擊經驗,南宮傷頓時精神大振,就如同寒冬臘月冰封雪飄之時喝了一大杯冰鎮酸梅湯一樣振奮。
原來,南宮傷上次回家探望,便被父母軟磨硬施,定要他就地娶妻生子,靜下心來掌管南宮家的龐大生意,這種事就是殺他十**次都不會幹的。只得來個眼不見為凈,偷逃出來,整日東躲西藏,得知川藏之地南宮世家的生意未曾太大涉及,眼線亦少,便趕來了這裡。加上川地武術名家甚多,也想好好的大切特磋一番,不料卻無人答理。要知道,到了一定身分地位的大師級高手,除非萬不得已,輕易是不會跟人動手的,「戰神」名氣雖大,但也只能算是少年英雄,算不得真正的頂級高手,與之動手勝之固然不武,萬一落敗,更是奇恥大辱。派門下弟子與之比試,卻屢遭敗績,所以便再也不理南宮傷的挑戰,任他磨破了嘴皮,投盡了拜貼也是不答。南宮傷百無聊賴,卻又不敢出川,以免遭到家族的逼婚,只得終日飲酒作樂,自個兒狂生悶氣。今次碰上了李壞這禍胎,自是不肯放過。想必南宮傷亦深知與李壞同行定是少不了架打的。李壞也暗自高興,打架對他來說是沒多大興趣的,不過多這麼一個免費的超級打手,也算是贏了一個大滿貫,自己也可多點空閑去尋花問柳享受生活了。
心**一轉,李壞又想及剛才青城派的仙霞子和那頭笨驢。剛才樓春風與那牛頭打鬥之時,仙霞子定是在暗中窺視,要不豈會那般巧法,那牛頭一不對勁便飛身而出。若是那牛頭得勝,仙霞子肯定是不會現身的。看來青城派的臭道士又呆不住了,吃過這麼些年的素食,想是要下山開開葷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修練,想必那「青城三子」三個老道更是了得,且又不知從何處網路到了如牛頭這般奇人異士,想必定是不少。一出山就咬上了自己這塊大瘦肉,想想都覺頭疼。
李壞轉首問道:「南宮兄,你來益州已多日,對青城派可否有所了解?那群牛鼻子又練出了什麼驚人怪招?」
南宮傷聞言十分沮喪:「說來真是沒趣,半年前,我剛入川,因仰慕「青城三子」的武技,便前去拜訪領教。倒是受到了他們的熱情款待,卻絲毫不提及比武之事,我多次言語相激,但他們皆無動於衷,又或岔開話題,實是沒勁之極。更為奇怪的是,青城派中人跡甚少,稀見其派中弟子練武強身,好象於某隱秘躲藏一般,令人十分不解。不過青城山上風景確實優美,山中樹木蔥鬱,奇花異草遍布,奇鳥異獸縱橫,幽深異常。青城天下幽的名頭確是不虛。」
聽到此處,李壞心中萬分驚異。本來對其風景十分嚮往,若無如今亂七八糟的怪事纏身,便去青城山上盤桓數日,倒是樂事,由於自己以前在鄭星雲的廣告公司「抓住你的心」任總巡查,所謂巡查,自然是滿世界亂跑的主,一直少呆川地,儘管青城山近在咫尺,卻一直無緣一觀。但聽聞南宮傷說及青城派中竟甚少有人跡時,心中的驚異之情便將對風景的嚮往之意全部排擠出去。便道:「這倒是奇也怪哉之至,青城派如今又涉足江湖,應是準備充分,大張旗鼓,定會兵強馬壯聲勢浩大才是,豈會是一幅人煙凋零,門可羅雀的慘淡光景?定是青城派的老道故弄玄虛,此中應是大有陰謀。」
「李兄所言極是,青城派處處透著古怪,且目前對李兄大感興趣,恐怕前途上定有風波。」一旁清兒張大雙目,聽得聚精會神,這丫頭也有安寧之時,倒是有趣,李壞便道:「清兒,你們唐門與青城近在咫尺,可有聯繫?」清兒皺起可愛的眉頭,道:「川地雖大,但我生性好動,未去過之處倒也不多。只是青城卻正好從未去過,好象是…嗯,告訴你亦無妨,好象是我們先生與青城的老道有過不愉快的事。」
