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士康德(修)
康德走進基洛崗城的時候，除了一身破舊衣裝，只有80個銅幣。
這個城市每天有無數渴望闖蕩與歷險的新面孔出現，他們站在城門口呢喃不休，或苦苦發獃，謀划著自己未來的偉大道路。他們的面前是一條坑窪不平的碎磚路，兩邊全是板棚的店鋪，掛著五花八門的招牌：
「絕對有效的魔葯，傷口一抹就消失。」
「強力手套，讓你可以輕鬆舉起一頭大象，只需五十幣。」
「魔狼召喚捲軸，基若崗魔法行會信譽製作，絕對保證能有五十隻，免費傳授口訣。」
普通的農夫在走過這條路之後，掏光兜里的錢，就能變成一個全身包鐵的罐頭或是揮舞著不知從哪顆樹上折下來的魔杖的法師了。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之後去了哪裡，如一場浩浩蕩蕩的長跑，人們只會記住最後看到的人。
……
康德終於看中了一把鐵片刀，也他唯一買得起的含鐵物體。不過一張小紙片標明著「保質期三天，這期間內不花錢修理就會銹」，他有些猶豫了。
兵器鋪老闆是一個大胖子，他叫古拉恩。他費力的抬起眼皮看了看康德說：「沒關係，因為你這樣的很快就會完蛋在某個街角，所以你不用擔心修兵器那麼長遠的事。」
「那就給我最便宜而且又不用修理的，謝謝！」這鄉下人一氣之下說。
一分鐘后康德拿著把木劍出了門，身上還剩下71個銅幣。好心的老闆說附贈一個紙袋做劍鞘，康德高傲的揚了揚手說不必了。
在藥品店裡，面對滿櫃註明「二十四小時迅速補充體力」的藥瓶康德想起了兵器店老闆的話，但最便宜的也要100銅幣。
「用這把木劍抵可以么？」
「等兼并對門的當鋪后你再來吧！」瘦瘦高高的藥店老闆華指看著櫃檯上飛舞的蒼蠅罵。
「這多少錢？」康德指著門口一疊布袋。
「那是人買了葯裝藥用的，你看街上人人掛的全是有我這個藥店商標的物品袋。」瘦華比揮舞著長手。
「也就是說不要錢羅？」康德說著抓了一把揚長而去。
聽說城裡很多欺負新來外地人的惡人團伙，出了門，康德小心的沿著牆根的黑影摸到裝備鋪，象一隻白天出門的老鼠。裝備鋪的老闆娘阿加莎也象是哪個秘密幫會的成員，康德不說對暗號她就是不理康德，後來康德發現暗號就是——錢幣落在桌上的聲音。最便宜的布衣也要50元一件，腰帶15，靴子30，「頭盔……不好意思，」康德說，「我的意思是角落裡那個太陽帽——這也要35？」
「50+15+30+35=……71，這答案絕對正確不是我算數不好我就只有這些你收不收吧。」康德擺出一副大無畏的無賴嘴臉。老闆娘看了看康德，一聲嘆息，把布衣的袖子扯下來后扔給了他，還找給他四個銅幣。
沒想到這裡也象家鄉能討價還價啊，康德穿著背心遮陽帽在街上高興的走，現在一個遊歷戰士該有的他全有了。接下來，他想該象那樣傳說中的偉大英雄一樣邁出第一步了。
……
「沒有人告訴我那些傳說中偉大的英雄們的第一步都做了什麼啊！」康德叫起來。他決定先去買一本XX英雄回憶錄或是什麼城戰記、歷史上最偉大的一百個魔法師的日記、XX大騎士神奇傳之類的，這種東西小攤上有很多。
但康德感到風吹過他露在外面的胳膊一陣發冷，想起自己就象城中心的**石像一樣身無分文。他喪氣的在街上踱步，忽然聽見一陣琴聲。嗯這不是那些游呤歌手們在街頭演唱么？一聽那旋律，他的心喜悅了起來，正是他從小喜歡聽的十八騎士傳，象十八騎士賭賽比誰先從困龍島救出里路茨國公主的那段，他聽了二百遍。不過那時村中老人好象也沒講過十八騎士剛出道時是怎樣的，據說全傳有一千萬行。老人也只記得一部分，畢竟不識字啊。
康德走了彈唱人處，那裡已站了不少人，只聽見人群中的歌手唱：
「那少女終於開啟了她的玖瑰的嘴唇
低聲低呤在夜行者的耳邊
她的嬌羞使那騎士心醉
把那沾著魔血的寶劍落在腳邊
打敗魔龍的手此刻拂上那柔弱雙肩
那冰雪的肌膚兒在微微顫抖
這騎士再也不能抑制自己身上火焰
他一把抱起公主叫著她的名字
把那潔靜玉體外的白紗扯落
哦……哦啦……啦啦……」
「別啦了，快接著唱下面的！」人群中有人喊。