清兒口中的先生,定是唐三先生了,五年前唐三先生與明誠子一役,實是斗得不精不彩,想必唐三先生甚是不喜,所謂的「不愉快之事」應該所指的就是此事罷。這細節只要是稍具江湖經歷之人都能輕易推知。
其時夕陽西沉,殘陽若血,將西邊天際映照得瑰麗如洗,卻是川地少有的明朗天氣。天盡處,遠山含煙,甚是朦朧,近處錦江之水在斜陽的襯托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正是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景。李壞三人不緊不慢,在懶懶的馬蹄聲里,他們終於來到了城北鄭星雲的大本營——「落霞山莊」。卻發現「落霞山莊」大門緊閉,比青城山更顯靜謐幽深,三人不禁面面相覷。李壞萬萬沒想到千里跋涉至此竟吃了閉門羹。
「落霞山莊」究竟有何變故?為何已關門大發財?李壞心裡三分失望,倒是有七分不安,不禁暗問一聲:星雲,你在哪裡?卻無他法,其時天色已晚,只得就近尋店而棲。隨著天邊最後一縷殘陽的收斂,天地頓時一片灰霧,「落霞山莊」大門口的兩座石獅在灰暗的天色里顯得異常獰猙,無力的馬嘶聲驚起寒鴉點點,倏忽遠去。
城北原本十分富庶,酒樓飯館甚多,花街柳巷無數,此時卻變得異常冷清,昔日熱鬧之景已無半點影蹤,連簡單的食宿之處亦不好尋。天色愈晚,清冷愈甚。李壞再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便問清兒,卻不得其因,在清兒的印象里,城北一直就是這般凄涼,與自己心中的繁鬧實是大相徑庭,江畔唱晚,一切皆成昨日黃花,心中大是嗟嘆。
駛得二三里,終尋到一家客棧,棧名「遊子」,就似在孤村野外邊獨懸一般,真是何處話凄涼,今宵在「遊子」啊。店伙一幅憊懶模樣,見到三人亦是愛理不理。待到李壞由懷裡掏出一大錠銀子遞過,臉上才稍稍有了些笑意,卻亦不甚巴結,與尋常店伙迥然不同,李壞心裡暗罵:他媽的,今日莫非是犯沖了。要了三間客房,在前樓簡單吃了些飯菜,三人均無興緻,連喝酒都免了。唯一令人安慰的是,客棧雖小,店伙雖不像店伙,但飯菜倒也精緻,客房也較為乾淨整潔。李壞本想與南宮傷同塌而卧,秉燭夜談,無奈南宮傷性喜獨居,只得作罷。
李壞和衣而眠,凝望著窗外檐下於凄風中微微晃動的孔明燈,輾轉難眠,變故突兀,心頭萬般疑問不知從何提起,一時便覺前途迷茫,看不清任何事物,腦中轉過「夢中仙」唐小水模糊而遙遠的容貌,又想起不知何蹤的鄭星雲,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想必像小水這樣之人應無自己這等俗人這般諸多煩惱和牽挂吧。以她的性格,就算是天塌地陷面色恐怕亦不會有絲毫變化,又豈會如自己這般進退失守?不禁暗暗羨慕起來。又想起逃婚的南宮傷,單純的清兒,想來他們也是向無難處吧。「比翼劍」一事愈顯複雜,疑問愈多,卻仍無弄清半點,心頭竟生出一絲頹廢之意,一時再也難眠。
忽地,窗外黑影一閃,李壞一驚而起,正待追出,一團不知名的物事破窗紙當面直襲而來,李壞揮劍擊落,卻發現是一個揉作一堆的紙團。李壞疾走幾步,推門飛身而出,但見夜色迷濛,天地靜寂一片,哪有半點人蹤?回首進得屋來,拾起紙團,展開一觀,上面整齊的書寫著:請至城隍廟。字跡十分工整,顯然是早已寫好,字體也隱約有點熟悉,只是心緒零亂,一時想不起是何人所寫,心裡稍稍躊躇,便出門向城隍廟趕去。反正如今是沒頭蒼蠅一隻,既然有人主動現身,自然得去碰碰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