「不對啊。」康德大叫起來。
「什麼？別打岔，正唱到關鍵的時候！」人群中一個大漢回頭瞪他。
「不是這樣的，」康德喊，「這段我聽過兩百遍，暗夜騎士雖然是十八騎士里第一個見到公主的，可是那之前公主已經許給萬憲國的王子，而且他那時已經重傷了。一路把她送到巨鰭港，在那交給前來的褐虎騎士和靜水騎士，就傷重而亡，一路上連碰她一下手也沒有，所以後人才稱他是騎士的典範，十八騎士也公認他為第二，僅在信風騎士之後，哪有他和公主那個那個的那一段啊，怎麼給改成這樣了？」
人群的唱歌人一下人沖了出來：「是哪個混小子在依拉古王的雕像下面說瘋話！這部書我唱了八百遍，是正宗的若星汗戰記，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哦？這叫若星漢戰記么？我一直以為他叫十八騎士傳，是我小時候我們村阿爾沁大爺講給我聽的。」
人群中發出笑聲。
「看哪！一個村子里的老頭的話，他也當真。現在各大城裡唱的，全是大牧師卡休理親自整理的版本，決對正宗的，小子你不愛聽就走開吧，別擋了大家興緻。」
「快走，小子，別在這搗亂，不然叫聖佑騎士團來把你抓走！」人群中有人向康德揮著拳頭。
康德悻悻的從人群中走出來。「我心中的騎士絕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想，這時一個小孩扯了扯他的衣服。
那是一個戴尖帽的小孩，穿著不合身的撿來的成人衣服剪成的袍子，如果那也算袍子的話，破成一條條長須拖在腳邊，手從衣服上的大洞里伸出來，一看就知道是他流浪者營地來城中心乞討的。
「我沒有錢了，小傢伙。」康德說，「真的，我和你一樣窮。」
「不！我想告訴你，我聽過一個人和你有一樣的報怨。他也說：」現在真正的若星漢史詩已經失傳了，要不就是被後人改的面目全非。『他見到你一定很高興。他也是一個游吟歌手。他叫羅恩。「
「哦？他會唱真正的若星漢史詩么？」
「嗯，他也知道的不全，他一直流浪各地就是想補足全本的史詩。上次他還為這事和其他的歌者打了一架。不過，今天他好象沒有來廣場唱歌，不知哪兒去了。他唱的才真叫好，我剛聽十分之一呢。」
「嗯，以後有的是機會見到他，不過現在我先得找點活兒好弄點錢。」
「哦，那你可以去城外殺異形獸，那是當年從巫師們的試驗室跑出來的，現在已經越繁衍越多了，有一些種類的皮毛和內臟可以換錢。」
「真噁心，我又不是屠夫。」
「哦，那你去城東的遊俠行會去看看吧，通常那兒會貼很多有賞金的僱用工單。不然你就去參加遠征軍去征服黃金大陸，聽說很多人都發了；不然你就和我一樣……」
「好了謝謝你小傢伙，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現在和你說話的可是未來的英雄殿首席騎士哦，我想我還是去參加某個騎士團……很多人早就遨請我了，然後一齊去解放被魔族侵佔的土地，而你，好好的去曬你的太陽吧。」康德一把拎起小傢伙，把他放到花圃的石台上，然後轉身走開。
「嘿！」那小乞丐在後面喊，「我可以交你這個朋友嗎？我叫米泰爾。柯斯丁。」
「哦，那真的我的榮幸。」康德回頭嘲笑道，「一個流浪兒居然有一個這麼高貴的姓，柯斯丁？我幾乎以為你是三百年前那個最偉大王族的後裔了，以後別亂給自己起名字了。再見了，我的小王子。」康德裝模作樣向他行了個禮，轉身走了。
「再見！我的首席騎士！」小乞兒一個立正致意，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
……
「嘿，年輕人。」
忽然有個聲音在康德的耳邊響起來，是的，就在耳邊。
康德四下張望，可看到的是路邊空地的一個老頭，他無力的靠在樹下，穿著一件破舊的灰袍，臉上泛著發青的病色，腳邊還放著一個裝了幾個銅幣的破碗，但看他的瘦弱身體，象是坐下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五個銅幣，五個銅幣就看自己的未來……」那老頭看見康德望著他，立刻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喊了起來，周圍人來人往，似乎沒有人喜歡五個銅幣就能看到的廉價命運。
康德想剛才聽錯了，他也就這麼走了過去。
可想了想他又退了回來，丟下一個銅幣。
「嘿，年輕人……」他正要走開，那老頭探身向他招手，象是想召喚一塊會走路的麵包，「你過來，過來啊。」
看著老頭眼中那「我口袋裡有糖」熱切神情，康德有些盛情難卻的移了回去。
「你剛才和人爭什麼？若星漢史詩里的故事？」
「這麼遠你也能聽見？我不過是不喜歡他們把我心目中的聖騎士改成這樣。」
「你崇敬那些聖騎士吧？讓我看看你，看看你，呵呵……」老頭打量康德象打量一顆長滿金幣的樹，「嗯，你會是將來了不起的人物……」
「哦……」康德抓了抓腦袋，拿出一個銅幣丟在碗中，「我就只能再給你一個銅幣……」
「真可惜啊……本來你可以成為聖騎士，這下只能成為某個不知名的劍士了。」老人撿起那銅幣研究著它的真假。
「啊？」康德抓抓腦袋，「你，你說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嘛？你其實會是未來的聖騎士，天主本來準備讓我給你以神示，告訴你到哪兒去拿他所埋下的聖騎士武裝，可是你太小氣了，我決定另選別人。」
「天主的囑託你也能隨便改？……那，那麼一個聖騎士收多少錢？」
「五個銅幣。」
「這麼便宜？如果我給你八十個銅幣你能會讓我當什麼？」
「如果你把身上所有的錢全給我，我就什麼都不說，立刻收攤去找個地方吃頓飽的。」
這個坦白的老頭使康德感到很開心，他又丟下了一個銅幣：「三個銅幣也夠你今天的麵包了。」
「這下你升級成普通騎士了……」老頭點著錢說。
「普通騎士三個銅幣，聖騎士是五個，那這中間隔著的是什麼？」
「你想知道？」老頭抬起眼來看著康德，那眼中有一種狡黠的光，「再丟一個不就知道了？」
康德想了想，搖頭說：「不。」他的錢來得並不容易，那是他半年幫人搭葡萄架的積蓄。
這時一個金幣丟在了老頭的碗中，一個富家子把康德擠到了一邊。
「你會成為聖騎士的。天主賜福給你。」老頭點頭哈腰的說。
「老兄，你虧了，一金幣夠當二百次聖騎士了。」康德說。那富家子白了他一眼，彎腰湊近那老頭：「我才不希罕什麼聖騎士，我只想知道城裡最美的比利娜會不會看上我？」
「哦，這就太難了。」老頭收起碗就想溜。
那時又一群人衝到了他面前：「混蛋老騙子，剛才我們老大丟了五個銅幣當聖騎士，可剛出了城就被怪獸咬掉了腿，來，退錢！」
老頭把碗死死護在懷裡喊：「死人也能做聖騎士，斷腿又有什麼關係？」
可他還是被踢倒在地，碗中的錢散了一地，那些冒險者們把它們全部撿起來。
「嘿，其中有一個金幣是我的！」那富家子喊著衝上去，可立刻挨了劈面一棒，暈倒在了地上。
當他們散去，老頭哆嗦著在地面摸著有沒有剩下的錢。
康德嘆了一口氣，蹲下去又把一個銅幣放在老頭手中：「好了，換一種安全點的職業吧。」
「你剛才為什麼不衝上去和他們博斗，幫我搶回那些錢！」老頭氣沖沖的問。
康德覺得好氣又好笑：「我還不想在進城的頭一天就倒在地上。」
「你怕什麼？當你快要被打死那一刻，自然就會有一個美女來救你，她又碰巧是這個國家軍隊統帥之女，你便順理成章的走上了聖騎士之路，可現在好了，你貪生怕死，機會沒有了。」
「你被打糊塗了嗎？」
「不，因為我有一雙看到未來的眼睛。」
這時幾匹駿馬跑近他們身邊，為首一位衣著華貴的美麗女子，神情高傲，後面跟著隨從的軍士。他們看也沒看康德的跑了過去。如果這時候康德正在與人搏鬥……
「我不要神示了，我只要你那雙眼睛就行！」康德撲向老頭。
老頭護住眼睛：「玩笑，玩笑而已，我只不過是碰巧看見他們跑過來。」
「哼哼，我也是玩笑。」康德站起身轉身走開。
「等等。」老頭喊。
康德回過頭來。
「你一共給了我四個銅幣了是吧。」
「好象是的。」
「普通騎士三個銅幣，聖騎士是五個，你不想知道四個銅幣能成為什麼？」
康德看著老頭，想了想：「不。」
他向著城中心大步的走去，他的偉大曆險再一次正式開始了。
……